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为谁生

作者:雪梨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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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之一字


      “哥,你觉得思平姐幸福么?”安菲不让她瞎操心云纬的事,冷月念头一转又想起左思平来,其实左思平下午那么问她,不是在帮冷瀚方打听老爷子的心思,而是平时生意上的大事小情,冷瀚方在家从不肯说,伊宁基地的走私物失火,她多少听到些风声,十分担心冷瀚方在外头又惹麻烦,但胡乱找人打听,传到丈夫耳朵里更不妥,只有冷月时常出入冷家书房重地,又不引人注目,跟她关系还好,是她最合适的消息人选。

      “我原来觉得挺幸福的。”安菲如是回答,潜台词不言而喻。冷月闻言喟然,“思平姐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一摊上和四叔有关的事儿就这么傻呢……”

      “情之一字,谁能勘破?”安菲幽幽叹道,表情有些惆怅。

      冷月顿时诧异地看向安菲,“哥,你在肉麻之余,还挺文艺的。”

      安菲没说话,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容中数重情绪难以分辨。冷月心下更惊,“你被衣衣姐甩了?”

      “喂!”

      “那是你把衣衣姐甩了?”

      安菲改刮为揪,发狠地虐她鼻子,“你再胡说?!”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冷月从他魔爪下解救出自己的鼻子,哀怨大叫,“装什么装,爷爷他们早就把你们俩看成一对,每次跟何老将军通电话,都说小菲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安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也这么想?”

      冷月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沉沉的压迫感,仿佛她一个不小心答错了就会后患无穷,顿时萎了气焰,委委屈屈地说,“就是嘛,你提前毕业的事就只跟她说……”

      “你怎么还忘不了这事儿?”看到她嘴巴嘟得老高,安菲似乎心情大为好转,甚至还有兴趣调戏她,“吃醋啊?”

      “我才没那么无聊!”冷月不自觉脸上一热,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拔腿就往前走,留了个愤懑的背影给他,没想到前胸后背突然一紧,整个儿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

      “干什么啊!”她看着自己两脚悬空开始离心运动,听着安菲无赖坏笑。“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他附在她耳边大声说。

      安菲抱着她一连转了三圈,冷月的尖叫响彻整条街,就算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这样恣意横行的笑声也少见,路人纷纷张望,瞧是一对年轻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如花似玉,便纷纷露出暧昧和了然的神色。安菲不以为意,冷月没有留意,兄妹俩在街头留下一串又一串嬉闹的相连的身影,许多年后,这一幕便成为他们对这个城市,最纯美的一段回忆。

      厦门大学建南大会堂,一年一度的艺术风采大赛终于到了决赛阶段。中文系二年级女生董乐芙以一曲经典孔雀舞代表人文学院参赛。开场之际,作为亲友团的冷月在观众席坐立不安,好容易见左思静领着董乐蓉过来,忙站起来招呼,“帮我看一下东西,我去趟洗手间。”

      这个董乐蓉,典型的千金小姐脾气,不迟到个半小时不算有范儿,再不来她就只能请邻座那个形容猥琐看起来一礼拜没洗头的男生帮忙看管东西了。

      从洗手间回来,比赛已经开始,主持人正在致辞。冷月猫着腰溜到座位,刚坐下来就听左思静压着声音问,“这谁给的?!”

      他手上捏着她刚留在椅子上的物品——一束红玫瑰和一张情意绵绵的卡片,“一老外,好像是这里的外教。”冷月随口回答,却不想有人一下给点着了。

      “你可以啊,洋鬼子的东西你也敢收!”左思静一把扣住她手腕,愤怒指数狂飙上扬,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百分百确定他会把花和卡片全撕碎。

      “不是给我的!睁开你狗眼看清楚!”她一掐他手指,将卡片贴到他眼前,“给乐芙的!”

      左思静就着舞台上传下来的微弱光线猛看一阵,然后挠着脑袋讪笑,“误会,误会……”

      “误会你个头!”冷月揉着被他勒得生疼的手腕埋怨,忽然又回过神来,“就算洋鬼子给我送花,关你什么事,你抽什么疯?”

      左思静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潇洒风流劲儿,“我当然不许了,你可是我们左家的媳妇儿。”

      “左思静!”冷月恼得在椅子底下踹他,“我哥刚走你就旧病复发啊?”

      左思静总拿冷家要还左家个小媳妇说事儿,安菲春节回来发现这等无稽之谈都快跟他和何稚衣是一对儿一样变成社会舆论了,顿时怒不可遏,照着左思静背上就是一拳——左思静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这一还击,两个手痒已经很久的冤家就在院子里演起了全武行。最后左思静不得不顶着双熊猫眼沉痛道歉并表示以后再也不占口头便宜,安菲才罢了手,其时这位形式上的赢家面部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冷月深刻怀疑他接下来几场演出都需要戴口罩了。

      就是这样暴力镇压下去的不当言论,今天又死灰复燃,左思静笑嘻嘻地将花和卡片塞回冷月怀里,“你尽管告状,这可是你哥的意思。”

      “不可能!”那一场架难道是白打的。

      “你去问他。我可是跟他指天划地赌咒发誓过绝对不监守自盗来着。”左思静神色自若地拍拍裤腿上冷月踹出来的脚印,“我让他一百个放心,有我在,包管你身边没有烂桃花。”

      “他肯定是被你传染的。两个神经病。”冷月抱紧了花,再不搭理左思静,转而和另一边正看男主持看得口水直流的董乐蓉讨论起帅哥来。

      “你哥那是恋妹癖,我可没有。”没人理他了,左思静摸着下巴胡乱嘟囔。

      董乐芙的男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冷月小学同学林格的堂哥,福建政坛望族林家的孙少爷。而那束花的主人叫David,一个美国外教,林大少的墙角本来就难撬,他碍于教师身份更不好明目张胆地追,只得辗转找到董系花的亲友团帮忙转达。比赛结束,乐芙勇夺亚军,冷月费了好大功夫才分开围追堵截乐芙的一众猥琐男,把花和卡片送到她手上。美丽的表姐只随便看了看便丢到一边,恐怕连卡片署名都没记住。冷月退出圈子,看着掉了一地的零落花瓣,也只能慨叹而已。

      董乐蓉跟姐姐去吃夜宵庆祝了,冷月无心掺和,左思静便送她回家。夜深了,半月掩映在树后,零碎冷光照不亮沉沉夜色,芙蓉湖畔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俪影。往日两人凑一起时总是吵吵嚷嚷,聒噪不堪,今夜不知为何,各自埋头走路,肩并着肩却又互不言语。

      “我明白了!”忽然冷月一声叫,惊起棕榈树后几对鸳鸯。

      “吓死人啊!”左思静抚着胸口,显然也刚从太虚幻境中被吓出来,“你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不是你替我挡烂桃花,是我在替你打掩护。”冷月掩不住内心豁然开朗后的激动,抓着左思静的袖子劈头质问,“你喜欢的是卷毛哥哥,对不对?”

      “啊?”左思静猝不及防,忘了迈步,呆呆地看着冷月。

      “你和我哥还有卷毛哥哥,我很久没看你们聚在一起了。尤其是卷毛哥哥,好像总躲着你。上次,上上次,他明明在厦门,叫他出来都不出来,你不在,一叫他就出来。”冷月顺着他袖子抓上他手臂,“思静哥哥,他就是在躲你,因为你喜欢他。”

      “同学,你想像力能再丰富一点吗?”左思静不堪羞辱,甩开她手往前走。

      “这是合理推断!”冷月追上去,嘴里还在分析,“厦大遍地都是美女,你跟每个女生都打成一片,追你的更是环岛排一圈都没问题,可是五年了你一个都看不上,你肯定不喜欢女生……”

      “冷,月!”黑暗中的左思静有种随时化身狼人的恐怖气场,“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我说的不对吗?”冷月讶然,顺口反问,“难道你喜欢的是我哥?!”

      “扑!”一声沉闷的撞击。

      “你打我!”她捂着脑袋大叫,左思静居然结结实实用力拍了她脑门一下!

      “你还踢我呢!”狼人态的左思静咬着牙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女生?”

      “根据十八项同性恋识别法则,你至少能中十五项。不,十六项——被试探时第一反应是心虚否认,失去理智,冲动躁狂。”冷月一边揉脑袋一边不畏暴政,坚持真理,直把左思静气得从牙关里往外蹦字,“我告诉你,你回去测你哥,绝对十八项全中!”

      “不可能,衣衣姐不可能喜欢一个同性恋那么多年。”

      “你以为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左思静冷笑,“情之一字,谁能勘破?”

      嬉皮笑脸的表情在冷月脸上刹那凝固。这句话,不久前才听安菲说过。

      “你从哪儿看来的这句话?”她颤着声音问。

      “我自己想的不行啊。”

      “快说!”冷月抓着他袖子一阵狂摇,左思静却陡然沉默。

      “不会,真的是我哥吧?……”冷月被不说话埋头往前走的左思静吓坏了,愣了好一阵,见他走远了忙追上去,不料湖边小路多石子,她一脚绊在上面,整个儿向前栽倒,啊的一声示警已然来不及,脸着地了左思静才奔回她身边,正要扶她起来,冷月却顾不上疼一个劲儿先问,“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不是!”左思静不耐烦地吼,“摔哪儿了?能站起来吗?”

      “脚疼……”大概是崴了,疼得她迈不动步子。

      “真是服了你了。”左思静认命地蹲下来,“乌漆麻黑的跑什么跑……快上来!”

      若是芙蓉湖边这一幕被左思静那些损友看到,他们肯定会说“哎呀猪八戒背媳妇了”,但此刻湖边全是热恋中的男女,没人注意这一对叠在一起蹒跚前进的影子。

      “让你乱说话,遭报应了吧?”

      “遭报应的好像不是我哎,现在是谁背谁啊?”

      “那你给我下去,自己走!”

      上面的女孩儿立刻噤声,双手搂紧了下面男生的脖子。

      “思静哥哥……”

      “有话就说!”

      “你今天很凶……真的有点反应过度……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

      “思静哥哥……”

      “美女有什么吩咐?”

      “……”

      冷月趴在左思静背上一路出了芙蓉湖,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终是按捺不住,伏在左思静耳边小小声声地问,“那句话,你到底听谁说的啊?”

      左思静将她往上掂了掂,仿佛心里也在掂量这个问题的分量似的。走出去好几步,他才淡淡地说,“一个朋友。”顿了下又补充,“你哥也是听他说的。”

      原来他都知道。冷月无端觉得有些不安,交叠在他脖子前面的双手不知不觉收紧了。于是左思静一声哀鸣,“要活活勒死我是不是?”

      冷月赶紧放开,身体也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左思静觉出下滑的趋势,连忙又用力往上一托,“你该锻炼了啊,这么沉。”

      “你该锻炼了啊,这么虚。”

      “我天天三千米,你呢?”

      “我也天天三千米——三千粒米……”

      两个人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抬杠模式,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远了,皎月下的芙蓉湖水依然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冷月并没有忘记左思静说那八个字时从声音到语气的异常。若说安菲带着迷惘和怅然说出这句话,那么彼时的左思静,竭力压抑的是愁与苦,伤与痛,还有一些不知是针对谁的怨愤。那是她没见过甚至无从想象的左思静——一个天天开心又搞笑的活宝男会有怎样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短短一瞬就判若两人?更何况她和他形迹亲密,这么多年总在一起,相处的时日甚至多过亲哥哥安菲,她怎么不知道有过这样一个人,不着痕迹,不动声色就给他以如此深刻的影响?

      安菲,栾枫,思静,三个无论哪个方面都堪称优秀的男人,到现在居然没一个有着落的,也堪称奇迹了。冷月坐在床上一边抹药一边哑然失笑,自己区区一个十七岁高中生,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这不遭报应了吗,某人真没说错)。

      真是闲事么?

      是闲事又如何?她从小到大管的闲事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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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情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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