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清竹

　　“五弟，男人之间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你还是先想想，四哥先替你保密，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白玉堂倒是知道，四哥也是为了自己好，这样的事情虽说还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只是，白玉堂自己是觉得没所谓的，他随心所欲惯了。
　　蒋平也不是担心，这两人之间的这样一层关系。
　　看着倔强不愿回头的白玉堂，蒋平也只能叹气，他担心的是，听玉堂说的事情经过，这蓝衣的少年也是颇具大家风范，这样的事情就变得麻烦。
　　受过相当教育的人，骨子里多多少少是会有一股子书呆子气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白玉堂这样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越是有身份地位的，家里的规矩便是越多，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便少了。
　　要让那少年接受这样一件事情，恐怕不容易。
　　但是，看白玉堂这个架势，倒是个痴情种子，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蒋平觉得好笑，白玉堂的风流是出了名的，青楼里边除了几个是真心想嫁为他人妇安安心心过一辈子的人，比如烟雨楼的蓝蓉姑娘，以及看破了红尘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那么可靠的，大隐隐于青楼的人，比如红颜姑娘，其他的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这块肥肉呢，也不管这位将来可能会娶几位妻妾。
　　若是传出消息，说是这位风流天下的主，这回就喜欢一个男人了，也不知道多少姑娘家会哭红了眼。
　　白玉堂托着腮想蒋平说的这码子事情。他是知道自家四哥话中的意思的，对方家里看起来也是相当奢华的，虽然奢华得低调，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书香子弟，那样的话，事情恐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并不是把他的人找到就能征服得了的。
　　雪不知不觉就落下来了，落得他心里边更加堵。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事实上还有很多事情是他没有考虑到的。当然，他没有想要就这样字还没有开始的结束，都想了两年了，这回子突然叫他放开，就会觉得心里边空了一块，缺了最重要的脉络。
　　白玉堂一直以为，江南的雪是下不大的，不管怎么样，都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厚不起来，所以曾经他一直想在冬天的时候去趟北边，那里的雪大，那里的雪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雪。
　　但是这回，他觉得，这即使只是江南的雪，也大得过分了，好像要把他埋起来那样大，能把他埋到最深的地方，然后让他窒息而死。
　　大概这雪，是落到心里去了罢。
　　蒋平看着自家五弟怔怔看着天上落下来的雪的样子，不觉叹息，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一边庆幸着，自家五弟终于还是浪子回头了，心里也有这样让他牵挂的人了，一边却也在替他觉得不安，这个让他牵挂的人，不是那琴阁里边的琴姬，更不是青楼里头觊觎或者是白玉堂家财又或者是白玉堂年貌的烟花女子，不是他一句话就能牵动的。
　　但是，白玉堂这样子，当真是在脸上写了“非君莫属”的印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偏生那么多美人不要，就要那拿着剑的粗糙男子？
　　罢了，男子便是男子吧，没有弟妹多个弟婿也无妨。
　　最后，蒋平只是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只轻道一句：“先进屋吧，外边雪下得大了，这事，急不得。”
　　这事，急不得。
　　白玉堂将蒋平的话听了进去，想来也是这样，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很可能是要长期作战的，这时候急了怎么得了。
　　抖了抖身上和白衣同一色系的雪，白玉堂恢复了平日里的笑，进了门。
　　“四爷，五爷，回来了？”小厮开了门，将两人请进了门，“柳家大少爷来了，这回子正和大爷在聚义厅呢！”
　　柳青是白玉堂为数不多的兄弟，据说前段日子里他去了京城，据说是柳家在京城的生意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最近挺忙活的，就连柳源那个纨绔子弟都被拉去帮忙了。
　　这会儿竟然回来了，也不跟他说声。
　　白玉堂很是小孩子脾性地撇了嘴，脚下却是疾步往聚义厅去了，想着不知道柳青在京城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一打听，倒是打听出了件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白玉堂是陷空岛上的五员外，江湖人称“锦毛鼠”，虽说他年纪尚轻，但是事实上他的功夫却是没有人敢去质疑的，而且这锦毛鼠本性顽劣，就跟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这是被陷空岛其他的四鼠宠出来的。
　　江湖人总是喜欢将白玉堂和其他一个和他同一年的少年比较，那个人叫做“展昭”，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师出何门，在江湖上混是为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少年是个稳重的人，一直在江湖上晃荡，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人赠称号，“南侠”。
　　白玉堂不喜欢南侠，总觉得那一定是个很难看的人，但是怎么说呢，自家几位兄弟对这南侠都是赞不绝口，据说徐三爷在一年前曾经遇到过这个南侠，就在松江码头搬货的时候，那时候南侠救下了茉花村丁兆兰，丁兆兰本来想请他去茉花村坐坐，但是人家南侠似乎有什么急事，所以没有去成。
　　后来，这南侠还是将丁兆兰送到徐三爷手上的时候，匆匆离去了。
　　当问起徐三爷，关于这展昭的印象的时候，徐庆坐着托腮想了很久，说出了八个让人想不到的字，“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又语，“总之没玉堂那么乖张，看着很顺眼，至于长相，我不敢多说什么，反正在我看来，是不会比五弟差到哪里去的”。
　　白玉堂对此很不以为然，一个表字被叫做“熊飞”的家伙能好看到哪里去？
　　本来印象就不是很好，于是这事情一出来，他就更加觉得这家伙讨厌了，因为柳青带来的那个消息。
　　“我听说展昭投靠了包拯，就去瞧了一眼，好家伙，长得跟白贤弟可是当真不分上下啊，据说展昭耀武楼献艺，被仁宗戏称‘御猫’来的，而且……”
　　柳青话没说完，就被一股阴瑟瑟的目光打断了：“你说，他称御猫？”
　　柳青脑子空白了一瞬间，然后想起来，这白玉堂称的是“锦毛鼠”来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不会吧，这白玉堂能小气到这种地步？
　　“白兄，这御猫也不是展昭自己要称的，皇帝下的命令谁都没有办法不是……”
　　“白爷才不管这些个什么事情，谁叫他去投靠那包什么的，他展昭既然在江湖上能称得上是南侠，就不可能不知道我们陷空五鼠的名号……”
　　这回，把白玉堂没有说完的话打断的，是徐庆。
　　“别说，他可能还真的不知道，一年前，我在码头跟他说‘多谢南侠’的时候，他回的还是‘南侠是什么人’来的，他既然连自己的名号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号？”
　　柳青继续抽嘴角，虽然他听到流言去逛开封府看人的时候，是觉得那个南侠单纯得可怜，可是还没想到，竟然能单纯到这种地步。
　　“我不管，谁让他去投靠官场的。”扭过头，典型的孩子样。
　　“这是，身为江湖儿女，怎地可以随随便便投靠官场？这官场多少乱，跟江湖上的事情有何关联？”卢方想事情也不是很精，很多事情都不如蒋平想得多，所以商场上的事情大多是交给蒋平去处理的。
　　“这事，我可是要为展南侠正名的，他展昭既然身为南侠，在遇到包拯上京任职的时候可庞太师的人对上了也不好就这样走人了不是？怎么都应该帮忙的是不是？我问过他，他说江湖不好混，太累人了。”柳青帮展昭说了几句。
　　“我也觉得展昭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投靠官府。”徐庆经一年前一遇对南侠相当有好感。
　　“可是，这官府不是应该比江湖还要不好混么？”
　　“大哥，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来想这件事情，要以展昭的想法来想。”蒋平摸着自己的八字须，道，“一个跟玉堂一样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哪里好混哪里不好混，觉得一个地方呆着累就换个地方呗，这种想法很正常。”
　　卢方这才想起来，据说，那展昭和玉堂是同一年的。
　　其实，那孩子是被拐过去的吧？卢方轻叹口气，觉得展昭做官肯定不好，年纪太轻，心思太浅。本来还有几分不满的思绪，这回转变成了心疼。
　　还是那句话，白玉堂是随心所欲惯了，那些个因为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弄懂它，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憋屈，自家几个哥哥一个个都是帮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说话，那个家伙还是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展昭。
　　所以，即使这会儿他并没有变现得有多不满，但是事实上他已经将他以为自己没有见过的南侠展昭腹诽了无数遍，并且暗自下了决心。
　　白雪纷飞，一匹白马从中疾驰而过，马上的人身着白衣，隐匿在白色的雪夜中，什么都看得不真切，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松江官道上，几个打柴人还在悠悠走着，不时地搓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远远地听到“踢踏踢踏”的马践踏着白雪发出的声响，想着看看在这大雪天还记着赶路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只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近，不过吹过一阵风的功夫，这马蹄声似乎又在渐行渐远了。
　　打柴人什么都不知道，隐隐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神仙，默默祈祷，让他保佑自己家里来年丰收，瑞雪兆丰年。
　　而淡淡清雪，则似乎在责备着谁，年少轻狂，踩痛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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