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第三街2

　　34（中）

　　尤里挑了一个裴盛炎不忙的日子，去了裴氏。在他的办公室里，逼他说完了最近发生的事。听完，她捧腹大笑，又看着他直摇头：
　　“你是一点权威都没了，到时候再退休，你就是食物链的底端了。”

　　裴盛炎放下笔，抬眼，冷冷的和她对视。
　　她耸肩，“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从来都没怕过你。”

　　没再和尤里聊自己的事，裴盛炎琢磨了一下，冷哼一声，“你回来只是因为我？恐怕另有原因吧。”
　　她被问愣住，没答。

　　认识这么多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他看向她，眉梢轻轻一动，“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她清了清嗓，质疑他，“你行吗？”

　　裴盛炎双手一摊，显然是得意的。他没说话，尤里也懂他是在炫耀。她身子一倾，趴在桌上，把耳朵凑过去。他开始有条不紊的说了起来，句句认真。
　　听到某条，她眼一瞪，“裴盛炎，我是女的，这个不行，不行。”

　　他坚持已见，“我是男人，比你了解男人。”
　　她细想了会，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勾了勾手，示意他继续。好几条，她听了都噗呲笑出声了。他话音一落，她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
　　“行，事成，我给你包红包。”

　　裴盛炎坐直了，理了理西服，刚拿起笔想看几个文件，尤里突然懒懒散散的随口说去，“对了，好久都没金莉心的消息了。”
　　这个名字，很久都没被提起了，甚至有些陌生。裴盛炎淡淡的说，“嗯，可能在某个安静的地方创作吧。”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

　　尤里看到门口的男人，她惊了。
　　“姐。”
　　张郁贤和她打招呼。换下西服，一身白色休闲装的他，清爽又斯文。

　　裴盛炎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自然，“很难得看你穿得这么休闲。”
　　张郁贤笑了笑，“穿西服钓鱼太累了。”
　　裴盛炎指着自己，“你在说我吗？”

　　说完，俩人对视一笑。

　　尤里有些摸不清状况，她指了指他俩，“我刚回美国半个月，你们两个关系就这么好了？”
　　“裴总可太难约了，我之前约了好多次都被拒了。” 张郁贤故意皱眉，打趣说去，“前几天我在巴黎收到他的信息，说要约我钓鱼，我简直有种追到女神的错觉。”

　　裴盛炎只是一笑回应。
　　尤里也笑了笑。

　　翻了翻手中的文件，该审的都审了，裴盛炎将它们摆放整齐，把笔搁置好，然后起身，走去了张郁贤身边，“走吧。”
　　随后，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在办公室外，他们刚好碰到了买咖啡回来的吉西，她一向公私分明，和裴盛炎说去：“裴总，财务的报表我先过，然后明天拿给你审。”
　　她还是看了一眼张郁贤，“你们好好玩。”

　　裴盛炎嗯声点头。
　　张郁贤也没说什么，但和吉西擦肩而过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侧头对她柔和的笑了笑。她也笑了，瞬间有些羞涩。

　　*

　　去郊区的路上，是张郁贤开的车。他和裴盛炎一路聊着天，也认识了大半年，合作了这么久，俩人也算有些默契。而且张郁贤这个人，讲话总是温温和和，没什么棱角，情商很高，所以裴盛炎和他相处，也算是舒服。

　　张郁贤说，出去玩就不要聊工作，于是，他们聊着彼此的一些兴趣爱好。
　　不过，车刚开一半，裴盛炎接到了一个电话，神色立刻紧绷，久久缓不过神来。

　　见他状况不对，张郁贤将车停到了路边，问去：“怎么了？”
　　冷静了一会，裴盛炎说，“麻烦你先带我去趟警局。”
　　“……”

　　*

　　张郁贤很快就将车开到了警局，他跟着裴盛炎下了车，很关心的说了句，“你先去，如果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和我说。“
　　裴盛炎嗯了一声，就立刻走了进去。

　　只是，当裴盛炎刚走进警局，映入眼帘的公安与国徽，肃穆庄严。那刺眼的光，刺进他的眼底，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不停的刺向他的心脏。提醒着他过去所做的一切，也似乎在告诉他：你从不是一个好人。
　　这是他第一次进警局，就算在香港，他也未曾踏进过一次。

　　忽然，身后走来一个人，是熟悉的脚步和熟悉的气息。裴盛炎回头，看到苏茉莉的出现，更为震惊。

　　一名警察走了出来，十分严肃：
　　“跟我过来。”

　　裴盛炎和苏茉莉一起跟了过去，他很疑惑，为什么茉莉也会被叫来，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心底很紧张。但她只是淡定从容的对他一笑，用唇语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可以。”
　　她的确变了，身上没有任何胆怯。

　　封闭的审讯室里。
　　磁砖地板透着入骨的寒气。

　　两名警察坐在审讯桌子前，裴盛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这种压迫感还是头一回。这里的每寸气息都代表了法治，的确会让人寒毛竖起，尤其是对一个曾经作恶多端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从警察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们对裴盛炎并不陌生。不过，只是打量了一番后，一名警察说去，“28日，也就是昨天下午6点，我们接到村民电话，在郊区余家村后山的树林里发现了余心，也就是金莉心的尸体。”

　　虽然在电话里，裴盛炎已经知道金莉心死了，但是此时坐在这里，再次听到警察说出这件事，他还是难受起来。

　　警察看着资料，继续说着，严肃冰冷，“经过我们的现场勘察，以及法医的尸检报告，初步可以推断她不是意外身亡，而是遇害。根据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来看，她已经死亡了一周。”
　　听到这里，裴盛炎心再次沉下，只能拼命的咬着后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警察盯着他，“而我们从余心的手机里，看到了她在死前，给你打过三次电话，而你都没接。”
　　裴盛炎眼眉一动，问去，“你们怀疑是我杀了她？”

　　警察始终声冷而严肃，“我们只是向涉及到本案相关的人员，进行正常问话。你只用配合我们警方，说出实际情况即可。”
　　但随后又加强了语气，补充道：“请你务必配合。”

　　裴盛炎自然明白，为何警察要特意补充的这句话，他的心微微收紧。

　　另一头的审讯室。

　　同样是两名警察，面色严肃的盯着眼前瘦小单薄的苏茉莉，或许是她的外表过于惹人怜爱，所以警察的语气稍显平和。
　　资历较深的中年警察问去：“死者余心在死亡的当天下午见过你，你们聊了什么？”

　　苏茉莉坐得很直，要说身在警局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胆怯，用简洁明了的语句，实话实说了一遍。
　　一名警察记录着，一名警察继续审问：
　　“余心和你的男朋友裴盛炎在美国相处了五年，通过我们调查得知，余心对裴盛炎有不同于朋友的感情与陪伴。在你们复合后，余心也多次骚扰和挑衅过你，你有没有厌恶过她？憎恨过她？ ”

　　苏茉莉下意识心一抖。
　　警察提醒：“要说实话。”
　　她抿了抿嘴，答：“有。”

　　警察一怔。
　　而后，苏茉莉语气平稳的继续解释：“对于金莉心三番五次的挑衅，要说没有厌恶过实属在撒谎。我今年22岁，仅有过一次感情经验，处理感情还不到那么成熟的地步。所以，在面对有人和自己竞争时，对对方产生排斥心理，我认为很正常。但我没有憎恨过她，更没有想过要杀她。”

　　面对她的直言不讳和从容，警察又一次怔住。

　　另一边。
　　警察问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10月21日晚上8点半到10点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余心第一次给你打电话，是在8点40分，第二次是在8点50分，第三次是9点。为什么你均没有接？”

　　裴盛炎用力的吸了口气，看着警察，一字一字的说，“当天晚上我和女朋友在家里，大概8点半到9点半左右，我们在客厅发生了关系。随后，我就去洗澡，大概是10点多，我才看手机，并回拨了电话，但无人接听。”

　　让他这样的人，解释这件事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只是被逼问审讯，心底不好受。可是，他也非常清楚，现在的他，不能有任何反叛心理，必须服从。但他开始担心起隔壁审讯室里的苏茉莉，知道她肯定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

　　另一边，警察刚好让苏茉莉如实交代：
　　“10月21日晚上8点半到10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苏茉莉来说，的确难以启齿。尤其是面对两名男警，她的确不知怎么说出口，不过，她缓了缓，还是镇定自若的说道：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和我的男朋友……”
　　警察盯着她。
　　她双手搭在腿上，手指微曲，酝酿了一下，便说去：“我们在客厅里发生了关系，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你们可以去调查小区监控，足以证明我们当晚，从未出去。”

　　苏茉莉不慌不脸红的讲完这番话，两名男警察分别都低下了头，记录后，便没再延申这个问题。

　　另一头。

　　警察问完了几个问题，但眼神和语气从始至终都是极致严肃，“我们知道，余心和你在美国有过长达五年的接触，对你也有别样的情感。她看到你和前女友苏茉莉重新在一起后，多次挑衅苏茉莉，你有没有因此厌恶她？”
　　裴盛炎：“没有。”

　　警察冷笑了一下，显然不信，随后就翻出一份口供：
　　“在前几个月，你苏茉莉还未复合，当时你们一同前往了景德镇，余心找人骚扰了苏茉莉，你便在后巷替她出头，你是不是在电话里威胁过余心，说道，如果她敢再碰苏茉莉一根发丝，你就不会让她好过？”
　　警察的语气越发凶狠。

　　面对证据，裴盛炎无法反驳，重重沉下一口气，“是，我当时是说过。”
　　警察打量了他一会，皱紧眉头，手握成拳，死死的盯着他，“你过去是谁，我们很清楚。”

　　忽然，警察的食指奋力的在桌上一敲，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我不管你曾经是谁，既然你已经用新的身份活着，你就给我老实点，不要被我们抓到任何把柄。”
　　随后，他抬起下颌，语气很不好，“希望凶手不是你，但要是你，那十有八九，就是死刑。”

　　裴盛炎和男警的目光重叠在一起，都是敌意，气氛瞬间紧绷到顶点。

　　那一头，气氛相对温和。

　　警察继续问了苏茉莉几个问题后，便让她离开。不过苏茉莉刚起身，一直问话的中年警察，语重心长的说去：
　　“苏小姐，生在怎样的家庭里，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但是选择和谁组建家庭，我们要谨慎，一步错，步步错。我想，你在天堂的家人，应该也希望你能和一个，给你带来安宁的好人在一起，而不是总被牵连，甚至要像今天一样，在警局说这些难以启齿的话。”

　　好人，两个字，格外用力。

　　知道警察的意思，苏茉莉杵在原地，渐渐低下头，没回应。
　　警察也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刚刚不是在审问你，你就当我一个年长的警察叔叔，我的话你可以想想。”

　　忽然，苏茉莉抬起头，目光很坚定，“我相信我的男朋友裴盛炎没有杀金莉心。”
　　裴盛炎三个字，她特意说得很重。

　　*

　　苏茉莉走出去的时候，还碰到了吉南。外面的裴盛炎看到了他，疑惑了半晌，不过还是先担忧的走过去，摸了摸苏茉莉的头，很宠溺：
　　“怎样？他们有为难你吗？”
　　苏茉莉笑了笑，“没有。”

　　这时，苏茉莉看到了后面的张郁贤，她像是有些故意，拉着裴盛炎的手说，“警察就是照例问话而已，能配合的我都配合了，我很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后面的张郁贤都听到了，他对裴盛炎说：
　　“不然，我们改天再钓鱼？”

　　苏茉莉立刻冲张郁贤一笑，“没事，你们俩平时都很忙，难得今天都有空，既然约了，就去吧。”
　　她转眼看着裴盛炎，“我把南医生带回医院，顺便去看看天鹰哥，我们晚上见。”
　　随后，她在他的脸颊上一吻。

　　这个画面，不仅周围的人看到了，刚刚给苏茉莉问话的警察也看到了，他端着一杯热茶，在窗边叹气，又摇了摇头。

　　苏茉莉和吉南走后，裴盛炎和张郁贤也准备离开警局，但刚打开车门，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警局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还有点烈，即使是秋天。

　　本来在警局做了尿检，又盘问了一堆关于组织富二代群聚的事很不爽，齐扬知道都是裴盛炎故意抖出来的。刚好碰到了他，直接几个大步冲上去，怒指着裴盛炎，“你牛逼，第一次弄我就算了，你他妈还三番五次揪着我不放！”

　　裴盛炎很冷静，“这里是警局，你声音再大点，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齐扬的气被憋了回去。
　　裴盛炎紧盯他，声音很冷，“第一次的确是我做的，但这次我没做。我没那么闲，天天把时间花在你身上。”

　　齐扬气得直咬牙，不过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进了车里。他皱眉思索了很久，然后走过去敲了敲窗。张郁贤摇下了车窗，齐扬趴在车窗上，定睛看了几眼，忽然没好意的一笑，
　　“还真是你啊，哑巴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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