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

　　清溪和张梓桐在走了大半个游乐园的时候遇见了认识的人，准确的说是张梓桐看到了沈随深。
　　“怎么了？”
　　身边的张梓桐突然停了下来，清溪顺着她停留的目光看去。
　　张梓桐总觉得心里不舒服，除了工作，并不愿和沈随深接触太多，“没什么，走吧！”
　　而此时顺着张梓桐的目光看过去的清溪也看到那个清隽挺拔的男子，不止那个男子，还有站在他身边同样清隽的女子，或许不能用清隽来形容，只是……嗯……很好看，很漂亮，很……说不出的东西。
　　清溪在想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不去的话没礼貌，去的话又怕打扰到他们。
　　张梓桐看见清溪露出为难的表情，眉头淡淡地皱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她叫她走都没有听见，于是原本经过一下午酝酿快要到顶峰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层层阴霾覆盖，直落地底。
　　清溪还在考虑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张梓桐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沈随深那里走去。

　　“沈先生，你好。”
　　清溪也跟着老老实实叫了一声：“沈师兄，小江。”
　　小江？张梓桐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站在沈随深身边的女生，原来清溪不但认识沈随深，还认识他的女朋友。
　　张梓桐和赵清溪的突然出现没有让沈随深淡然的脸上露出太多惊奇，他微微颔首示意，“张总，清溪。”
　　“清溪，好久不见。”
　　小江清冽的声音响起，脸上比沈随深还要波澜不惊，对她们的出场没有丝毫惊奇。清溪看着小江，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张梓桐眼神再次扫过小江，这样的对话怎么就这么像是分手后重逢的恋人之间没营养的对白呢，清溪和这个叫做小江的女生曾经……她强迫自己停止这个想法，清溪说过她不是les，想到这里，张梓桐忽然生出烦躁。
　　“好久不见。”的确很像重逢的恋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也的确是很没营养的对白，可是谁知道小江同学说的话除了没营养的就是营养过剩的，要么是没有意义，要么就是让你倍受打击，为了不打击清溪，小江同学特意说了一句很没营养的话，而清溪则是顺着小江同学的话接下去。哪知道这两句极度没营养的话落在张梓桐耳朵里就变成了旧日情侣的“接头暗号”，连沈随深都从清溪的明恋或暗恋对象变成了蒙在鼓里或心知肚明的赵清溪头号情敌。
　　张梓桐终于光明正大地看着小江，问沈随深：“这位是……”
　　“我未婚妻，江宛沉。宛沉，这位是张总。”
　　“江小姐，你好。”张梓桐摆出堪称完美的笑容，在冬日里，明艳不可方物。
　　“……你好。”江小姐，好不习惯的称呼……
　　张梓桐秀眉一挑，还真是冷淡呢，是因为我和清溪走在一起的缘故？
　　“不知道沈先生和江小姐能不能赏脸，一起吃顿饭。”
　　不是打声招呼就应该走了吗？清溪实在是猜不透张梓桐到底意欲何为，又一想，大概是公事吧。
　　而张梓桐却只是突然想——认识一下这位江小姐。
　　“抱歉，张总，我和宛沉还有事，下次吧。”
　　沈随深简单而快速地回绝了张梓桐的邀请，而这一行为在张梓桐看来，则是沈随深在害怕清溪和小江两个人旧情复炽，于是她看向江宛沉。
　　“嗯……可以晚点回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宛沉知道这也是属于沈随深工作上的应酬，沈随深是不想让她去不喜欢的饭局，但是……她看看对面站着的人，又低下头发短信，想，有清溪在嘛。
　　沈随深看着低头盘算的小江同学，点了点头。

　　环境优雅，气氛浪漫，可惜吃的是四人餐。
　　“江小姐和清溪是一个学校的吗？”
　　“不是。”
　　“那……？”
　　张梓桐疑惑地看着江宛沉，想要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而后者显然没有仔细讲述的欲望，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小姐和清溪关系很好吧？”
　　“呃……”好吧，这也算是回答。
　　“那清溪应该多联系联系江小姐，我都没看见你有什么朋友。”
　　江宛沉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江小姐，清溪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安静吗？”
　　“唔……嗯？”
　　……
　　一晚上下来，江宛沉终于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绝对不是沈随深的应酬饭局，而是自己的。在张梓桐一个接一个问题以及一句接一句意味不明的语言轰炸中，最后还是沈随深一句平淡到令人信服的“宛沉，叫一杯薄荷水吧，对你的嗓子好点”，以及江宛沉一个自然到无比真实的“好”字中结束。
　　离开的时候，江宛沉给了清溪一张名片。“清溪，这个给你。”
　　“在N市的画展你要参加对吧？这张名片……呃，郑叔叔应该知道。”江宛沉口中的郑叔叔是清溪以前的油画老师，很疼惜人才，也很照顾清溪。

　　张梓桐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江宛沉，只知道自己今晚是彻底被打败了，口水都说干了对方都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单音节词，那个沈随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薄荷水，什么嗓子不舒服，顶着一张比君子还君子的脸一唱一合的，真不愧是情侣。
　　回去的时候，张梓桐冷着一张脸问赵清溪：“你和她什么关系？”
　　而清溪只是默默接受着她莫名其妙的冷硬口气，不作回答。于是一路上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到家。

　　清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张梓桐正坐在客厅最小的沙发上，衣服都没换。清溪慢慢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是一个可爱的南瓜凳子。
　　张梓桐靠在沙发上，脸色显得无比难看，却又与疲惫无关，她再次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总要告诉我她是谁？”他还是她，沈随深还是江宛沉。
　　“江宛沉。”
　　“小江的父母都是我的大学老师。”
　　“然后呢？”
　　“然后我们是朋友。”
　　“哪种朋友？”
　　清溪突然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两秒之后，张梓桐的眼睛躲开了她的视线。
　　“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张梓桐站起身，“算了，没事了。”
　　张梓桐从她身前向卧室走去，她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我们只是好朋友，可能是只比一般朋友好一点的朋友。”清溪低着头，看着木质地板的纹路，柔声地说。
　　“没有感情纠葛？”
　　“没有。”
　　“那沈随深呢？”
　　“他是小江的男朋友。”顿了顿，又补充，“认识而已。”
　　“你们之间没有关系吗？”
　　“没有。”

　　长久的沉默之后，清溪说：“晚安。”
　　她问得太多了，而她回答的也太多。
　　她问得越界了，而她的回答也越界了。
　　张梓桐，你何必问我。

　　她的的目光随清溪的身影隐没在房门后，张梓桐还站在客厅，一动不动。

　　洗过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张梓桐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眠。
　　她和沈随深没有关系，和江宛沉也没有感情瓜葛，她不是les，此时的张梓桐轻松愉悦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脑子里不停地重复想着这几句，又突然觉得压抑，清溪不是les，她不是les！可是她为什么不是les？她不是les，所以她喜欢男性？她喜欢哪种类型的男性呢？对，只要不是花美男！她说过的，她不喜欢花美男。不是花美男那是谁呢？清溪喜欢谁呢？沈随深？不不不，清溪和沈随深没有关系，她不喜欢沈随深，他们也没有过关于感情的交集……好了，不要想了，已经开始重复了，不是沈随深，也不是江宛沉，她好像没有喜欢的人，不能再想下去了！
　　是谁呢？男人还是女人？会不会是……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问题，现在她应该放松地躺着，抽空一切，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这些东西与自己无关。是的，无关，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会难受呢？
　　她的心乱了。
　　于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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