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蓝，恋缓缓来

　　入学后第二周的一个上午，飞飞路过学校的红枫林，小道边是一丛丛的枫树，随风摇曳身姿。

　　她往图书馆方向走去，途径篮球场，那些男孩子奔来跑去，像一群年轻，充满活力的兽。她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年轻时的自己，好似一只蝴蝶。待到后来，就变成了蝴蝶标本，偶然动一动，那也是被风吹的。

　　飞飞不禁感叹，青春不是诗，不是歌，不是画，而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赘肉的、鲜活的□□。

　　她站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影下，穿着白色的裙子，刚洗完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望见不远处的布告栏中贴满了告示，她走过去，看到其中一个帖子，是广播站在招干事。去应聘这种职位的，多半是刚进大学的新生。飞飞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长日无聊，课程也读得七零八落，且没有朋友，去应聘干事倒是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中，飞飞看见一个男孩朝她走来，朝她？她往身后看了看，没其他人，的确是朝着她走来的。

　　他留着式样简单、干净的发式。颀长的身姿，穿着NIKE的白色T恤，袖子挽在胳膊以上，秀出略带骨感却不失肌肉的长臂。

　　他走到飞飞的面前，站定，拿出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给飞飞。

　　她翻开，里面是一张又一张的素描，画的是她，侧面的、半侧面的、背面的…… 飞飞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便恢复平静。她知道这个人，是他们美术学院的，大四，算是她的师兄，名叫邵颜。她看过他在学校展出的作品，很有灵气。并非刻意打听，在寝室里的“夜谈会”听另外两个女生说起的，她不是聋子，虽然没兴趣，但也听进去了。

　　她想了想，和其它年级会产生交集的只有选修课，每个年级会有区别。他已经大四了，早就过了大一时期的选修。而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画她。

　　邵颜淡淡地笑，说：“韩飞飞，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画一张你的正面像吗？”

　　飞飞握着文件夹，问了个奇傻无比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邵颜笑笑说：“新生入学那天，整个美院都知道了。”

　　飞飞立刻脸红，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天哪，整个美院…… 她抱着那个文件夹，嘟哝了声“谢谢”，落荒而逃。

　　身后的邵颜看了一眼那张招聘告示。

　　去应聘广播站干事的时候，飞飞穿着白衣韩裙，看到了邵颜，他坐在桌后，是站长。隔着玻璃墙，他对她微笑。

　　结果是她被录取了，邵颜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也没问起那叠素描稿她如何作想，好似一切从来没发生过。

　　同时，她看到了广播员，舒锦云。她正站在邵颜身边说着些什么，目光只凝视在身前人的脸上，根本没看其他人，当然，也包括韩飞飞。

　　时间一久，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种眼神的含义。

　　她们很快又有了第二次冲突，但是起因并不是为了邵颜。

　　舒锦云这名广播员的广播稿是由一名女生写的，本不是这个女生的工作，纯粹是帮忙，结果被舒锦云百般挑剔。那天，飞飞走进房间，就听到她的叫嚣声。舒锦云穿着件红色的翻领外套，分外耀眼。

　　只见舒锦云拿着几页纸扔在那女生面前，说了两个字：“重写。”

　　飞飞知道她不应管闲事，但，胃气痛，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拿起那叠广播稿，对舒锦云说：“你连几句问候语都要别人替你拟定，你这样愚蠢，却比别人运气好得多，怎么不叫你妈花钱请人替你写？”听到寝室里另外两名女生说起过，学校早年有一栋宿舍楼是舒锦云的母亲捐的。

　　邵颜听到这话预计要出事，连忙说：“我们只是学校的小小广播站，不要求太高，但舒同学字斟句酌，精益求精的精神很是让人敬佩。”

　　这几句不伦不类的话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状况下使人听了想笑。

　　“韩飞飞，你为何处处与我过不去？”舒锦云咬牙，恨恨道。

　　飞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理她。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飞飞转过身，懒得多费口舌。有舒锦云在的广播站，还是算了吧。此女完全不知礼貌、教养为何物，认为踩别人是理所当然，偶尔听到不顺耳的话，便觉得人人与她过不去，跟这种人多说几句简直会折寿。

　　邵颜追着她出去，完全不顾其他同学。

　　他追上飞飞，说：“不要与舒锦云计较，有些人生性如此，别太在意。”

　　飞飞说：“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我的衣食父母，三年后毕业，老死不相往来。倒是谢谢你，你的画，很传神。”

　　邵颜的脸有些微红，他不敢问她如何作想，见她没有下文，也没再问，反正他的心意已经传递到了。于是他向她告辞，转身离去，他还有事情要忙，特地追出来，只是在意她的情绪，希望她别太生气。

　　风从疏朗的树枝间无声地穿过，飞飞知道邵颜追随她而出的原因，要不要接受呢，她还没想好。

　　接下来，飞飞有时会在一些大一的公共课上遇到邵颜。并且，如果世上有“以眼杀人”这门绝技，她已死于舒锦云之目。

　　听到同学的议论：“咦？这个人好像不是我们系的。”另一个搭上说：“听我们系的师兄说，他有几次没去上课了。”

　　马上就有经管系的同学说：“哎，他在我们班‘上课’哪。”

　　下课后，飞飞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书本和笔记，匆匆离开课堂。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早就夹着课本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她。

　　飞飞低着头，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这是何苦呢？”

　　“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管。”

　　“邵颜……”飞飞的声音是迟疑的，她还是为面前男生这份心意而感动的，想想何必如此放不开？恋爱并非洪水猛兽，母亲虽然婚姻不幸，但她也并没有灌输给飞飞一些负面思想。她望向面前身材颀长的俊朗男生，剑眉星目，因为时常体育运动的关系，体型甚佳，是完美的倒三角，宽肩窄臀，像CK牛仔裤的模特。那个深韩色的文件夹，那些素描肖像画……她深吸口气，轻声说：“正面像，什么时候？”

　　“什么？”邵颜像是不相信他所听到的。

　　飞飞的脸红了红，咕哝了句：“没听见就算了。”扭头就走。

　　邵颜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拉得太急，飞飞踉跄了下，跌进他的怀抱里，她的脸红到耳后。更脸红的是，开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邵颜居然抱起她转了几个圈，引得路旁经过的同学们纷纷侧目。

　　他们在学校里在一起一年不到，而后邵颜毕业，在一家景观设计的公司上班。三年后飞飞毕业，也应聘进入那家公司。将近五年的感情了，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次日清晨，飞飞醒来的时候，看见温暖而寂静的阳光穿透过窗外的树叶，斑斑驳驳地印在窗前的桌子上，形成了一块块亮白色的光斑。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习惯性地想打电话给邵颜。

　　突然想起，他们昨天正式分手了，她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愣了半晌，她坐起身，发现脸颊冰凉，一摸，满脸泪水，终究不是不伤心的。她拥着被子，蜷起双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又缓缓流下眼泪。窗外透进明亮的日光，晴空万里，良辰美景，她却失去了一段五年的感情。

　　母亲来敲门，叫她吃早饭。

　　说来她终究不是个好演员，吃早饭时，打结的眉头泄漏了心事。母亲终究是心思细腻之人，瞧出女儿的失魂落魄，便到飞飞房中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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