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心理类悬疑短篇,本文发表于小说绘合集《星座》,双子座,关键词:分裂。
已上市,可搜索购买。
内容标签: 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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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小说绘合集》世界上另一个我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1141   总书评数:19 当前被收藏数:47 文章积分:10,066,53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杂志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463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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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

作者: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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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谋杀

      妹妹死了,凶手还活着,爸爸妈妈都是帮凶。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妈妈在外面敲门:“菲菲,快出来吃饭,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努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在换衣服,马上出去。”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一头冷汗。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发现了这个秘密,不然他们说不定会连我也一起杀了!
      我强装镇定,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到脸上让我清醒了许多。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不行,他们会起疑心的。我急忙擦干脸给自己上了点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我一直能觉察到他们在隐瞒着我什么,却没有想到真相这么不堪……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她不是故意的……”妈妈和爸爸相对坐着,手里好像摸索着一张相片。
      爸爸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不要让菲菲知道。”
      那天晚上,我就站在门外,右手紧紧抓着颤抖的左手,无意中听到的话让我心底发寒,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穿后背。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谁?他们在说谁?我们家里不是只有两个孩子吗?一个是姐姐莎莎,一个是我,那还有第三个是谁?
      十岁前的记忆很模糊了,我几乎想不起来十岁前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医生说我的脑部并没有受过任何损伤,或许是受过什么刺激,也或许只是正常现象,很多人都记不得小时候发生过的事。
      其实我还是记得一点的,可是那些话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因为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怀疑那只是我的梦,而不是回忆。
      在我的梦里,有一个小女孩,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活泼可爱,我们一起跳舞一起玩,我性格比较内向,总是害羞着不愿意起身,她便拉着我的手转圈。我依稀还记得她那双小手温软的触感。
      她管我叫:“姐姐”。
      我们站在镜子前面,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她忽然莞尔一笑,脸颊上现出浅浅的酒窝。“我是芫芫,你是菲菲。”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右脸颊。“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镜子里,芫芫的酒窝在左边,而我的酒窝在右边。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有酒窝,因为我很少笑,即便笑,也只是浅浅的微笑,略微的弧度无法看到酒窝。
      只有芫芫知道。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我有一个双生妹妹,她叫芫芫,我叫菲菲,我们都是6月19日出生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妈妈手里拿着的,或许就是芫芫的照片。
      我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那天也是我的生日,妈妈送我的礼物是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那天晚上我洗过澡换好了裙子想让妈妈看一看,推开门却看到她一脸怅然地看着前方——那里挂着一条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裙子。
      看到我突然出现她显得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过来,对于那件裙子的出现,她解释说不小心买错了。当时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可疑。不只是那件裙子,包括文具、玩偶,凡是买给我的东西,她经常会无意识地买两件,一件是给我的,另一件,是给芫芫的。
      不是我的幻想,是真的,芫芫是真的,她曾经活着,是谁杀了她?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芫芫依偎在我怀里,小手拉着我的衣角,撒娇着说:“我想和姐姐一起长大……”

      2、嫉妒
      “菲菲,怎么发呆了?”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我碗里。“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勾了勾嘴角,“天太热了吧。”
      “她不爱吃肉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翻了个白眼,把碗筷一扔,向后一仰。“我吃饱了,我去吃雪糕!”说完很快地跑回厨房捧了一桶雪糕跳到沙发上看电视。
      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二十几了,也不知道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姐姐撇了下嘴,很不以为然。“她才是我的榜样,我哪里好意思给她当榜样啊。”
      爸爸重重咳了一声,说:“吃饭。”
      我和姐姐不合,或者说,姐姐和我不合。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更多时间花在读书上,成绩从没出过年段前三。她却不一样,她爱玩好动,一大堆狐朋狗友,成绩也是没出过年段前三,倒数的。
      现在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学校,而她却只是勉强混到大专毕业,心里对我的敌视只会有增无减。
      从有记忆起,爸爸就拿我做榜样,让她跟我学习,我知道她很不高兴,她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妈妈对我们却都一视同仁,有时候甚至会偏疼姐姐一点,或许是因为我不像姐姐会撒娇。
      是姐姐杀了妹妹吗?如果是姐姐的话,妈妈一定会维护她的!
      我握紧了筷子,怕他们察觉出异样,忙推说吃饱了,放下碗筷回屋。
      姐姐想过杀了我,我是知道的,爸爸骂得狠了,她躲在房间里哭,哭着对我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如果死的是我,那凶手一定是她,可是死的是妹妹,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许一切问题的关键,就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
      我打通了徐莲的电话。
      “徐莲,我记得你哥哥是心理医生,是不是?”
      徐莲咂了咂舌:“怎么,你读书读出心理病了?”
      “不是的,我只是在考虑志愿问题,想读心理系,听说你哥哥是心理学的高材生,有些问题想向他请教。”
      徐莲跟我是同桌,也算是班上关系最好的同学了,尽管如此,有些事情我仍然觉得不应该让她知道。徐莲对我的话并没有起疑,依旧是胡扯了一通,最后才把她哥哥的信息告诉我。
      “这是徐渭的私人电话,不过你最好还是等他下班再打给他,他上班时间的陪聊费,哦我是说咨询费,很贵的。就算是我打电话过去他也要按分钟计费。”徐莲哼哼两声。
      “好的,我也就几个问题问一下而已。”
      徐渭的诊所虽小,在X市的名气却不小,他发表的一些论文连我都曾拜读过,如今心理医生骗子和专家一样多,专家级的骗子和骗子级的专家让人分不清楚,只有徐渭我大概还是信得过的。
      我拨通了号码:“你好,请问是徐渭医生吗?”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请问你是哪位?”
      徐莲说过这是私人电话,可能这正是他接到陌生电话的疑惑。
      “我是徐莲的朋友,有些问题想向您咨询,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我现在可以预约吗?”
      徐渭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二十六七岁,清清朗朗的,十分动听,仿佛能平息听者心中的焦躁。
      “下午四点过后,你可以过来。”他没有多问其他,报了个地址便挂断电话。

      3、梦魇

      徐渭的诊所坐落在一个高级住宅区里,我抵达诊所的时候正是三点四十五分,看到诊所楼下停着的豪车,我突然为自己的银行卡捏了把汗。
      三点五十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离开诊所,那张脸我很熟悉,经常在电视上看到……
      “林小姐,到你了。”一个甜美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有点后悔自不量力来这种地方消费了,不过也是骑虎难下了。
      徐渭的诊所装修得极为简约,暖色调,让人精神松弛,舒缓的音乐在角落里流淌,隐约仿佛能听到水声。徐渭没有医生常穿的白大褂或者西装,或许那样太过严肃,会让人觉得紧张,他穿着休闲的便装,就像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一样,带着笑意说:“你就是林菲菲吧,我听徐莲说过你。”
      我怔了怔。
      他又补充:“她刚刚跟我说会有个同学问我选择专业的问题,不过看起来你不像有这方面的烦恼。”他拍了拍身旁的躺椅,温声说,“不介意地话,可以过来这边坐着谈。”
      他的声音极有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受他蛊惑。我迷迷糊糊地在他的牵引下坐下,室温23摄氏度,让人舒适的温度,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不知道哪里吹来了微弱的暖风,仿佛身心都浸入了温水中,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得想要做一个长梦。
      我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直到他再次开口。
      “你心里有很大的困扰和恐惧,这件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放心吧,我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给任何人知道。”
      我回过神来,身体又一次开始紧绷。抿了下干涩的下唇,我低声说:“我有些事想不起来了,医生检查过,我的脑部没有受过任何物理伤害,找不出病因。我现在也不想找出病因,只希望能想起那些被我忘记的事。”
      徐渭停下笔尖,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你遗忘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十岁前的记忆,我都忘了。有时候会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但我分不清梦到的是真实的过去,还是仅仅是梦而已。”
      “阶段性遗忘如果不是因为脑外伤,那很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因素。十岁……你这样年纪的小女孩也会有想忘记的回忆吗?”徐渭沉吟片刻,“如果是选择性遗忘,现在你又强迫自己回想起来,结果可能是对你的二度伤害。”
      “不,我一定要想起来,我看过你的论文,你在这方面有过研究,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急切地看着他,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他轻轻按回座位上。
      “当然,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你放轻松。”他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音乐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他让我在躺椅上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睛,开始了引导。
      紧绷了两天的神经在他如清风朗月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下来,我深呼吸着,慢慢地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听到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突然,我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低下头一看,是芫芫。
      “姐姐,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
      芫芫站在我身边,身高只到我腰间,我抬头望了望四周,一片黑暗,再一低头,却看到芫芫穿着我的衣服站在一堆玩偶中间,我们在房间里玩着。
      我听到自己说:“不要玩了,姐姐在睡觉,她要中考了。”
      芫芫嘟起嘴,乌黑的眼珠子一转,说:“那我们小小声,小小声的?”她哀求地看着我。
      我很为难,她又说:“我们玩木头人捉迷藏,不许说话不许动!”
      我转头望了望姐姐的房门,平时不读书,临考就更要拼命了,这两天她就跟火药桶似的,连爸爸都不敢惹她。
      芫芫还在哀求着,我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说:“一定要很小声很小声,不许说话,不许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芫芫用力点头,竖起小小的巴掌发誓。
      “第一回合,我当鬼,我来抓你。”当姐姐的自然要让着妹妹,芫芫很高兴。
      跟芫芫玩捉迷藏最没劲了,她总是藏在同一个地方,就是电视柜后面,玩了上百次捉迷藏她还是不会换地方,我可爱的傻妹妹。
      我在心里默数到五十,然后睁开眼睛,却看到姐姐正一脸阴沉盯着我。
      “死小鬼。”
      我愣了愣,后退了一步,身后是楼梯,我伸手想抓住扶手,一股推力却落在肩上,我一脚踩空,失重的感觉让我猛地一抖,用力睁开了双眼。

      4、芫芫
      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分,只过去了五分钟,我仿佛还能感觉到落地时后脑勺传来的疼痛。
      我的双手紧紧抓着身旁的扶手,木质的触感,不是我家楼梯的扶手。
      那些是真的吗?是和以前一样的梦,还是回忆?
      “是回忆。”似乎我不知不觉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徐渭回答我,“这只是一个片段。”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轻轻抚上自己的后脑勺,这时臆想中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那种感觉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为什么医生没有检查出我的脑外伤?姐姐中考那年,我刚好是十岁……
      滚下楼梯的是我,那芫芫呢?我更迷惑了。
      “医生,我一直做着一个梦……”我咬咬下唇,把关于芫芫的梦详细地告诉徐渭。“我以前以为这些是我的幻想,但是现在证明,我确实有过一个妹妹芫芫,我怀疑……怀疑是大姐杀死了芫芫,我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忘记了,我要想起来!”
      徐渭的神色凝重了许多,眉心微锁,食指轻叩着自己的膝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如果涉及凶杀案件,他作为一个医生,也有为难的地方吧。
      我失落地垂下眼,“如果您有为难之处也没关系,我可以另外找人帮我。”
      徐渭微一愣神,随即说:“我帮你。”
      我欣喜地抬起眼望着他。
      “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郑重地说,“无论你想起什么,无论事实如何,你要做任何决定,有什么想法,都必须先告诉我,不要冲动行事。”
      我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其实我早也已经想过,如果真的是大姐杀了芫芫,我要怎么办,报警吗?当时她还是未成年,就算报警她也会被放过,爸爸妈妈会恨我。但是什么都不做呢?芫芫会恨我的。
      我相信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芫芫的安排,是她不甘心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想让我帮她复仇。她是我最爱的妹妹,我们出生前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我怎么忍心让她冤死……
      但无论如何,我得先答应徐渭,至于以后如何,也只有等我弄清楚真相再说了。
      徐渭换了张CD,看了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放轻松,不要回想刚才的内容了,跟我说说你的家庭吧。”徐渭沏了杯茶,茶香也是宁神的良品。
      “除了芫芫,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比我们大三岁,名叫莎莎。”我抿了口茶滋润干涩的双唇,“她和我性格一直合不来,我们很少说话。她不爱学习,喜欢打扮游玩,爸爸不喜欢她,但是妈妈疼姐姐,姐姐高中就开始住校,后来到邻省上大专,放假才回家……”
      我平日里不喜欢说话,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这是第一次有了倾吐的欲望,几乎说了半小时。我也说起了芫芫,尽管她只出现在我的梦中,但是有她的梦总是美好的,我愿意多说一点芫芫,她在梦里和我一起长大,虽然十岁之后我没有再见过芫芫,不过我知道她会是什么模样,她应该长得一模一样。
      “你们家里没有留下芫芫的照片吗?”徐渭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我找过了。”我当然找过了,但是没有,他们把芫芫藏起来了,一切她存在过的痕迹,除了妈妈自然流露出来的怅然和无意中的错漏,这些是藏不住的。如果家里有双胞胎,那应该会有很多双胞胎的合影,但是所有合影应该都被藏起来了,只剩下单人的照片,这些照片里的我都是没有笑或者只是浅笑的,看不出酒窝,也看不出是谁了。
      “你们的邻居应该知道你有个妹妹。”徐渭分析道。
      “我们搬过三次家,因为爸爸工作的缘故,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拆迁了,那时候的邻居也找不到了。”这种事情在城市里是极为常见的,也让人无可奈何。
      “或者你家的亲戚朋友……”
      我摇头。这些我都想过,其实这么多年了,他们不说,或者因为不知道,或者知道了而共同隐瞒。
      “好了,那就先不要想这些了,先放松一下精神,你不要让自己太疲惫,否则很容易出状况,往好的方面想。”徐渭试图宽慰我,我也只能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能有什么“好的方面”呢?
      离开诊所的时候,我想要刷卡付钱,被徐渭制止了,他笑称是帮忙,如果他收了钱,徐莲就不认他这个大哥了。
      对于他的体贴我很是感动,又有些难为情。“请你千万不要跟徐莲提起我。”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6、博客
      求助于徐渭,是无可奈何,很多事情我想不透,只能作为日记写下来。
      这几天我的博客日记标题都打满了问号,只有今天,留下了一个惊叹号。
      ——姐姐杀了妹妹!
      我无意识地打下这句话,正文里写下了今天的经历,发出去不久后,我居然收到了回复。
      这是我的小号,空间是锁着的,里面都是我的私密日记,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看到,想到自己的隐私被偷窥了,我顿时心里发毛,急忙点开回复。
      “姐姐杀了妹妹?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看到这个回复我有些松了口气——或许她只是看到标题?同病相怜四个字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了想,回复她:“你也有个姐姐杀了你的妹妹?亲生的?”
      她很快回复我:“嗯,姐姐从小就欺负妹妹,抢走她的一切,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可是妹妹确实是被她杀死的。”
      我手有些抖:“你的爸妈是不是也都包庇凶手?”
      “是,他们舍不得失去另一个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呵呵……”
      我仿佛能听到屏幕那头心灰意冷的冷笑。
      “你跟你妹妹的感情一定很好,你要帮她报仇吗?”
      “是的,我跟妹妹亲如一人,爸爸妈妈要包庇凶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来为妹妹复仇。”
      “你要怎么做?”我焦急地等待她的回复,但是这一回许久都没有等到。
      时针已经指向十二了,或许她已经睡下了。我劝自己耐心等待,明天她应该就会回复我了。
      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和我境遇如此相同的人,这一瞬间,我将她视为我心灵的依靠了,我甚至是在借鉴她的行为,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做……
      第二天到了中午,她依然没有回复,我和徐渭依旧约了下午四点,出门的时候妈妈问起是不是有约会,我借口说毕业同学聚会,便也含混了过去。
      “今天的催眠或许会重复你昨天的梦境,会让你看得更清楚,我在旁边观察,一旦有不妥我会叫醒你。”
      和昨天一样的气氛,不同的是,我心里在想着昨天那个网友的回复,但是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徐渭,或许我认为没有必要,或许是我故意的。我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一点是自己的想法了。
      我又回到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姐姐,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芫芫的笑脸一点没变。
      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着“不可以”,可是嘴上却说:“第一回合,我当鬼,我来抓你。”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往后跌去,视线所及,是一脸厌弃的姐姐,像慢动作一样,慌张从她眼底一点一点地浮现,而在她身后,芫芫从厨房的窗帘布后探出来,瞪大了眼睛……
      叮——
      我又醒转了过来。
      比昨天看得更清楚了,我看到碎了一地的花瓶,可是我依然看不到芫芫的死因。徐渭好像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茫然地抬起头努力想找到他的眼睛,突然之间我仿佛想通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
      “是了!”我捏紧了拳头,“当时我从楼梯上摔下去,已经晕过去了,芫芫是在我晕过去之后才遇害的,我根本没看到,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一段回忆?一定是姐姐,她以为她杀了我,所以想杀芫芫灭口,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你镇定一点!”徐渭喊了几声,双手抓紧我的肩膀,“镇定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定下神来,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我觉得自己找到真相了,这一定是真相,但是我怎么能确定呢?姐姐会承认吗?
      这一天徐渭没有继续治疗,而是让我转移注意平复情绪,他认为我的状态太差不适宜继续,而选择了轻松的谈天方式让我冷静理智,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我依然认定是姐姐杀了芫芫。
      结束谈话后,徐渭说:“我送你回家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有些错愕,“这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怕你路上胡思乱想。”徐渭又开了些宁神的药给我,“如果思绪太乱睡不着就吃一片,少量对身体无害。”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了,徐渭眼中忧色更浓。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开门出来倒垃圾,看到我从徐渭的车上下来,她的脸色变了几变,不过徐渭有安慰人也有骗人的本事,几句话就让妈妈相信了他只是“同学的哥哥,顺路送我回家”。
      不严格来说,他也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出事实的全部。
      妈妈似乎心里反而有了什么想法,想要拉着我说话,我心里记挂着网友的回复,敷衍了两句就上楼开电脑,可惜却仍然没有看到她的回复。
      直到晚上十点,才来了消息提示。我有些怀疑她在另一个半球。
      “我要让她在忏悔与自责中死去。”
      我又打了一段话过去,但是这之后又再次失去了回应。
      我有些失望,等到十二点就吃了药睡下,半睡半醒间,我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很重很重要的一件事,到底是什么……

      7、分裂
      我和徐渭的见面几乎持续了半个月,每天出门,无可避免地会被爸妈知道,与其让他们知道我在看心理医生,不如让他们误会我是在约会好了,跟这种误会比起来,我更害怕他们知道我正在找姐姐的罪证。
      又一次从回忆中惊醒,我几乎已经习惯了。
      每一次的梦都是一样的,但是偶尔我能看清楚一些细节,比如扶手上的划痕,比如花瓶碎片的形状,比如窗帘上的鞋印,比如姐姐指尖的墨迹,这些细节无比的清晰。
      徐渭也一如既往地给我沏了杯茶,我怔怔看着他从小冰箱里拿出茶叶,无意识地问:“你的茶叶不都是放在茶几下的柜子里的吗?”
      “是啊。”徐渭冲开了茶叶,微笑着说,“之前的助理结婚休假了,新来的助理喜欢把茶叶放冰箱,不同人做一样的事习惯不同。”
      “是么……”我皱了下眉,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却仍抓不住感觉。
      芫芫……芫芫……
      ——跟芫芫玩捉迷藏最没劲了,她总是藏在同一个地方,就是电视柜后面,玩了上百次捉迷藏她还是不会换地方,我可爱的傻妹妹。
      ——芫芫从厨房的窗帘布后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
      不,那个不是芫芫!芫芫只会躲在同一个地方,那个人是我,那芫芫呢?我是芫芫?芫芫是我?
      掉下楼梯的是芫芫,不是我!
      “菲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徐渭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却看不见他的脸了,四周一片黑暗,我在哪里?
      “那个不是我,我站在那里看着,掉下楼梯的是芫芫……芫芫死了,是姐姐杀了她!我怎么变成芫芫了?是芫芫想让我看到的!”
      徐渭用力地按着我的手,我挣不脱,大口地喘息着,双目刺痛,瑟瑟发抖。
      我好像感觉到自己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镇定点,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像是催眠一般,让我在狂风暴雨中落到了实地。
      许久之后,徐渭说:“可能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太震撼太痛苦了,你和芫芫是双生姐妹,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更为紧密,因此你才会感受到芫芫的处境。”
      我闭着眼,无力地说:“我感觉到……芫芫还活着……她在我心里活着……”
      “芫芫已经死了,你只是放不下。”
      “不……”我轻声反驳,但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是无法体会我的感受的,芫芫在梦里和我一起长大,对我来说,她就是活着的。不只是思念而已。
      “既然你想起这一节,或许明天继续我们还会有更多发现,今天你太累了,明天我们再继续好不好?”徐渭用哄小孩的口吻对我说,我怎么能拒绝呢,只有点头了。
      可我心里仍然不能释然。
      回到家的时候,姐姐正在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只是侧头看了一眼,然后便转头回去看电视了。
      我直直站在那里,直到她察觉到不妥了,才转头问我:“你怎么了,一脸见鬼的样子?”
      我颤抖着,问她:“你记得,我们还有个妹妹吗……”
      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谁跟你说的!”
      她等于是承认了……
      我转头看向电视柜,仿佛看到无数次玩捉迷藏的时候,芫芫从那后头探出头来,吐着舌头说:“姐姐真厉害,又被姐姐找到了……”
      我都想起来了,姐姐讨厌的是我,可是她分不清我和芫芫,那天我和芫芫玩游戏,以前都是我当鬼,可是那天芫芫让我先躲,她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我,我忍不住从窗帘后露出一只脚,她发现了,高兴地跑了过来,踢倒了花瓶,脚步声、花瓶破碎的声音让姐姐愤怒地开门出来,她把芫芫当成了我,推搡间芫芫跌落楼梯……
      ——芫芫真傻,为什么每次都躲到同一个地方呢?
      ——我怕姐姐找不到会着急嘛!
      都是我的错……不……不全是我的错!
      我抬起头,恨恨地瞪向罪魁祸首。

      8、徐渭
      林菲菲已经三天没有过来诊所了,想到那天她离开时的神情,我实在有些担心。催眠时她居然看到别人的视角,这种情况我之前还没有遇到过,可能双生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其实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精神分裂。
      我打了好几次她的手机,但始终关机着,到了第四天我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上他们家。
      开门的是林菲菲的母亲,几天不见她似乎苍老了许多,我提了个袋子说:“上次菲菲借徐莲的书,她托我过来还给菲菲。”
      林妈妈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了,勉强说了声谢谢就要关门,我忙说:“之前菲菲问过我一些志愿填报问题,不知道录取结果出来了没有。”
      其实我是知道的,林菲菲跟我说她被B大录取了,但这只是我打听的借口。
      林妈妈出于礼貌说道:“菲菲报了一所大专,已经被录取了。”
      我瞳孔一缩,失声问道:“什么?”
      林妈妈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不、不是。”我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听小莲说她考得不错,有上本一线,怎么会报大专?”
      林妈妈更诧异了,皱了下眉头:“我们家菲菲成绩向来不好,小莲也是知道的,能上大专也不错了。”
      我一咬牙,问出了口:“菲菲是不是出事了?”
      林妈妈脸上阴晴不定,“听说……你是心理学专家?你是不是知道菲菲的情况?”
      “我和菲菲是朋友,她偶尔会跟我谈一些她的生活,我只是奇怪她说的话和您说的话情况不太符合。”
      林妈妈犹豫了片刻,打开了门侧过身说:“您先进来再说吧。”
      玄关的鞋柜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家里拜访整齐,主人家是爱干净整洁的,会出现局部的灰尘,说明近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无心整理了。
      我被请到客厅坐下,林家是两层的楼中楼小别墅,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有人开门出来。“妈妈,有客人吗?”
      一个瘦高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三岁左右,应该就是林菲菲的姐姐林莎莎了。她手上缠着绷带,看起来是受了伤。
      “是菲菲的朋友。”林妈妈说。
      “菲菲居然有朋友?”林莎莎挑了下眉梢,这句话让我不太高兴。
      “太失礼了。”林妈妈呵斥了她一句,“菲菲怎么样了?”
      “老样子。”林莎莎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
      我有些急切地问道:“菲菲怎么样了?”
      “她……”林妈妈叹了口气,艰难地说:“她好像是疯了,说莎莎杀了芫芫,要帮芫芫报仇。”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您还有一个女儿叫芫芫对吗?”
      “是。”林妈妈点了点头,“看样子菲菲是跟你说过的。”
      “是的,她跟我说,她十岁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她确定自己有一个妹妹叫芫芫,而你们都瞒着她,她想起来十岁那年,是林莎莎错手杀了林芫芫,林芫芫是代她死的。”
      林妈妈惊愕不已,“她怎么会这么想,这几天她翻来覆去说要报仇,可是具体的话我们问她她也不会回答,那天幸亏我们回来得早,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到这里林妈妈眼眶又红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无法忍受接二连三地丧女。
      “那么,她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芫芫是真的,可是芫芫……芫芫一出生就死了!跟莎莎没有关系!”林妈妈有些激动,“我不知道菲菲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菲菲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从来不跟我们说心里话,有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成绩不好,她爸爸又偏心疼姐姐,整天骂她,怕是被他骂出心病来了!”林妈妈抹着眼泪说。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寒。这些,和林菲菲跟我说的截然相反,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林莎莎,而把林莎莎当成了她自己,这已经是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了,怎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连朝夕相处的家人都没有察觉吗?
      “能不能让我跟她谈谈?”
      “您是医生吧,我求求您帮帮她吧,我们实在不想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不然她一辈子就毁了!”林妈妈苦苦哀求着,几乎要跪下了,我急忙扶住她说:“我先看一下情况,能帮我一定帮。”
      我也跟她相处了半个月,怎么连我都看不出来?
      林妈妈把我领进林菲菲的房间,给了我们单独谈话的空间。
      林菲菲的房间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眼下她被绑在床上,头发凌乱,眼带血丝,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温婉的少女了。我在床边坐下,轻声问:“还认得我吗?”
      她眼泪潸然而下,点了点头。我轻轻解开封在她嘴上的布条,她咳了两声,用沙哑的声音求我:“徐渭,帮帮我……”
      我心下一软,但想到那么多的疑点,又硬下心来,只有弄清楚真相,才能真正帮到她。
      “我刚刚见过你妈妈,她说你确实有个妹妹,叫芫芫,可是芫芫一出生就死了。”
      “不不。”她猛地摇头,“他们在骗你,他们想保护莎莎,莎莎是凶手,你相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我忙安抚她,轻轻抚摸她的发心,让她安定下来。“但是我们要出证据。”
      关于芫芫的存在,是谁在说谎我仍无法判断,只是林菲菲的精神状态确实有着明显的问题。她把她“记忆”中的片段一一描述出来,我听完之后让她吃了点粥和镇定的药,然后退出来。
      林家人对林菲菲说的话几乎全盘否认,只除了林芫芫的存在。
      “我是怀着两个孩子的,但是芫芫生下来不久就死了,到底是我的孩子,我看着菲菲就会想起她,所以买东西常常会买两样,想到要是芫芫还活着……”林妈妈说到这里就泣不成声。
      林爸爸安慰了她几句,又询问了林菲菲的状况。我另外向徐莲了解过情况,只是隐瞒了林菲菲的病情,从徐莲的话来看,确实林家父母没有可疑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因为她缺失了太多的关爱,父母对姐姐的偏爱,对她的责骂,让她的心理在自卑中逐渐变得病态,渴望着成为姐姐的自己分裂出了第二人格,而她自己茫然不知。
      我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林家人,对于这种状况,我也感到十分遗憾,作为一个医生居然在这么长的接触时间里也没有发现,我有失责的地方。
      “我们不想把菲菲送到医院或者精神病院,我听说催眠能够治好这种病,你是市里最好的心理医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熬不住林家父母的苦苦恳求,我只有答应了。林菲菲对我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是治疗的基础,但是她对林莎莎的强烈情绪反应不利于治疗,最后双方协商决定,让她在我的诊所里住下。

      9、生日
      “你觉得,这算不算金屋藏娇啊?”林菲菲坐在窗台上,白皙修长的腿晃来晃去,笑嘻嘻地问我。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快下来,等一下别人进来看到了像话吗?”
      “徐医生,你真是老古板。”林菲菲跳了下来,随即又转身看向窗外。“你窗台外的花又开了,和去年的一样呢。”
      “种子是一样的种子,开出来的自然是一样的花。”我微笑着回答。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我突然想起一年前她刚来时的模样,长发柔顺地贴在肩上,漆黑的双眼里写满了不安,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包,指节微微泛白,让我心生了些许怜惜。
      而现在……治愈后的林菲菲,哪里还有半分当时的影子?活泼机灵,爱笑爱撒娇,让我头疼的时间反而比原来还多。只是这种头疼也并不怎么难以接受。
      以她当初的病情看,我没有想到能在短短半年内就基本治愈,林家父母也不大敢相信,因此还是把她送来我诊所里又呆了好几个月,她也不拒绝,抱着复习的课本直接把诊所当家了,缠着我帮她复习高三的课程,打算再参加一次高考。
      “成绩下星期就出来了,你不紧张吗?”
      “反正肯定够上本二啦,保二争一啦。”她倒是十分自信,基础很差,只靠半年时间能有这个成绩,也应该满意了。她见我不说话,又笑嘻嘻地凑上来讨赏,“我考好了,你要不要给什么奖励?”
      我装作沉思了一番,回答说:“不然,免了你的补习费?”
      她皱了下眉头,又想了个理由讨赏:“那不然,生日礼物呢?明天是我生日了!”
      看来不给点甜头不会罢休了,我笑着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她好奇地眨了下眼睛。
      我觉得她小孩子心性,大概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晚上,你要亲自下厨煮一桌菜给我吃!”
      虽然觉得有点荒唐,但看她一脸兴奋,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我还是答应了她,她欢呼一声,便蹦蹦跳跳跑了出去。我好笑地摇了摇头,打了内线让助理推掉第二天下午的预约。
      作为一个医生,最高兴的某过于看到病人康复。
      作为一个朋友,最高兴的也莫过于看到朋友过上正常的生活。

      6月19日,不是个好天气,夏天常有这样的雷阵雨,天气预报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下。林菲菲下午刚好去参加谢师宴,我本打算开车去接她,她倒来电话说在路上了,让我先准备食材。等我准备好食材,她也刚好一身湿淋淋的到了诊所。
      “去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回来就下雨了。”林菲菲连打了几个喷嚏,抱怨了几句才跑进浴室,隔着门又喊着让我帮她打开电脑收邮件。
      一打开电脑刚好收到邮件提示声,标题是“合照”,想必是谢师宴上拍的照片了。我点了接收,刚想走开,又听到一个提示音。
      系统消息?
      倒也不是什么隐私,多半是无聊的通知,我没有多想就点开了,页面转到博客里,她的博客我也有关注,小女孩的博客,无非是今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看了什么。
      在关掉消息的时候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博客名——不是我关注的那一个。
      “姐妹?”我疑惑地皱了下眉头,立刻联想到了芫芫,难道这个博客跟她有关?如果跟芫芫有关,那一定也跟菲菲的病情有关,说不定其中就藏着真正的病因。
      我深呼吸着,打开了日记目录。
      除了中间治疗时空白的半年,治愈后和治愈前几乎每天都有记录。我拉到去年六月的日记,其中一篇的标题让我屏住了呼吸——姐姐杀了妹妹!
      内容只有一千多字,记录的是那天我们见面的情形,并没有任何不妥。这些日记是完全保密的,因此点击率只有10,估计是她自己重复点击,但让我不安的是,10的点击率后面,跟着8条评论数。
      ——姐姐杀了妹妹?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是的,我跟妹妹亲如一人,爸爸妈妈要包庇凶手,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来为妹妹复仇。
      我一眼看下来所有的回复,感觉到掌心在冒汗。
      根本没有人回复她的博客,都是她在自问自答!
      我立刻关掉了那篇博文,搜寻所有有评论的博文,毫无例外,都是她在自问自答,而最近的一篇,是今年1月27日,博文是用手机发的,标题是“和姐姐一起过年”。
      ——这是我和姐姐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后一个新年了。亲爱的姐姐,这世上我最密不可分的那个人。
      姐姐?林莎莎?不对,我是2月4日才宣布治愈的,而这之前她没有见过林莎莎哪怕一面。
      我急忙看下面的评论。
      ——对不起,我最亲爱的妹妹。
      只有这一条回复,却是回应博文内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0、双子
      背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你在看什么?”
      我手一抖,关掉了页面,若无其事说:“照片都接收好了。”
      林菲菲上前打开了压缩文件,幻灯片播放几十兆的照片,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她很爱拍照,很爱笑。
      “今天是我生日哦。”她侧过脸来笑着看我,“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
      少女的馨香让我瞬间有些晃神。“什么?”
      “双子座啦。”她似乎有些不满,又问道,“那你听过双子座的传说吗?”
      “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的故事。”我对这种星座方面的知识确实不了解。
      她从胸前抽出一个银色的项链坠子,是个双子座的符号。“传说一对有相亲相爱的孪生兄弟,哥哥战死后,弟弟向宙斯乞求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哥哥的生命,宙斯被他们感动,便让他们成为永恒的双子座,生死不离。”
      “很感人。”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道芫芫是怎么死的吗?”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让我更是一头雾水。她也不等我回答,便自己说了:“妈妈一定没有告诉你真相,她说芫芫生下来不久就死了,其实是骗你的。芫芫,其实是个死胎,她没有活到生下来。”
      我呼吸一顿。
      “菲菲抢断了所有的养分,芫芫的血液流进了菲菲体内,菲菲长大了,芫芫却越来越小,越来越薄,薄得像一张纸,一吹,就没了……”仿佛眼前有一张纸一般,她轻轻吹了口气。
      “妈妈被吓坏了,没有人知道什么叫纸婴,他们觉得这个怪胎,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生了个怪胎,于是瞒下来了,他们只说芫芫生下来就死了。双胞胎,本来也就比较难同时存活,没有人怀疑。他们怕别人耻笑,不敢说出去,也怕菲菲自责,没有告诉她。”
      我忍着心底的寒意,低声说:“不要说了。”
      “你也害怕吗?”她斜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逼近了一步,“其实,芫芫一直活在菲菲的血液里,你觉得,对不对?”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她突然蹲了下来,脸埋在膝间,嘤嘤哭泣:“我恨菲菲,为什么她剥夺了我生存的权利,我们是那么亲密的姐妹,她可以活在现实里,我却只能活在她梦里,她感受到的恨意了吧,哈哈……姐姐杀了妹妹,姐姐杀了妹妹……她理解错了,不是莎莎,是她,是菲菲杀了我啊!”她声嘶力竭,仿佛哭诉一般,绝望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了自己——或者是不存在的另一个人。
      我只当她是人格再次分裂,想要安抚她。“都过去了,菲菲是无心的……”
      “可是我不能不恨!”她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带着血丝,“她怎么能抢走了我的生命,却一无所知地过她的生活,我们是一起的,我活在她的身体里,只要她死了,我就能活过来了。”
      我喉头一紧,哑了声音:“你对菲菲做了什么?”
      她怪笑了几声:“我只是给她一些暗示而已……她的精神已经很衰竭了,我能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现实世界,我能感受到你,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你们觉得菲菲人格分裂,然后爸爸妈妈,还有你,你们一定会想办法‘治愈’她,谢谢你……”
      “什么?”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抿了下嘴,微笑着说:“是你杀了菲菲的人格。”
      我有些晕眩,撑着桌沿才能勉强站稳。
      “其实我也很后悔……”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我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了,可是是什么时候?她想做什么?
      “那天,姐姐跟我说,她很痛苦很后悔,她爱我,要把生命和身体还给我,让我代她活下去……我终于知道,姐姐其实是爱我的……十九年前,她抢走了我的生命,可是十九年来,她也一直用生命滋养着我的灵魂。我怎么能夺走她的一切……我后悔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视线越来越模糊,只听见她冰冷的声音:“你不是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吗?今天离开的时候,我在你水里下了药。既然你杀了姐姐,那就为姐姐偿命吧,放心吧,不会让你疼太久的。”
      我感觉到刀锋已经贴在我的脖子上了,冷汗从额头流下:“是我救了你们!”
      “可是姐姐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不在了……”她的泪水落在我的手背上。
      “你去死吧!”

      11、结局
      有人问我从医生涯里做过最荒唐的一件事是什么,我的脑海里瞬间跳出了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我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桌上的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张毕业照,四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少女终于要开始她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了。
      身着学士服的少女展露甜美的笑颜——她就是我做过的最荒唐的事——我分裂了她的人格。
      ——谢谢你,徐医生。
      落款是:林菲菲、林芫芫。
      看着少女脸颊上两个甜美的酒窝,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只能说“这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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