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她们刚离开没多久，一身脏兮兮的牧师就摇晃着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个沙发就躺了上去，发出满足的叹息。

　　“哎呀呀，几十个受伤的，几百个发高烧呕吐的，不过一个都没死，真是太好了。”

　　但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进门就一副要哭出来样子的谢利。

　　“他们不放朱利安走，怎么说都不听。”

　　“别难过，”骑士伸手拍拍他，“我们去救他出来。”

　　“等等，”牧师听到他的话，这才注意到室内肃杀的气氛，坐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精灵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犹豫要不要说出祭品的事。牧师一整天拼尽全力避免人员伤亡，到头来还是迟了一步。但比起雷欧的心情，朱利安的安危才是要优先考虑的。

　　“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一边听我说。”

　　他要说的显然不是个配茶点的故事，但他们还得靠这些充饥。因为接下来奔波的一整夜肯定不会有时间悠闲地坐下来吃饭。

　　不到半个小时，索菲亚就带着厚厚一堆卷宗回来了。

　　“常住埃尔维拉，但领地和商会分布在特定地区的贵族们。我可以派人去调查他们每一个，但这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才能有结果。”她将一张纸递给精灵，“如果您有什么‘偏好’，请务必告诉我。”

　　“加上昨天晚上拜访过梅吉利斯家、男性、老年贵族的条件呢？”精灵将名单稍微侧了一下，好让背后站着的骑士也能看清楚。

　　“已经重点标记上了。”情报官转了转指间的羽毛笔，“对了，过去和克兰或者伊尔蒙家族关系密切的，是用红笔圈出来的那几个。”

　　“连莱斯汀公爵也——？”精灵瞥见红圈内的一个名字，有点惊讶地问道。

　　“那个倒和家族没关系。但您知道查封伊尔蒙家是他在负责吧？”索菲亚回答，“过后他报告过一单很大的证物失窃，当然，是魔法材料和相关书籍。”

　　“‘金盏花’商会负责人——梅吉利斯家的竞争对手。年龄和体貌也符合，如果要我选的话，就会从他开始。”

　　精灵沉默下来。尽管只能算是人情往来，他仍记得财政大臣在军团初建时给予的热情帮助。但这时候他连朱利安的嫌疑都还没洗脱，更无法反驳索菲亚有理有据的怀疑。

　　无论如何都必须从中选出嫌疑最大的人，然后尽快展开调查。

　　“雷欧，”有点犹豫地，骑士看向倚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牧师，“我想问一下，那种病——我是说梅毒，都有些什么症状？”

　　“那个么，分时期的，”牧师懒洋洋地开口了，然后吓得睁开眼睛跳了起来，“等等！哪染上的？！你没事吧？！”

　　“当然不是我！”骑士面红耳赤地回答道，“是昨天伍德说过，去黑市帮伊尔蒙买马的人有皮肤病！”

　　“有的啊，中期再往后就会出现皮肤症状了。”牧师拍了拍胸口，又躺了下去，“所以呢？”

　　“虽然这么说有点像是在报私仇……我投阿诺德侯爵一票。”

　　“啊，他有花柳病的事都已经不是秘密了，”情报官发出类似嘲笑的声音，“但是……阿诺德侯爵不是出了名的虔诚么，会和吸血鬼扯上关系？”

　　“与其说虔诚，不如说是担心自己死后下地狱吧。”牧师打了个哈欠，“但是，如果能有办法不死的话……”

　　“明白了。”索菲亚看着精灵，“反正他现在一天到晚闭门谢客，我这边调查起来也棘手。要怎么做就看您了，子爵。”

　　“那请先给我们一个晚上的时间，”精灵点点头，“到明天早晨还没有结果的话，就拜托您了。”

　　“没问题，只要您有办法从他那里套出话来。”

　　“有的啊。”谢利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虽然挺讨厌的就是了。”

　　年久失修的侯爵府，即使亮着灯也呈现一种凋零败落的景象。与无人打理的庭院相反的是四处遍布的岗哨，似乎阿诺德侯爵将他的一大部分收入都贡献在了雇佣守卫上。可见索菲亚所言不虚，此人确实结仇不少。

　　在放倒了第六个警卫之后，他们成功潜入了那栋还能说得上气派的大宅。白银之都风格的内饰让牧师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不过那就意味着房间的安排也是有规律的。

　　侯爵不在卧室里，而在旁边的小厅内。看起来应该是侯爵小姐死后才开辟出来的礼拜堂，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路神祗的符号。

　　就算在这种地方，他也带着两个守卫。海妖少年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躲到柱子后，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正伏在地上念念有辞的侯爵，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康那里惟士”高大的身影。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侯爵大人。”金发青年以装模作样的优雅姿态行了一礼，“您可还安好？”

　　“出去，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说。”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任何疑问，阿诺德侯爵迅速斥退了警卫。当他转过身来，正对上吸血鬼苍白的脸色和嘲讽的笑容。

　　“伊尔蒙”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于是侯爵弯腰躬身、以极度恭谦的语气开口了。

　　“大人，您……没想到您亲自来了。报告的信鹰已经准备好了——”

　　“——你知道我的习惯。写在纸上的东西并不可靠。”

　　“是的，当然，”咽了口唾沫，阿诺德侯爵不太流利地回答道，“一切都按您吩咐地进行，非常——非常顺利。”

　　“哦，”“伊尔蒙”冷笑了一声，“让你自己去做的事，可没有再交给什么佣兵吧？”

　　“没有，绝对没有！”侯爵努力做出让人相信的谄笑，“笔记是我亲手放进壁炉的，没有人注意到。”

　　“治安官已经开始调查那些小孩的来历了。”

　　“他们什么也查不到的。”阿诺德侯爵笑了一声，“我警告过，告诉家人的话，就会丢掉这份工作——那些穷小子为了钱什么都不会说的。更何况，招募理由是‘矮人工房人手不够，需要个子小的人来扮演店员’。就算他们有一两个忍不住说出去了，也只能查到梅吉利斯家。咳咳……咳！”

　　“伊尔蒙”冷漠地看着因为太过激动而喘不上气的侯爵。

　　“其他知情者呢？”

　　“只有几个从不出门的女仆。告诉她们那是为加冕典礼组织的唱诗班，过后自然就解散了。如果您觉得有必要，马上除掉她们也——”

　　“没必要。”“吸血鬼”回答道，“消失的人太多，容易引起怀疑。”

　　“说得是，大人。”

　　“继续观望几天。确认没什么遗漏了，再把信鹰发出去。”

　　听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作为证据了，剩下的就交给索菲亚来处理吧。

　　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阿诺德侯爵却忽然喊了起来。

　　“不、不不、请等一下！”

　　侯爵保持跪姿急切地向前挪了一步，抓住了“伊尔蒙”的衣服。

　　谢利下意识地甩开了他，以厌恶和愤怒的眼神瞪了过去。

　　“请您原谅，大人！”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的侯爵匍匐在地，只敢将头抬起来，“但……但是时间不多了，事情又有些……棘手。”

　　“您也知道，老朽一直病弱，全靠药物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但现在所有的医师都说了不——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维持下去了。”他稍微起身，带着贪婪的表情说道，“所以，请、请赐予我您承诺过的东西吧。”

　　“不死的能力？”“伊尔蒙”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是……是的，大人。”

　　“你还有多久可以活？”

　　“几，几个月——最多半年。”阿诺德侯爵摇晃着，说话却流畅起来，显然这套说辞已经准备了很久，“自然，这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做您忠诚的仆人。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将来——”

　　“几个月啊……”“吸血鬼”轻笑起来，“那就好好享受吧。毕竟你已经比你那肮脏的主人活得长了呢。——啊，对了，你还不知道伊尔蒙已经死了，不是吗？”

　　伴随着这句话，海妖少年卸掉了伪装。

　　礼拜堂内已经加好了隔音魔法，任何歇斯底里的喊叫与哭嚎都不会有人听见。那之后，侯爵就像破口袋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泪与口水在地毯上洇出了一片区域。

　　“嗯，还有气儿呢。”牧师蹲在旁边，捅了捅地上的侯爵，“那就这样吧，谢利，让‘侯爵’给西比尔小姐发个消息？”

　　深夜，几辆马车载着阿诺德侯爵与他神秘的客人们——守卫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现的——离开了侯爵府。

　　对于每个人来说，这无疑都是个难熬的夜晚。军团众人再次回到了女王别馆的休息室，一方面是放不下罗文娜，另一面自然是等待消息。

　　幸好没有多长时间，情报官就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她的声音里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不过很明显心情愉快，“虽然还有不少零碎的事要处理，但一切就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克劳芙小姐已经平安到家，不过这位先生——嗯，我想应该让他自己说明。”

　　伴随着第二个登场的身影，室内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情报官带着几分羡慕看了他们一会，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场，将这个团聚的时刻留给独角兽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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