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年代

　　揍完贝瑞以后，卡维显然已经可以说是消了气。三胞胎里最小的森特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角落里，老大林奇认错态度良好，端来热水和毛巾，帮卡维处理着流血不止的鼻子。

　　贝瑞哭丧着脸撅起嘴，一副看上去很想大叫“不公平”的模样。

　　卡维不得不承认，每次都是三胞胎里的老二挨揍，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卡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奇托着毛巾一本正经的脸，“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森特蹭了过来，神色诚恳，“卡维，谢谢你。”

　　卡维的眉脚抽动了一下。

　　“我们没有偷东西，”林奇看到森特转移话题的企图破灭以后，立即皱着眉说，“我们只是去……参观。”

　　“然后毁了人家的收藏室？”卡维说，“那么微型牵引光束呢，你们拿来当手电筒用吗？”

　　“我们总需要钥匙才进得去嘛。”森特有些羞赧地说。

　　卡维觉得很疲惫——居然试图跟这三胞胎理论，他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之前我们的约定是什么来着？我想现在应该是回收光束的时间了——好吧我承认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卡维对林奇伸出手，“交出来。”如果能，他一开始就不想把这东西给三胞胎。可惜正常人类都无法承受他们三个的软磨硬泡，卡维只能祈祷他们拿去只来得及犯个小错，就让他找到机会把东西要回来。

　　目前来看，三胞胎还算没来得及惹大事——只不过卡维的鼻梁很疼罢了。

　　想起扎利尔，卡维依然觉得对方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他怎么会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那些？

　　“你们到底惹的是什么人？”卡维问林奇。

　　林奇显然很愿意话题被转移到光束以外的事情上，“是个临时降落补给的探险家舰队——感觉上他们是要出一趟远门，居然没在空间站补给物资。”

　　卡维心里一动，“他们要去哪？”

　　林奇皱眉，“不知道……”

　　森特突然接话说，“我在他们舰长的储藏室里看见一张全息星图，跟十二域的通用星图不一样。”

　　卡维知道，这代表他们去过很多没有被内域认证过的地方。

　　森特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片，“所以我下载过来了。”

　　卡维把记忆片接了过来，皱眉思索。

　　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三胞胎已经踮着脚尖溜到了门口。卡维不带感情的黑瞳注视着林奇，“微型牵引光束。”

　　森特张开嘴，眼神落在卡维手中的记忆片上，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林奇磨磨蹭蹭地拿出光束，交到卡维手里。三胞胎的表情就像是刚听说星系里的恒星马上要脱离主序星态，就要坍缩膨胀吞噬掉整个星系了一样。

　　“等到你们考上内域的国立应用学院，我会把它还给你们。”卡维突然说。

　　三胞胎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不过是半年的事情。”森特一脸自信。

　　林奇耸耸肩。

　　“呃……”贝瑞苦着脸说。

　　“里曼先生的听觉一向灵敏。”卡维站起来，推开店铺后墙上的门，里面是一条通往单间小屋的狭窄通道，“不想挨揍的话，进去睡，你们三个。”

　　森特吐了吐舌头，拽着两个哥哥快速地溜进了卡维的房间。

　　当店铺里终于安静下来后，卡维重新掏出记忆片。

　　终端机就在不远的地方，常年开启监视着修理间的各项进程。卡维捏着小透明片的手有点出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待在里面看到什么。

　　是那个在记忆里永远抹不掉的漩涡形状星云吗？

　　卡维走过去，把记忆片插在卡槽里。

　　弹出来的光幕上，莹亮的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底色中。其中特别亮的地方都聚集了大量的恒星，也就是那些被称作星域的恒星系统。

　　在十二域的星图里，除了十二个大型恒星系统，外域只有零星的几个恒星系会被收入其中，每隔几十年星图也许会更新一次，加入一些新的外域恒星系。而内域里就是那么十二个恒星系，千年来已经被塔卡兰和他的后人们探索得差不多了，几乎每次修订星图，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但卡维所见的，这份森特偷偷下载过来的探险队星图，简直能够让那些目光短浅的“专家”们大吃一惊。

　　外域才是真正广阔的空间，才是宇宙的所在。

　　卡维数不清楚这个探险队几百年来到底都去过什么地方，那些密集的星云，布满了整个全息星图，店铺的屋子几乎都被这些发光的星团照亮了。

　　卡维慢慢地滑动着星图，辨认着自己认识的地方，直到那个漂亮的星系闯入他的眼中。

　　他不敢让自己立刻变得激动，勉强克制着情感观察起旁边的星系。M31，M33，NGC253，M81……那些母亲对他说过的星系编号，和用数条生命才得以藏匿带到殖民监押星上的天文课本图片，让卡维完全可以确认，这些邻近星系几乎都对得上。

　　那么他所看见的，也就不会错了。

　　这个舰队，他们去过银河系。

　　卡维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没有办法稳定地拉动全息光幕，让那个魂牵梦绕的恒星系离他更近一些。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做到这一点，然而拉近放大的银河系上突然显现出几个蓝点，其中一个……似乎在第三旋臂的末尾上。

　　“砰”地一声，猛然起立的卡维踢翻了旁边的椅子，靠在墙壁上喘着气，脑海中一片眩晕。

　　全息星图上的标注是这样的，蓝色光点代表下一目标即将途经的补给站，绿色光点代表目的地，红色光点代表航线周遭的自然界危险地带，黄色光点则代表已知的非政府区域，那是星盗常年活动的地方。

　　银河系中被殖民的行星系统，卡维背得再熟不过。在这个区域，他确信只有一个地方。

　　太阳系，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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