那个所有愿望都还在路上的屌丝

　　直到多年以后，我仍然觉得我和这个新老的老师犯冲，她对我幼年成长的心里埋下了许久不散的阴影。我至今想起她，都无比痛恨。

　　康老师笑着介绍我们班级，那种慈祥温柔，好像我们都是她的宝贝孙子孙女，都是她的至宝。而到了新老师眼里，她只是通过啤酒瓶底厚的镜片扫视我们，淡淡的勾着嘴角，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冷漠和掌控。

　　康老师介绍我和几个中队长小队长班干部，新老师看了我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就是二班班长陶念？”
　　那种冷漠和将我上下扫射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乃至今天都不曾忘却。

　　我们还小，也许那时候的家长和许多老师都觉得我们调皮，不懂事，倔强，固执，管教我们一定要用暴力。老师们不能动武，只能动不动体罚我们，面对墙壁罚站，跑操场，抄写无数遍课文单词等等；或是使用冷暴力，忽略你，用语言讽刺你，在同学们面前羞辱你……

　　一年级我们害怕康老师，因为她的严厉，但我们在她严厉的背后，能感受到如父母般的疼爱，就好像，爸爸妈妈会责骂我们，教训我们，但我们深知那是爱的另一种表现。

　　其实，别看我们小，却是时刻都在吸收养分的海绵，除了父母，老师是与我们相处最长时间的长辈，我们还能在父母面前撒娇闹脾气，而对老师，在小小的我们的心中，是一切行为的准则，是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那时的我们仿佛是一根柔韧的钢丝，老师如何折弄我们，我们便会弯成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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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来的班主任姓王。在和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在康老师走后不久，她便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了个大大的“王”。
　　王老师矮小，在黑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写字需要踮脚，我们还来不及笑，她回过头的一霎那，我们的笑戛然而止。

　　那天后来，她单独留下我，让我到讲台和她面对面。然而，她没有过多的话，只问了我两个问题。
　　“你一年级第一学期期末大考，班级三十三名？”
　　我点头。

　　“第二学期，也就是这次考试，班级第一？”
　　“嗯。”

　　从此，我从她的眼神里知道，这个王老师，并不喜欢我。

　　还记得，她给我的第一次羞辱。

　　新学期开学，班干部负责去学校仓库领取全班的课本。我和两个中队长外加周小海王一奔等几个高个子男生，一起去搬二年级的课本。

　　学校放课本的仓库在一年级走廊尽头的一间储藏室，我们来来去去都必须路过一年级的教室。我无比怀念曾经的教室，无比怀念还在当一年级二班班主任的康老师。

　　在我们来来回回几次快把所有课本领取完毕的回途中，迎面碰见康老师带着几个新一二班的男生去领书，我们都甜甜地大声叫“康老师好”。
　　康老师笑得眼睛都合不拢了，路过我身边时，还摸了摸我的头。

　　快分开的时候，我见她有点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停下脚步等着她说话。她为难地问我，能不能帮她去教导处拿一张表格，比较急，她要带着新来的学生领东西，而她现任的班长，还不知道教导处在哪儿。

　　帮康老师干活我一百个愿意，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把手里抱着的新书分给周小海和王一奔，我便跑着去教导处办公室。
　　我至今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做错，我至今都无法释怀，帮康老师做事，竟然让王老师生气，并且严厉地批评了我。现在我都不能想明白，那时的我，怎么能懂呢？

　　等我帮康老师拿好表格，顺便帮他们班也拿好了课本后，回到我自己的教室。王老师似乎正在讲台前等着我的到来。全班同学都安静坐着，书在地上叠累着，一本都没有发。其他班级哄闹无比，越发突显我们班的怪异。

　　全班同学都看着我。

　　我站在堆在讲台前的课本中，面对王老师。她浑浊的眼睛盯了我会儿：“班长，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脾气再硬，也不过是个二年级的学生，我知道此事自己的脸已经通红，这不像曾经站在讲台前念课文，完全不一样。

　　我有点被吓到，可一想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事，于是坦然回道：“拿书的时候碰到康老师，她让我帮她去教导处拿一下东西，然后我就回来了。”

　　“你现在几年级？”
　　“二年级。”

　　“你现在班主任是谁？”
　　这种讲话方式让我觉得不舒服：“王老师。”

　　“那么，你告诉我，谁让你丢下自己班级不管，去帮低年级做事的？”
　　我无言以对。

　　全班寂静无声，目光齐齐锁定在我和王老师身上。我咬着嘴唇，眼泪快涌出来了，鼻子发酸。
　　可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啊，起码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哭，多难看。
　　王老师也没说话，沉默地看着我，沉默地不做任何动作，让尴尬和羞愧淹没我，让同学们的目光刺进我的心里，我有种被目光凌迟的错觉。

　　这种可怕的沉默，终于被季樊打断，他站起来，椅子拉出长长的拖地声音。
　　“老师，可以发书了吗？其他班都发完回家了。”
　　那一瞬，好不容易被我压下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接着周小海也站了起来：“老师，我们都想看新学期的课本内容呢。”
　　陆陆续续，后来其他几个同学也帮忙说了些话。

　　王老师终于放过我，让我这个班长带头给其他班干部分配任务，有次序地发放课本。
　　我心里装满了委屈，一旦气氛松懈，心里没了计较，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出来了。我低着头数课本传课本，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倔强地不想让人看见。

　　发到最后一排，在季樊面前，那滴泪还是落了下来。
　　我侧过头，面对后黑板，赶紧擦干净。

　　“陶念，快看，王老师没穿衣服。”是季樊的声音。
　　我背对着他，噗嗤笑出来，睫毛上还挂着泪，嘴角已带上笑。

　　他又拿腔拿调地说：“油~~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
　　我转过身拿课本打他。这人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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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我和王老师梁子的开端，但自从那天起，我心里隐约明白，王老师不喜欢我，她对我的成绩很在意，对我的人品很怀疑。
　　当然，还有另一层不能公布于台面的原因，只是我在很久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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