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四周全是漆黑，只有提灯的微光照亮了眼前的几步路。

　　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心里诅咒着这该死的坏运气。
　　明明只要再等几天，他就可以满载而归地离开这个破地方。偏偏就在这时候，那个什么女王的事务官，跑来这里搅局了。

　　事务官本人就算了，和稀泥一把好手，女王能看中他什么？多半只是个靠色相上位的官员。
　　法师学徒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矮人看着很好骗的样子，倒是意外的精明。
　　至于那个骑士……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对上这个人的眼光，就让他觉得背后发凉。
　　——据说圣殿骑士是可以看穿魔法伪装的，他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吧。

　　早知道应该更快动手的。就算冒着被查到的危险，拿到黑水晶也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果然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才行。

　　视线范围内出现了浓密植被覆盖着的一片坡地。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吧。
　　男人检查着脚下，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他迅速掏出准备好的毒烟弹，扔进了洞内。
　　紧接着周围突然变得一片明亮，男人不得不伸手遮挡这刺目的光线。

　　等这短暂的视觉丧失过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地精洞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桶，毒烟从里面不停地向往冒，呛得他自己咳嗽起来。

　　“入夜以后天气是挺冷的，村长先生，”精灵事务官绿色的眸子直视着他：“不知道您这把老骨头怎么突然受得了了呢？”

　　男人惊慌地后退，立刻就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脊梁上。

　　“小心别撞到剑上啊，”骑士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很久没磨过了，割起肉来不会很利索的。”

　　男人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精灵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

　　“原谅我一时激愤，事务官大人。我认为这群地精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他努力地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精灵却不为所动，依然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惩罚他们用黑水晶来交换食物的行为吗？”

　　这么说他们连黑水晶也知道了。难道说……
　　男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事务官大……大人……我只是一时……一时财迷心窍。看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能否……能否高抬贵手？”

　　“就算真的杀死一百多只地精，也等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精灵冷冷地回答：“毕竟魔法生物不受法律保护嘛。”

　　“我并不是真的想杀它们……不……不管是黑水晶矿脉还是赔偿，全部由您处置……请放我走吧，我会马上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精灵平静地问：“在这里杀了你的话，这些东西也一样归我啊。”

　　男人呜咽起来：“不，求求您……发发慈悲吧……我手头还有一些非常珍贵的魔法书籍，只要您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你把真村长的尸体藏在哪里了？”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他举起“拐杖”刺向地面，一瞬间人已经出现在十码开外的地方。接着一挥手，一人高的火焰猛地向精灵扑了过去。

　　骑士抢到前面挡住了攻击，就在停顿的片刻，男人飞速地往身上加了两到三个迅捷魔法，立刻向密林深处跑去。

　　脑后传来箭矢破空的风声，男人又一次挥了下手，一道混沌屏障在周围展开来。箭矢靠近时立刻偏离了原本的目标，擦着屏障飞了出去。

　　男人在心底无声地冷笑了。
　　混沌屏障消失之前，一切物理攻击都等于无效。而等屏障消失之后，他早已跑出弓箭的射程范围了。

　　“凯因！”精灵将第二支箭拉满了弦，喊了骑士的名字。
　　骑士会意，轻触了一下他的肩膀，淡淡的辉光立刻沿着精灵的手指集中到了箭身上。

　　听到了第二支箭的风声，软弱无力的感觉。
　　男人简直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了。
　　——真是漂亮的二连矢，但有什么用呢，即使能在一瞬间射出一百支箭也是徒劳的。

　　更加遥远的，第三支箭的声音传来。
　　男人终于得意地笑出了声。
　　超水平发挥了吗，精灵，真可惜——

　　真可惜——
　　可惜什么？
　　大脑不受控制地停止了思考。脚还在机械地前进着，但已经丧失了方向。
　　呼吸变得困难，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渗透到了胸前的衣服里。
　　男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喊叫，但却只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男人倒在了地上。
　　第三支箭从脖颈斜后方射入，完全穿透了他的喉咙。

　　“走吧，过去看看。”精灵放下弓，平静地说道。

　　“朱利安，走了。”海妖少年从藏身处探出头来，拉了拉还在发愣的矮人。

　　“这就是……真正的战斗？”矮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天啊……太帅气了。”

　　“只能算是真正的逃跑。”骑士笑了笑：“差点就成功了的那种。”

　　“瞬移、然后是火球术？”矮人抓了抓头：“后面的看不太清楚了，也许是加速术和漂浮术，全部都没有吟唱，也就是说……”

　　“喂喂，你说的帅气就是指对方吗？”骑士有些不满地插了话。

　　“这是朱利安的专业领域，”精灵笑着接过话题：“想听赞美就交给我好了？嗯……因为不太了解圣殿骑士的能力，只能靠你的判断来破解法师的防御了。——结果很完美、不愧是我的骑士。”

　　“‘神圣之握’，第一次试着加在其他的武器上，”骑士眯起了眼睛：“顺便一提，也是第一次见到对移动目标的三连矢，太漂亮了。”

　　“啧啧啧，‘我的骑士’，”海妖少年背转过身，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只碰肩膀也太小心了，偶尔也顺便摸一下其他地方嘛……”

　　“谢利？害怕的话就别看了。”精灵已经走到了倒地的男人跟前，回头看到海妖少年转过身的样子，立刻关切地问道。

　　“没关系的啦，”海妖少年摇摇头回答：“不管是真的还是幻像，尸体我见过很多了。”

　　矮人听到这句话，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脸一下发白了。

　　“朱利安也是，”精灵蹲下身，确认着男人的死状：“离远一点，免得闻到血腥味。”

　　“不……没、没有关系的艾伦先生，”矮人咬着牙回答：“这这这样的事以后还会遇到很多，我得学着适应……呕……”

　　他看了一眼尸体，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开始呕吐起来。
　　骑士叹了口气，走过去拍着他的背，一边放了个镇定魔法在他身上。

　　“对不起，弗兰克先生。”矮人咳嗽着说：“我太弱了。”

　　“这并不是脆弱的表现，”骑士回答：“没有人喜欢看到尸体的。”

　　“弗兰克先生也会觉得难受吗……”

　　“如果面对这样的场面能够无动于衷，我就要怀疑自己的良知了。”骑士摇摇头：“夺走生命的确是件残酷的事，但有时候这是不得不去做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懂的，”矮人抬起衣袖，擦了擦嘴：“……‘神劝导我们应该爱所有人，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将虚伪的仁慈加诸敌人，就是对友方的伤害；将泛滥的同情给予凶手，则是对受害者最大的残忍。’”

　　“虽然有些不敬，”骑士有些诧异地说：“但真是特别的发言。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多德先生的日记上写的，”矮人支撑着站了起来：“传奇时代的‘独角兽军团’里——”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保持三连矢无失误记录的精灵弓箭手——‘最耀眼的晨星’德温特雷克所说过的话……”

　　“艾伦先生……艾伦·德温特雷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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