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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村的单姓温家
湘水南岸由南及北有南津、桔洲、北津三座驻军卫城,是曾经的长沙王为保王都临湘城的安全所建。南津城再往南走十里有个赵家村,村里聚居着几十户赵姓人家,连根搭脉的,都是同一宗祖,唯有村尾南坡上住的一户温姓人家算是外来人口。
当年诸吕之乱,战祸波及到温老爹一家,温老太爷家财散尽后带着儿子儿媳迁徙到这赵家村,外姓孤家的,本是难以立足,好在温老太爷机敏圆滑,又练得一手好刀法,很快便在这村里立稳脚跟,只可惜老人家早年留下了隐疾,在赵家村过了没几年便去了,留下温良老实,资质平平的儿子儿媳和一对三岁不到的龙凤胎孙,温老太爷这么一走,温家在赵家村的境况立时困顿起来。
好在温老太爷高瞻远瞩,知道自己命不久时,命不许再进药石,将药钱省下连同家里的存钱多置办了几亩田产为后人傍身,撒手之前又叮嘱儿子,定要绵延子嗣,多生几个男丁,要好生调教,切不可再像他一般文弱平庸,壮实自己的根基赵家村的人才不敢轻易欺凌。
温老爹夫妇当时都狠狠的点头应着,只可惜,温老太爷去了十年了,温家娘子除了先前的龙凤胎外,没有再生下一个儿子,女儿倒是接二连三的来了四个,且那唯一的儿子大牛,和她的胞姐长得一个模子不说,竟还一样的清秀白净,赵家村的妇人甚至开他玩笑说,将来若是娶不到娘子,倒可以试试嫁个夫君。
温大牛闻言只知脸红遁走。
温家人的弱势地位维持了十几年,直到半年前,村里无赖光子见温老爹在外头服正卒役,温家没个主心骨时上温家敲钱,被温家十四岁的长女一拳打断腰骨,又一脚踹翻在地绑送衙门后,赵家村的人才知道,温家已经不好欺负了,儿子虽然不中用,这个女儿,却颇有当年她祖父的勇猛,是只母老虎,惹不得!
“长姐!我捆好了,可以回家了!”温大牛砍柴的功夫不错,短短半个时辰,已经砍了两担上好的干柴并用韧性好的柳条捆好,他长姐正蹲身在几米远的地方采蕨菜。
见长姐没有回答,温大牛将手里的柴刀嵌入捆好的干柴里,拍拍手往长姐走去。
温大牛这一去将自己吓了个好的,长姐正拽了一条二指粗的蛇准备递给他,惊慌中温大牛连连后退,“长姐!!!”
温小妹见胞弟如此胆小,皱了皱眉,将那条已经被打死的蛇往他面前晃了晃,“死的!”
即便是死的,温大牛还是闭着眼躲身到了一边,温小妹无奈,径自去挑起一担柴,又将那死翘翘的蛇挂在一头的干柴枝上,一路晃啊晃的往赵家村去。
此时天色已晚,赵家村的人也都纷纷从地里回家,见着温小妹柴担上挂着的死蛇,一个个赶紧的避开,就连看温小妹的眼神也都带上了些怕意。
回到南坡家门口,两姐弟便听得家里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纷纷将柴扔在门口,温小妹取了蛇和蕨菜推开篱笆门,四个妹妹听到声响都长姐长姐的叫着来迎她。
温小妹也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天天被这么多小屁孩粘着当真是件烦人的事,举起手里的蛇晃了两晃,一众小娃儿便惊呼着往温大牛怀里蹭去。
“里长大人,我们家小妹和大牛回来了,这事商量商量想想法子再答复您可成?”堂屋里温老爹有气无力的坐在八仙桌边,温小妹的母亲贾氏正在小心翼翼的与那四十来岁的里长说着话。其实里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官,不过是西汉时期最基层的行政官员罢了,相当于后世村里的小组长。
贾氏说话间温小妹已经进到堂屋,见着在外头服役半年的阿爹满脸病容的坐在桌边,再看看那里长,便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文帝一朝虽然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百姓赋税与徭役都较前朝要轻,可是轻也轻不到哪里去,就说这徭役,汉律规定,凡20岁以上56岁以下的男子,都得无偿替政府服正卒、戍边、更卒三役,单正卒就是两年,一年在本地,一年远赴京都保卫都城皇宫,而这戍边役,则是往边疆去服役一年,无战事还好,有战事便多是赶在正规军队前头第一拨去送死的炮灰,更卒则是为本地从事一个月无偿的劳役,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曹谷等,哪里需要就安排去哪里。
这徭役,若是放在人丁兴旺的家里倒也还好,去了个这个还有其他的劳力,田地里的活计不至于被耽搁,可是这温家,上上下下都靠温老爹一人支撑着,这回去服役的半年,温家的日子可是过的前所未有的紧巴,春耕也没能及时的播种,到秋收的时候还不知道能进几斗谷子。
阿爹如今回来,想来是身子扛不住,家里得另外派人顶上,服满剩下的一年。
那里长听小小的温小妹说徒手抓了那毒蛇时,便有点坐不住了,甩下一句“明天一早叫温大牛去南津城报到”后起身走了。
一家人说起正卒役这事,便都心事重重,就连四个女娃也都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纷纷安安静静的坐在边上一声不吭。
“阿爹阿娘和长姐都不要发愁,我去就是了,不就是服役么,反正等我满了二十岁也是要去的。”
贾氏听儿子一说便抬着袖子抹眼泪,温老爹猛烈的咳嗽着,边咳边无力的摆着手,意思是不让温大牛去。贾氏哭道:“你如今才十四岁,家里就一个儿子,阿娘听说这军营里的人欺生得很,若去了只怕受的苦头比你阿爹还要多,可若不去,我们家又没有钱雇人顶替...”
“我不怕吃苦!”
“阿娘知道,可是你不怕是一回事,受不受得住又是另一回事,阿娘清楚,你是受不住的,阿娘不让你去!”
贾氏如此说,温大牛听得心里憋屈,堂堂男儿,怎就生就了这么个脾性与身子,温大牛这么一想,神情便低落下来,一直未出声的温小妹瞅瞅一家人,拉了贾氏去做晚饭。
温小妹说蛇肉滋补,在山里的时候就被她打死了,再不煮了吃就僵硬了。叫温大牛找了个竹钉敲入土墙里,钉上系根绳套,然后套蛇,剥皮,拾掇,温小妹处理得像个熟手,在旁不敢插手的贾氏看得一阵疑惑,“小妹你跟谁学的这手?”
温小妹舀着水清洗,装顾不上回话,温大牛笑说:“难不成爷爷留下的刀谱书里还教了如何捕蛇,如何杀蛇?”
温小妹道:“阿娘和你看一眼都怕,我不亲自拾掇,难不成要她们几个小的来弄?”也算是将这个问题唬弄过去。
夜间云淡月明,温小妹趟在土墙屋里透过唯一的一扇粗陋木窗看着庭院里月光下的树影无眠,东边灶屋里传来阿娘为温大牛准备吃食的声音,温小妹翻了个身,闭上眼睡觉。
至第二日,卯时未至温小妹便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后去敲温大牛的门,温大牛昨晚睡得迟,如今还未起,打着哈欠来给长姐开了门问怎么起这么早,温小妹道:“等会子就走了,过来交代你一些事。”
温大牛尚且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长姐要交代什么事?”
“阿爹这病,你要想办法治好,照顾好这个家,不能让村里人欺负了去。”
温大牛脑袋转得慢了点,傻傻的问:“怎么说的像是长姐要走一样?”
“是我要走,我走了后你要负责照顾好这个家。”说完未等温大牛质疑一声,温小妹已经一个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换上温大牛的衣服,拽上他提前收拾好的东西,温小妹借着暗淡的晨曦往十里地北的南津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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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方》马上完结,所以开新坑了,大家多多支持哈。老早就想写个关于定王刘发的故事,觉得在物欲横流的现代,虽然亲情依旧是大家不可割舍的部分,可是古时那种入则孝,出则悌的风气似乎已经远离我们太久,希望通过这个故事,大家看到的不仅仅是真挚的爱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