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倦芸霞淡辰曦

　　有的时候自己都会被自己的耐心征服，暗暗感叹自己也能这么忍下来。还以为付景骞大惊小怪的表情只是在夸大其词，没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蹭地冒出来的人，的确是对人类意志的极大考验。
　　说实话她看了半天都看不出对面这个人是个28岁的大好男青年。如果他真的是28岁，也只能说他隐藏的太好了。
　　他的左手拽着右手，似乎有些紧张。刚刚外面下起了雨，他进来的时候必不可免的被雨水打湿到一些，肩膀的部位都湿了。湿哒哒的头发像面条一样粗壮，看起来很油腻。
　　莫芸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擦擦，不然的话她真的很难再继续跟他交谈下去了。他擦着头发，跟莫芸讲着刚刚忽然倒下来的大雨，笑得一脸和善。
　　“这位先生，请问您贵庚啊？”
　　“哦，我姓钱。”
　　莫芸深吸一口气，“我知道，那么钱先生，您今年多少岁了？”
　　“28岁。怎么你之前不知道吗？”
　　“看着不大像，所以问问。您也知道有的时候消息也是会传达错误的嘛。”莫芸努力的微笑，希望不要那么快冷场。
　　他扶了扶镜框，笑道：“我们所里的同事都说我看着特别年轻，所以你觉得我跟年龄对不上也很正常。”
　　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莫芸问道，“那——你是在哪里上班啊？”
　　“在一个科学研究所呢。”说到这个他不免有些骄傲。
　　莫芸了然的点点头，估计是个书呆子，“就是那个硕士博士扎堆，每天追着小数点后面的数字跑，动不动就搞发明创新的地方吧。”在那个地方上班的人，难怪他这样的也算是显年轻的。毕竟他们所里随便看看到处都是黑夜里能当探照灯用的光头和营养过剩的啤酒肚。
　　“也可以这么说吧。莫小姐说话还挺有趣的嘛。”
　　莫芸笑笑，纯粹礼貌，如果这也算是一种赞赏的话。对方却更是卖力的讲起来，“其实我们的工作是很有趣的，有的时候……”好像某个点忽然被疏通了一样。
　　她揉着微酸的脖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方才意识自己似乎有些话多了。
　　“听说莫小姐在光恒公司上班是吗？”
　　莫芸点点头，他又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秘书。”
　　“那你主要是做些什么事情呢？”
　　“做秘书该做的事情。”这样应该暗示的够明显的了吧，你赶紧走吧。
　　他想了想又问，“莫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甚至要来相亲呢。”
　　虽然相亲常常让人误以为是残次品的回收，但是他起码得先明白他自己是哪一种残次品吧。莫芸皱了皱眉，对于这么泛泛的问题，很难找到不空洞的回答啊。“那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当然是真实的。”
　　莫芸隔着厚厚的镜片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被人甩了。”
　　“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吗？”他呆呆的问。
　　“那一定是我妈说的。你认为还有谁谈恋爱会往家里打报告吗。现在还有没谈过恋爱的女生吗？那说不定是一些带发修行的人群吧。”
　　男人满怀歉意地说道：“抱歉莫小姐，恐怕我不能接受你了。”
　　“什么！”莫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这么说，你会难过。可是，我……有严重的感情洁癖，我还是喜欢从一而终的女人。”他的眼神里竟闪着莫名的同情和歉意。
　　“那你还是回你的研究所造机器人吧。我想，你也不是第一次相亲了吧。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从一而终呢？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交流下去了，饭——你就回家吃吧。”我呸，什么人呐，气死人了。
　　他的脸尴尬地有些发红，“真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一起吃饭的。”
　　他的语气很诚恳，可语言却很妙。好像他回收了一件很破旧的物品，后来发现不仅没用还占空间。最后即使决定要扔掉了，却还是想把它擦得稍微干净点。
　　“不用了，我很介意，跟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了10岁的男人吃饭。因为不想再倒胃口下去了，你还是快走吧。回到你妈妈的怀抱里，让她抱抱你，然后擦干你的眼泪，再物色一个新目标吧。”
　　莫芸低着头再也不想看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离开了。而她现在恨不得立马打电话给付景骞，发泄自己这个花季少女被一个大龄怪青年嫌弃的怒火。
　　这不禁让莫芸想起陆辰诺那个莫名其妙的笑。
　　早早地收拾好东西下班，莫芸在电梯前遇到了陆辰诺。他的手插在裤袋了，侧着头问她，“今天这么早？”
　　“嗯。”看起来他今天心情不错，竟然主动跟莫芸说话。
　　他看着电梯门，打量着莫芸的穿着，“去约会吗？”
　　“没有，相亲而已。”
　　陆辰诺噗嗤地笑了出来，莫芸懊恼地看着他，“笑什么啊！”他却笑得更开心了，肩膀在高地不齐地颤抖。
　　“没什么。只是看起来更像是去杀人的而已。”他朝莫芸温和地笑着，“你该放松一点，多笑笑，不然别人很难看到你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莫芸却很讨厌他现在说话的神情，似乎他在决定她的轨迹，而她正在妥协他的决定。“反正也没有什么优点，看不到就看不到呗。就算杀人，也不干你的事吧。”
　　他收好轻松的笑不再开口，俩人搭电梯一起下了楼，却相对无言。
　　而她无比燥热地坐在餐厅里，一直到一场突然地雨冲刷下来，把落地大玻璃溅得斑斑点点。
　　“小姑娘，不吃饭吗？”一个五十岁的中年大叔穿着一身蓝色的西装在莫芸面前坐下。
　　莫芸看着他的西装，第一感觉就是荒唐，这么大年纪居然还敢穿这么亮的颜色出来晃。“大叔，你又是哪位啊？”不会是刚刚那怪人的什么人吧。
　　“小姑娘记性不大好啊，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的啊。当时你的脚还打了石膏呢。我们俩在医院聊得很欢的啊。有印象了吗？”
　　他一说莫芸就有印象了，只是穿着上差别太大了，一下子辨认不出来而已。“大叔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好遇到而已。怎么一个人坐着不吃饭，跟男朋友吵架了？”刚刚看一个男人离开，她又一脸不愉的样子，应该是吵架了吧。
　　她有气无力地说，“大叔，你真的想多了。那是我妈不小心带错了眼镜给我选的相亲对象而已。现在他走了，刚好我就能吃饭了。不然，真是食不下咽。”
　　他哈哈大笑，“看起来，对那个小伙子很不满意啊。那你请叔叔吃晚饭吧，叔叔应该还没有让你这么不满意吧。说实话我饿了，还没吃饭呢。”
　　“大叔最近很缺钱吗？连饭都吃不起。”
　　“嗯。是没什么钱，所以还是得小姑娘请。”
　　莫芸不信，“大叔别骗人了。你身上这身都够吃好多顿的了，好意思在我这里装穷嘛。”
　　“大叔的衣服好看吧，刚骗来的。”
　　“所以现在还要来我这里骗吗？”
　　两人随意点了点菜吃。那个大叔问她要不要他帮忙物色相亲对象。
　　莫芸连忙摆手，说：“算了吧。大叔，难道要介绍什么厉害的骗子给我吗？不要跟我妈她们一样瞎起哄了，家里这样就已经够我受的了。诶，真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时候。”
　　他安慰说跟家里人好好说总会得到理解的。
　　莫芸无奈地看着他，摇摇头，“您真的太天真了，如果她们肯尊重我的意见，或者说稍微顾着点我的想法，就不会帮我安排不靠谱的相亲了。”
　　“小丫头，不经历这些不靠谱，你怎么知道什么才靠谱啊。那接下来，还要相亲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家里的人应该不是容易放弃的人。总得满足了她们的想法才行啊。”虽然说得轻松，心里却觉得很累，什么都得顺着别人的心意，想做的好真的很难。
　　莫芸虽然嘴上坚持要跟他AA制，可最后还是帮他一起付了钱。吃饱了，她慢慢站起身，然后跟大叔说了声再见。推开玻璃门，揉着肚子，踏进了滴滴答答的黑暗里。
　　霍达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十秒钟后，手机里传来了些许声音。他望着外面的街道，沉声道，“安国，我又碰到你女儿了。”
　　“没有，她没事。在餐厅里遇到的，还跟她吃了一顿饭。是她请我吃的饭。”
　　“你挑的西装你女儿说好看呢。”而另一端莫安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愉悦了不少。
　　霍达又说，“不过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说是家里人逼着相亲呢。啊……这我哪里能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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