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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人牙子
话说沈溪逃也似的出了菊花岸,便急欲与老汉告辞,却突然意识到早过了一个时辰,六经和七七却没有回来,不免担心起来。他于附近寻找了一圈,未有所获。又去歇在牛棚的车夫那里问了,知道他们没有回去,便有些心急。老汉见他心急就告诉他向桥底的乞丐王八打听或有所获。王八多在城中穿街走巷,家家户户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消息十分灵通,给两个钱便会帮人打听小道消息。
沈溪找到桥底,只见桥底黑漆漆的一片,不能视物。他打着灯笼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袍破烂的乞丐正蜷在那里打盹。沈溪走了过去,叫了两声,见他不醒,便用灯笼的把柄捅了捅。王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醒来,眯着眼打量沈溪,半晌后突然恍然道:“是你!郎君好大胆,竟敢和混世魔王和吹箫娘子打交道,我可不敢接你的生意。”
沈溪略想一想,知道了他说的混世魔王和吹箫娘子便是菊花岸的那两位,便解释了一番,告诉他自己与他们没有关系,直到王八放下戒心才又问道:“那混世魔王和吹箫娘子是什么来头,却让你这么怕?他们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
王八答道:“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郎君见到他们还是躲开的好。那混世魔王是京兆府尹的公子,早年不学无术,近些年更是荒唐得很,花天酒地也便罢了,为了讨那歌妓的欢喜,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早些年我为一位贵人打听他那相好的消息,被他撞见了,他便将我打了一顿,还将我绑在荒山野林一宿,害我差点被狼吞下肚去。我是再不敢招惹他了。那京兆府尹还有一位侄子,更是惹不得,外号阎罗王的,那是坏事做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百姓受了苦也告不上去,只能任他胡作非为,郎君若是见了他千万要绕道走。”
听到这里,沈溪吃惊道:“怎么就没人管得了吗?那些官都是做什么吃的?”
王八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这告状也得一层一层递上去。百姓有事先要通告坊里的武侯,再上县衙,县衙之上是京兆府,再往上也就没小老百姓的事情了。京兆府把状纸截了,上面的人哪里知道得了?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治个诬告罪,打个二三十板子是轻的。所以到现在竟没人敢告他。”
沈溪听得气愤:“我偏不信有人可以这样罔顾王法,大唐律令是摆在那里好看的吗?”
王八急忙阻道:“郎君自己的事情还没办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那吹箫娘子也不要去惹,你不要看她今日妖精一样勾人,要是洗干净了放到床上,可是整个一夜叉样貌的。睡过她的人都叫她床上夜叉,还说她身上会发出毒气,能熏晕人的。她的旁门歪道又厉害,能化作天仙样,说不准是会妖法的,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以往好些贵人不识她的面目,都是事后后悔。现今识她真面目的人多了,也便都躲着她,她现在多把心思都放在了像郎君一样的生面孔上。即便如此,我前些日子还听说吴儿坊的王员外着了道,害得他到现在还起不来床,怕是被吸了精气了。可见她的道行还在,郎君可千万小心。”
沈溪听他越说越荒唐,不由斥道:“尽胡说。世上哪来的妖精?那吹箫娘子若真如此不堪,混世魔王这样的人物又焉能看得上她?做得乐妓大多身怀一技之长,我看她虽浪荡却是有些才学的。都是外人不知事故,有些听闻便以讹传讹妖化风尘女子,哪里知道她们也有她们的苦处。”
王八听他如此说,心道这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不理论,却淫邪地笑道:“别人我不敢说,这吹箫娘子是何种人物是人尽皆知的。郎君你仔细琢磨她的名字,自然就能知道她如何了。她之所以能在北里南曲混迹这么久也是有些道理的。她只要不卸了妆,那也是个美人儿,只要不进那妖洞,也便不能让她吸了精气。你是不知,她那手绝活可是能让人□□呢。”
沈溪看他笑得恶心,虽不知他说什么,却知道是些下流的东西,心中嫌恶,便不欲再谈:“不说闲话了,我找你是想找两个人。我身旁的书童与侍婢与我走散了,你要些什么东西能找到人,是否要我画个模子与你?或是告诉我城中最热闹的去处,我自己去找。”
王八剔了剔牙道:“哦,那两人我认得,都是好摸样,我看了一眼便忘不了。我之前在绛云楼附近见过他们,郎君可以去那里找找,我也找些兄弟一起帮忙找。我们找人有自己的方法,再好的画看着总是与人有些差别的,我们也认不惯。郎君就放心把找人的事儿交给我吧,到时郎君不忘多给些钱就好。”
沈溪见他如此说,知道是有真本事的,便告诉了自己的住处,要他找到人送他们回来才好,方给了几个钱作揖谢了,急忙往绛云楼去。绛云楼是城南最大的酒楼,以前这里是供帝王休息饮食观景的紫云楼,可惜安史之乱后成了废墟,后来便在那之上建了绛云楼。绛云楼平日里也卖些外食,想来馋虫六经必定是带七七来过此处。沈溪向店家问了,却说两人买了几样小食就打包走了。沈溪正自失落,一旁的茶博士道:“郎君可是寻那对金童玉女?我不久前去倒茶渣滓,曾见其中那位少年在后面的巷子里乱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郎君可去看看。”
沈溪听言便知事情不妙,六经是绝不会与七七分开走的,莫不是七七出了什么状况?这样想着便急忙请那茶博士带路。沈溪在巷子中打了灯笼找了半晌,连呼六经七七的名字,却不见回应,心中越来越焦灼,迎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力道大得撞得两人皆跌倒在地,灯笼也打翻在一旁。沈溪怒目瞪向来人,却被抱了个满怀,还没看清脸便听他嚎啕大哭道:“呜呜呜……三郎,我可找到你了……七七不见了,我把七七弄丢了……呜呜……”
沈溪心中也担心得很,却强作镇定道:“你先别急,说清楚怎么回事儿。你能否确定七七失踪了?说不定她与你失散了,便先回旅舍等着了。”
六经擦了擦眼泪鼻涕,用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望着沈溪道:“不能。我捡着了送她的发钗,被人掰断了,七七定是被人掳了。郎君,我们去报官吧。”
沈溪接过那断成两半的玉钗,见断处沾着血迹,料想六经说得不错,又问:“别慌,我们先去报给武侯,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
六经丢了七七,早就心慌得不行,此时见了沈溪才稍稍定了神,急忙将事情交代了来。原来六经和七七别过沈溪后,就先往汇川柜坊去取钱。他们特地等掌柜离开的时候才进去,找了个打下手的伙计取钱。本来一切顺利,偏偏六经生事,趁伙计把单凰玉佩还回来的时候想要拿到自己手中,七七自然不肯,六经正耍赖的时候那掌柜的便回来了。虽然七七发现得快也藏得快,可那掌柜实在眼尖,表面不动声色却暗里着人跟着他们。开始两人也没有发现,该玩的玩该吃的吃,直到进了绛云楼吃油画明珠,遇见了一伙人,那中间有个颇精明利落的妇人告诉他们身后有人跟踪要他们小心,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六经和七七都是第一次出远门,遇见这种情况也没经验,只知道兜兜转转地躲藏,哪里甩得脱他。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兜兜转转的时候又遇见了那妇人,这次却只见她一个人。那妇人见了他们的狼狈样惊讶了一下,随即便好心说有办法帮他们甩脱那跟踪之人。七七还尚且犹豫了一会儿,六经却是个没有防心的,立马求着她帮忙。这办法说来也简单,那妇人只给了他们两个面具,把他们带到了绛云楼前的广场上,广场中间架了七八丈高的灯树,成群穿红着绿的女子手拉手围成一圈在踏歌,边上还有一些带着面具的红衣男子在跳傩舞,热闹非凡。妇人牵着七七先混进了踏歌的女子中间,六经也混了进去跳傩舞。不一时那跟踪之人便晕头转向没了主意,六经心中大喜,正要偷偷叫了七七一起逃,回头却不见了七七的踪影,连那妇人也失去了踪迹。六经马上想到着了人牙子的道了,心中又悔又恨,最多的却是焦急。他见四处皆是宽阔的平地,唯有绛云轩后头是条小巷,便急忙追了过去,却只找到了那半截玉钗。失魂落魄地又找了一圈便碰见沈溪过来寻了。
沈溪听了心中后悔不已。自己小时候好歹也跟着父兄东跑西跑,见过的世面也尽够他独自出来闯荡了。可六经是他入学读书时才进府当了他书童的,七七更是去年才买进府的,两人年纪尚小,一点经验也无,又生性单纯,他竟然就在这混乱的时间放他们到混乱的地方去玩了,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心中虽难受,神智却异常清明,取出干净的丝帕将玉钗断口刮下的红白膏体和沾着的几缕头发取了凑到鼻尖细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丝帕叠好装入荷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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