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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王者之心
“亚瑟，你只是做了一个坏的梦。”
亚瑟摇摇头，缓慢而坚决地说，“我想得很清楚：我不能用命运来要挟你留在我身边。那对你不公平，是我太自私。请原谅我做了这么自私的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是这么回事！”梅林心慌意乱，“亚瑟，不是这样，我爱你，亚瑟。就象你爱我一样，一分也不会少。”
亚瑟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想努力象从前那样揉上两把，却心酸得手指僵硬。“我曾经也以为，你对我有一些和对其他人不一样的，超越友情的感情，但是相处这三个月，我想我错了。梅林，谢谢你的善良。不用再安慰我，我不是傻瓜，我现在想得很明白。而你，你应该做你自己，而不是屈从于命运……”
“你就是个白痴！去他妈的命运！”无名火腾地窜上来，眼泪冲出梅林眼眶，“命运就是个借口！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呆在你身边的借口。每一次我说是因为命运，其实是我自己舍不得离开，我要给自己一个说法，支撑我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们是硬币的两面，所以注定不能分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和谁在一起，娶谁做你的王后，我都是你注定不能分开的另一半。这就是我要死死抓住的命运。你这个白痴！你从来就不懂！”
亚瑟愣愣地看着怒火中烧的落泪羔羊，直到法师扑过来，温软的唇舔在他的面颊上。出于骑士的本能，他对偷袭似乎还做出了轻微的愚蠢的闪避，这增加了法师的难度，他险些咬到年青国王的鼻尖，紧接着牙齿撞上嘴唇，他们痛得叫出声。亚瑟呆滞了几秒，在他们的唇历经风险碰上时，才终于还魂，弓身迎上去，扶住法师的后颈，激烈地回吻。
“亚瑟，你这个蠢蛋，怎么会怀疑我不爱你？”
梅林的唇在亚瑟的颈项间流连，亲吻他下颌上的胡荏，沿着光滑的侧颈缠绵，最后停在他突出的喉结上，轻轻舔舐，觉得自己放荡得象个婊/子。
那又怎样？同一个夜晚，他险些两次失去亚瑟。
亚瑟紧紧搂着他，轻吻他乌黑的鬈发，低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是爱我的，有时候又觉得不是，尤其是你叫我‘走开’的时候，我就不免怀疑。宝贝，你有时候不仅是说话伤人，你的表情也真地是很不耐烦，很嫌弃的样子。”
“那是怕你没完没了。而且，这又不是第一次我说‘走开’，为什么唯独今天你这么伤心？”
“不知道，今天特别难过，突然就觉得忍不下去。”
“你这个傻瓜。”
“我是。谢谢你宝贝，如果不是你宽容大度，我这会一定在敲你的门，请求把那些蠢话作废。我不会熬得到天亮。你不会相信我有多爱你，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任何人，因为谁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象个疯子，我有时候觉得爱情真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但是又舍不得不爱你。”
唉呀！梅林简直不能同意更多。自从亚瑟宣布他们之间是爱情，欢乐的日子就一去不回。
“我也是，亚瑟，除了你，没有人让我这样魂牵梦萦过。”
“真的吗？”亚瑟拘谨又充满希望地问，“那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一定没有我来得早，不要说我蠢。”
“从第一眼看到你。”梅林很不要脸地说。
“骗我。”亚瑟一边否定他的话，一边脸上绽开笑容。“我们的开始可不愉快，你一直说我混蛋呢。”
“皇家混蛋，一点没错，你就是个混蛋。而我，可从来就不喜欢什么正人君子。”
亚瑟羞涩地笑起来，鲜活愉快。
梅林抚摸着亚瑟的面颊，从颧骨到唇角，蓝天白云下挥舞流星锤的傲气少年，喧嚣的集市，逝去的年华，每一个镜头都清楚地定格在他的记忆中。
梅林现在相信那真的是一见钟情了。如果不是一见钟情，他怎么会在明知对方是公子哥惹不起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向衣着光鲜仆从如云的亚瑟走去？魔法封闭了他的记忆，却控制不了爱的本能。他和亚瑟的缘分，一眼注定一生。
“亚瑟，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我的爱是保护你的安全，让你和我活在同一个世界，帮助你统一阿尔比恩。到那时，你会成为永恒之王，得到世间最大的荣光，享有万世子民的尊崇。”
你会获得永生-----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梅林，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意，这是每一个国王，甚至每一个男人都向往的权势和荣耀。可是，梅林，统一意味着战争、杀戮和牺牲。我一出生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父王教给我很多为王之道，他对我的殷切希望我都谨记在心。但是，每当我行走在这片国土之上，经过那些绿油油的麦田，看到躬身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们，汗水顺着脊背向下流淌。秋天的时候田野变成金黄色，他们欢乐地收割，大声地叫嚷，向着天空吼不成调的歌，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帮助搬运，一家子忙碌又快活。夕阳下山的时候，炊烟从每一户的屋顶升起，孩子们在母亲的召唤下回家，碗碟在烛光下发出愉快地响声。每逢这些时刻，我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有一天当我登基为王，我要我的人民就这样简单又快乐地生活下去，播种，耕作，收获，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和他们的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和我的骑士们，就是要保护我的人民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亚瑟停了停，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让家里的劳力，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儿子，背井离乡，流血牺牲，来为我换取国土和荣耀，那从来就不是我的愿望，未来也不可能是。”
“我知道。”
“你一直都很了解我。”
“超过你自己。”梅林将头埋在亚瑟的肩窝，泪水悄悄流下来-----所以，我不将永生的秘诀告诉你，因为你不会用别人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利益。而水晶石告诉我，作为凡人的你，最多只有40年的寿命。我该怎么办，亚瑟？我怎么能够接受，我们共有的岁月只有不到20年，然后孤独地走过千年？
“是的，你是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梅林，我最近常常心神不宁，就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梅林控制自己的嗓音，“一切都很好，所有领地都很平安，包括征服来的土地。连莫嘉娜都接受你的好意，搬到布伦庄园里去居住。”
“可是她拒绝我去探望她。”
“也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她仍然在反对你。”
“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亚瑟。”梅林充满同情地说，“这已经比我想象过的好多了。”
“是的。”亚瑟叹了口气，“梅林，我经常会怀疑我自己。也许这就是我噩梦的来源，我最害怕的场景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不是第一次。”
“每个人都会怀疑自己。你不是唯一一个，傻瓜。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有一段时间，我做的每一个噩梦都是被绑在火刑柱上，想要逃生却发现自己忘记了全部的咒语。”
“对不起。”
他们不再说话，在暗夜里静静地拥抱，分享彼此的孤独。对年纪轻轻就站在山巅上的他和他来说，孤独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梅林完全彻底地理解亚瑟的困惑。对自己的不断否定一直充斥于他的魔法生涯中，没有人会相信，在世人看来，他们强大，彪悍，顽强，意志坚决，无所不能，他们拥有塑造和毁灭一切的力量。强大的背后是更深刻的恐慌，他们不被允许犯错，不被允许失败，他们的错误关系千万人的生命。他们被人当作神，而他们实际只不过是人。
噩梦是最深的恐惧，但是梅林知道亚瑟不需要廉价的安慰。第一缕晨光照射在城堡上时，什么都不会改变，亚瑟身上依然肩负着一个王国。除非死亡，这一切谁都没法改变。除了负重前行，今生别无他选。
“有时，我会想，人们让我登基为王是因为我是乌瑟潘达根的儿子，对我忠诚是因为我是一个还算合格的国王，所有一切都不是因为我是亚瑟潘达根。如果有一天我行差踏错，也许就是他们抛弃我的时候。”
“是这样。”梅林冷静地说。
亚瑟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我身后会被人怎样臧否。”
梅林伏在亚瑟肩上，捏捏亚瑟臂上的肌肉，他一直艳羡的、鼓鼓的那一块。“管他呢。”
“那么，梅林，如果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不是卡梅洛的王子，你会爱我吗？如果我做错事，不再是卡梅洛的国王，你还会爱我吗？”
亚瑟的眼神充满期待，梅林知道他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他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如果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不是王子亚瑟，我不会爱你。”
亚瑟的眼神黯淡下去。梅林调皮地看着光彩从他脸上褪去，坏坏地笑起来，“但是，如果你现在不再是国王，我仍然会爱你。”
“那为什么？”亚瑟惊奇地问。
“因为你是王子亚瑟，你从小所接受的继承人的教育，才让你在我遇见你的时候是那个高贵、仁慈，果敢、善良，勇猛的，剑术超群的，会背诵拉丁文的有点点傲慢也有点点蠢蠢的亚瑟，我爱这样的你。至于王位，如果你现在失去王位，你失去的只是王位，而不是你，你仍然还是那个亚瑟，所以，我仍然会爱你。”
潮湿的水雾又一次在年青国王的眼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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