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军婚凌人

　　009 落脚与芯片

　　当航空舱停在白帝星的土地上，随着陆陆续续的行人一同从通道内走下来的时候，宁缺兄弟二人，全愣住了。
　　不是白帝星的F区，甚至不是BCDE任何一个，而是从红矮星最低贱的贫民窟，直接跳到了联邦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这种眼界豁然开朗的变化，就好像是经历过从地狱到天堂。
　　两人傻傻地站在停舱道上，甚至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好……”漂亮，大，繁华或者新颖，无论哪个词，都已经不足以表达出眼前任何一个细小的视野所带来的震撼。
　　宁缺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不想再回到红矮星，不想再回去以前生活的地方，重新再温习一遍那种憋屈与逼仄。如果能够留下来——不，不是如果，是拼了命，也要留下来！
　　“蝈蝈，去哪儿？”宁哲的手被他握的有些发疼，小孩儿想要抽又抽不回来，只能去摇宁缺的胳膊。
　　“去……”宁缺环顾四周，“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亚特第一军校的测试函上明确的标注了入学考试的日期，宁缺刻意算计好在前一天傍晚到达，这样就不用花太多的钱在住宿和吃饭上。
　　但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找到一个今晚能容身的地方。
　　不过这个念头，在离开交机场不到十分钟，就被彻底否定了，他们身上只有两千多元，在这个一管低级营养剂都能被卖到五十元的区域，别说租房子，就是最便宜的旅馆，他们都住不起。
　　他身上只背了一个极旧的书包，里面是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毯子和宁哲一件换洗的上衣，存储表里剩下的钱被小心翼翼缝到了内裤最里层，只要一走动就能感觉得到，永远也不会丢。
　　兄弟两个从交机场一直沿着主干道往北走，据说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看见亚特的大门，空中被分成数十航道的飞行器眼花缭乱地飞梭而过，地面上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步行的人。
　　在打发掉第三波警察的盘问后，宁哲终于走不动了。
　　“再走一小会儿，你看就是前面那个路沿，走到那儿我们就休息。”
　　宁哲蹲在地上一只手拽着他的裤脚，蔫蔫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晕红，睁大眼睛有些不在焦距地摇了摇头，“蝈蝈，脚疼……”
　　空中的变温光源完全模拟出古代所依赖的照明恒星，无论是从颜色、温度还是功能，几乎已经达到乱真的地步。此时它正挂在西面，但六月的天气对长时间走路的孩子来说还是消耗过于巨大，宁缺帮它擦了把额上扑簌扑簌往下掉的汗珠子，将书包反方向挎在胸前，背过身蹲在了地上。
　　“来，上来吧。”
　　宁哲舔了舔下唇，透亮的瞳仁水蒙蒙的瞅着宁缺背上衣领下开线的地方，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背了……能走。我，我吃优发剂了，能走……”
　　“小不点，”不用猜宁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宁哲脑门上，后者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仰了仰，“让你上来就上来，要不然照你这个速度，就是等到天黑了也走不到。”
　　“蝈蝈。”
　　“嗯？”
　　“等我长大了，我也这样背你。”
　　“…………行啊，我等着你长大。”
　　兄弟二人都不再说话，这样的静默下，路反而不再显得那么长，好像只要走，就总有力气走到似的。
　　一个半小时的脚程被停停歇歇的俩人走了两个多小时，等赶到亚特正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他所料，门口负责守卫的机甲战士，根本不让他们进去，别说他还没有参加入学考试，即便是考上了，没有到开学，军部的学校也是不允许未经申请的人随便入内的。
　　该怎么办啊？
　　蹲在校外的墙角下，宁缺无助地举目四下望去，转了一圈后，视线最终停留在五百米开外的一间小型建筑上。
　　他半跪下来，捧住弟弟的脸，干裂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里，“小哲，你听哥哥说，现在我们没钱去住好地方，但是哥哥向你保证，我们用不了多久……哥哥一定会给你赚钱买个大房子住。”
　　宁哲愣愣地盯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嗯！”
　　那座小型建筑，是间公共厕所。
　　里面除了负责打扫的机器人再没有别的东西，宁缺在最角落马桶间找了个位置，从背包里掏出毯子铺在地上，自己坐了半个边，蜷起上身靠在隔间壁上，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枕着睡吧，明天哥哥去考试，你呆在里面，千万别出去知道吗？”
　　宁哲立即答应，也随着他的方位躺倒毯子上，头小心翼翼枕上宁缺的大腿，两只手伸出来环抱住他半个腰，累了一天的小孩儿，在彻夜明亮的灯下，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而在媒体口中或已经去了军部，或失踪了两天的上将军，此时坐在家族的培养室里，面色阴晴不定。
　　他身前放着件一人高的营养舱，透过外面透明的罩子和缓缓流动的液体，能隐隐分辨出舱体内躺着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唇和双颊都是苍白的，胸膛没有任何起伏，若不是液体内偶尔冒出的气泡，让人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霍长卿在里面坐了两天，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被勒令不要打扰他。
　　霍震·杰拉尔丁终于处理完事物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幅邋遢的样子，比之往日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皱眉冷声呵斥。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这样不吃不喝是要做给谁看？”
　　闻言，霍长卿缓缓转过头，眼中倒不仅是外人所想的伤痛，更多的，反而带着一丝不解，“我不明白，既然他能在我被流放后坚持十年，干他娘的为什么又会在我出狱前夕自杀，甚至那个时候议政团已经批准了我们的婚姻。”
　　他顿了顿，语气随即变得十分肯定，“……他绝不是自杀。”
　　霍震没想到他分析了整两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狗屁结论，顿时气得胡子都要炸起来了，想也不想手上的军帽就砸了过去。
　　“干！你这是在怀疑你老子？”
　　“不是你，”霍长卿摇摇头，一根手指戳在玻璃罩上，狠狠点了两下，“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是初年他自己。”
　　他的手指沿着罩中人的弧度一点点向下，最后停在白初年的勃颈处，“他是想要换芯片……”
　　“……换身份。”
　　只不过途中手术失败，成了活死人。
　　这三个字立即就让霍震脸上由阴转晴，兴奋地一拳砸在霍长卿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欣喜，“不错，你能想到这些，看来还不至于被他给迷的脑子都没了。”一边示意身后的副官将一块拟氮屏递过来，“你自己看吧，白初年的身份查到了，清醒清醒，至于他该怎么处理，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还有，”霍震替自己儿子整了下皱巴巴的衣领，“去换身衣服，达隆家的小儿子到了，你去见见自个儿未来的媳妇儿。”
　　霍长卿看着他，嘴角忽而咧了咧，那块存着资料的机子，直接被丢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屏幕碎成四分。
　　霍震一上一下被他弄得几乎要跳脚，“既然都清楚了，你这是又闹什么？”
　　“你他娘真是老糊涂了，”霍长卿满身匪气当着他老子的面还是没能压住，一脚跺在那块碎屏上，沉重的军靴在上面狠狠碾了碾，一堆零件被踩的稀碎。
　　“白初年还活着，老子为什么要娶别的鸟人？老子要娶谁，什么时候轮到那块破机子来决定了？那什么达隆多隆的，你让他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再敢在老子面前晃荡，当心我突突了他全家！”
　　霍震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要提不上来，他本以为甩给他这些，自己倔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小子能觉悟过来，白初年接近他只是为了获得联邦高层的最新机甲战舰数据，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狗屁爱情，剩下的一切也就自然而然，可是这小兔崽子，果真是坐牢给坐傻了！
　　那边霍长卿已经抛下了他，直接一个信号接了出去，“让杨乐准备手术，我一个小时后带人过去……芯片植入手术。”
　　“呦！您这是又伤到哪儿了？”通讯器的拟氮屏上立即扒出颗油光瓦亮的脑袋，一笑一对小虎牙。
　　霍长卿咬了咬牙，对着他这种幸灾乐祸的欠虐样儿难得忍住没爆粗，“芯片切换手术失败，不过人没死，重新植入芯片以后还能不能完全救回来？”
　　杨乐吸了口气，想都没想就迅速摇头，“如果是芯片切换失败但是没死亡，有80%的可能脑部后天记忆系统已经被破坏，如果能找到以前的芯片碎片，那应该没问题，但是如果换成新的，重新植入的话我只能保证他醒过来，但能不能记得以前后天学到的东西我说不准，至于其他记忆，也有一多半丢失的可能……”
　　霍长卿立即扭头，“碎片呢？”
　　后面的副官被他脸上狰狞的表情骇的后退半步，看了霍震一眼才小心开口解释，“当时发现白少校的时候，因为出了这样的状况，大家手忙脚乱……”
　　“我问你碎片呢？”
　　副官几乎要哭出来，“被，被回收了。”
　　人的记忆储存在自己的大脑里，但后天许多技能与学习所得，都会储存在芯片里面。这些由联邦提供的芯片都是由精神力凝成的，碎裂之后将会由联邦统一收回，抽走里面对联邦有用的知识，剩下的芯片载体经过重新加工归零后，变成新的初级芯片，可以进行再次植入，循环使用。
　　距手术失败已经一周，即便是现在找到，恐怕也成了一张没有任何关于白初年记载的芯体，甚至有可能早就给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小兔崽子移植进去了。
　　“干！”
　　霍长卿狠狠挂断通讯器，一把掀开身前的罩子，将里面的人挖出来反手抗在肩上，青年毫无生气的身体挂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随着男人走路的动作轻微起伏。
　　“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就算你他娘真是星际间谍，就算变成了白痴，也是老子要娶回家的人！”
　　说着，霍长卿踹开实验室的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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