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刻印的作用最多持续一天，大概也只能等待它自动消失了。”首席法师继续说道：“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通常都会在书房。”

　　他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

　　“对了，虽然不是绝对禁止，之后的一周之内也请尽量避免……嗯，体力消耗过大的活动。——我知道这对年轻人来说有点艰难，”他深深看了一眼骑士：“不过，为了恋人的健康请忍耐一下吧，弗兰克先生。”

　　“咳……”骑士反应过来，放开了抱住精灵肩膀的手，有些尴尬地想要回答，精灵已经带着几分无奈开口了。

　　“……我们不是恋人。”

　　“咦？”首席法师愣了一下，来回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样啊，抱歉。是我误会了。”

　　但他的表情更像是混合了同情和慈爱，和之前对海妖少年说“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习惯掩饰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时候如出一辙。

　　“请放心，至少在法师学院，我不会容许有人以任何借口伤害我的客人。”

　　首席法师紧接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看起来太过认真，精灵反而不好意思再继续解释了。

　　“失陪了。”首席法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很细心地关上了门。

　　“三百年来人类观念的进化程度，真是超乎想象。”精灵叹了口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是不是应该建议您注意一下举止呢，弗兰克先生？”

　　“我只不过是担心没人盯着你会有更大的麻烦啊，四百金币的子爵大人。”骑士斜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回答：“放心吧，等你找到恋人，我会保持距离的。”

　　精灵沉默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得了吧，我打赌三百年前你一定有一打以上的追求者吧，‘最耀眼的晨星’？”骑士笑着伸出手去，揉乱了精灵的头发：“不过还真好奇谁能受得了你这种不要命的性格。幸亏我不是你的恋人，否则早就被气死了。——我猜，那时候队里的牧师一定相当讨厌你？”

　　“丽塔很温柔的，”精灵笑了笑：“从来不抱怨。但希尔看到了就会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念叨‘别给丽塔添麻烦’还有‘不许故意受伤来吸引她注意力’什么的。——除了他自己，谁会这样做啊。”

　　“哦？结果他俩最后在一起了？”骑士笑了笑。

　　“……我不知道，”精灵低下头，有些黯然地回答：“是这样的话就好了。……最终战之前他们大吵了一场。”

　　“会和好的，既然他们都活下来了。”骑士回答。

　　他又一次在精灵身旁坐下，抱住他的肩膀：“而且，很快就能知道了吧。——只要去安雅的信上说的那个地方。”

　　“六人队伍？……还早呢。”精灵勉强笑了一下。

　　“明明已经五个了。”

　　“罗文娜？我不太确定……”

　　“你去邀请的话，她会很乐意加入的吧。”骑士点点头，然后有点沮丧地说道：“不过我最好回避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似乎又得罪她了。”

　　“嗯……”精灵含糊地应了一声。

　　骑士以为他还会再说什么，等待了一会却没有下文，接着才发现精灵似乎已经睡着了。

　　骑士尽可能轻地扶着他躺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关于“天使之印”，首席法师和自己都在谈话中下意识地避开了重点。

　　“相比起后果，强制净化给身体造成的负担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唯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法术才会被当成治疗的手段之一。
　　因此背负刻印者，也一定也同样背负着极其恶毒、且持续一生的诅咒。

　　精灵一直对于自己的情况轻描淡写，但事实肯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即便没有生命危险，也绝非“不是什么大事”那么简单。

　　毫无疑问首席法师想去除的并不只是刻印，还有诅咒本身。
　　但是，三百年来逐渐式微的魔法研究，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恐怕他自己也不确信吧。

　　而骑士也明白，教廷在这方面的研究同样毫无建树。
　　莱特·弗兰克，因伤退役的圣殿骑士。被必死诅咒剥夺了上战场的权利，在不属于他年龄的退休生活里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天使之印”多给了他十几年的寿命，但并没有真正拯救他。——那个时候作为养子的自己只有十五岁，所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骑士低下头，凝视着精灵的睡容。
　　如果是现在的话，至少——

　　小猫爪子挠门一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骑士有些恼火地起身去开门，海妖少年一脸无辜地站在外面。

　　骑士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先别说话，小心地关上门，这才开口问道。

　　“第二顿早饭吃完了？”

　　海妖少年点点头，用令人意外的严肃口气说道：“凯因，你可以教我怎么打架吗？就像教朱利安那样？”

　　骑士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们接下来要去对付那个吸血鬼公爵了，”海妖少年轻声说道：“但是我还太弱，会拖你们的后腿。罗文娜老师说一个合格的法师要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我不能按着那些课程一年两年的训练下去，没有那么多时间。”

　　“为了雷蒙德我必须要变得更强。——我能为他做的，可能就剩下这件事了。所以，凯因，教我吧，我会学得很快的。”

　　骑士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你和朱利安的情况不同，我没法像教一个战士那样教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法师的弱点在哪里，以及当别人攻击这些弱点，而其他人又来不及支援的时候，你应该怎么争取时间。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够了。”海妖少年笑了起来：“谢谢，凯因。”

　　“竟然学会道谢了，真不像你的风格。”骑士笑了笑，回答。

　　“我懂了。凯因喜欢粗暴一点，不喜欢被人礼貌地对待。你每次叫艾伦‘主人’的时候心里都很爽吧？但是因为他不肯拿小皮鞭抽你，所以你们才不能在一起？”

　　“……你再说下去，我就想拿小皮鞭抽你了。”骑士忍住了再弹他一个爆栗的冲动，说道：“你最好先去把精神防御的那部分学完，总不能带着恶魔做特训吧。”

　　“那个没问题啦。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开始驱除仪式了。”

　　“这么快？卡文迪许先生不是说半个月吗？”

　　“那是‘最多’半个月，”海妖少年得意地站直了身体：“其实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没问题了，但罗文娜老师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是她也说恶魔驱除以后，幻术能力说不定会下降。所以我更要抓紧时间了啊。”

　　“好吧，”骑士叹了口气：“说起来朱利安呢？他不打算跟着一起来？”

　　“朱利安说要做一些元素结晶的实验，这几天就不参加了。”海妖少年指了指背上的法杖说：“他还要了武器去，我就临时换了一根。”

　　“真够热衷的，”骑士笑了笑：“他找到事做就好，总觉得他最近看起来有些心情低落。”

　　“大概……是想家了吧。”海妖少年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只要多吃点就会好的。”

　　“那只对你才有效，”骑士斜了他一眼：“你在这等一下。”

　　拉上了窗帘的室内很暗，精灵仍在沉睡着。
　　骑士弯下腰，施放了几个增益魔法，然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当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海妖少年突然说道。

　　“我一点也不想家。但是我很想念雷蒙德……不管吃多少都一样。”

　　骑士默默地蹲下身去，将海妖少年抱了起来。

　　“谢利，”他说：“你不想家，是因为你的家就在这里。我们没法代替雷蒙德，但仍然是你的家人。”

　　海妖少年抱住他的脖子，笑了起来：“嗯……感觉上来说，罗文娜是姐姐、朱利安是哥哥，艾伦和凯因是——”

　　“那你又是什么？儿子还是女儿？”骑士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不能同时是吗？”

　　“不行。”

　　“那好吧，”海妖少年想了想，点点头：“有时候是儿子，有时候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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