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首先，希望你能看看这个。”

　　骑士翻找了一下，将伊尔蒙公爵的日志递了过去，但海妖少年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会读。……这有什么关系吗？”

　　精灵接过了日志，看着骑士指定的地方。时间大概是一年多之前，日志的第一页。

　　“12月23日，入手‘真正的人鱼’，供应人：鲨鱼，30。”

　　后面用不同颜色的笔迹写着一行字，精灵也念了出来。

　　“水手的事情引起了很大骚动，导致了意料外的麻烦，下次应更加小心些。”

　　“我不明白。”海妖少年平淡地说。

　　“假定‘人鱼’指的是你。我相信‘他’不会是‘鲨鱼’，所以，那个人没有出卖你。”

　　“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不是他，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又怎么知道等待几天之后，我就会失去抵抗能力的事？”少年的声音变得稍大了些，里面带着尖锐的痛楚：“只不过是他没有胆子亲自动手而已！”

　　“那是在我还是圣殿骑士的时候，一年多前的冬天。”骑士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问，自顾自地开始了叙述。

　　“在下城区一处废井中，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交给治安官和他手下的士兵处理。但是，因为废井靠近教堂的区域，死因又有些诡异，像是某种特殊宗教仪式。治安官猜测也许是某个□□的示威。因此，下城区的圣殿骑士团，也就是我们，接手了后面的调查。”

　　“当然，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宗教仪式。只不过新任治安官出身贵族，并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而已。”

　　“那是拷问，非常残酷的拷问。死者的身上充满了鞭打和刀割所留下的伤口，都不致命，却能造成最大的痛苦。指甲被拔掉，手指和脚趾被一根根地折断，眼睛被挖出，耳廓也被割了下来。”

　　“调查的结果是，死者是被自己的血液呛死的，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死法，但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失去了其他行动能力，所能做的只有这件事了。”

　　“所有参与调查的人都非常震惊，但同时又有一点好奇。——拷问的人究竟想从他口中知道什么？他忍受了长久的折磨，在觉得自己或许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选择了自尽。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从他身上没有查出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只能确认他曾长期出海。因此，在圣殿骑士里，我们叫他‘沉默的水手’。”

　　“这件事被当成奇闻，在市井中越传越远。从那时候开始，以此为题材，出现了不少传奇小说之类的东西。最终，事情甚至惊动了当时还是公主的女王。或许是出于对这种行为的嘉许，她下令继续追寻凶手，并特意拨款以安葬这名死者。”

　　“但是，几乎所有的线索都通向了死路，也没有人承认见过与死者相似的人，调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他被火葬，骨灰埋在教堂后的墓园里。”

　　“只有一件算是证物的东西保留了下来。圣殿骑士们从死者的胃里发现的小饰品、一个穿在细链上的贝壳。”

　　海妖少年的眼睛蓦地因为惊讶睁大了。

　　“很奇怪，贝壳应该是能被胃酸腐蚀的。但是那一个似乎很特殊，取出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按下机簧的话就能弹开。贝壳的内壁里，刻着一个词。”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叫什么，”骑士慢慢地说：“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沉默水手’的秘密之一。”

　　“——谢利。或许和你说的一样，人类都是有价格的。只要价格足够高，什么都可以当做筹码。”

　　“但是，所谓的价格，并不只是你以为的金币。劳动力，身体，灵魂，感情，承诺——人类同样可以用这些，去交易金钱以外的东西。”

　　“对于‘那个人’来说，你的安全是值得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交换的。即使他最后还是没有能够保护你，但至少，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全部。”

　　海妖少年一言不发地盯着骑士，然后，有大颗透明的水珠从他眼中渗透出来。遇到空气的时候，闪出了幽蓝的光泽，随后迅速地蒸发，在房间里形成稀薄的白雾。

　　“别这样。”骑士有些尴尬地走近他：“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唉一百个金币呢，就这么浪费多不好。”

　　无视了骑士生硬的玩笑，少年猛地扑上前去，将脸埋在他怀里，开始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起来。

　　骑士只能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小声说着语无伦次的安慰。
　　在他身旁的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了半透明的幻象。

　　水手打扮的青年，带着温柔的微笑伸出手去，与骑士的手重叠了。

　　“我可以去看他的墓地吗？”
　　很久之后，少年抬起头，用已经沙哑的声音问。

　　下城区的教堂之后一片墓园。面积并不大，排满了墓碑。
　　葬在这里的人都不是贵族，但按照一般的称呼，他们是“体面人”。
　　或者说，平民中那些较有钱的。

　　“沉默水手”的墓地位于较深的地方，周围散落着干枯的花束。
　　在木制的十字架之间，这块简陋的石碑显得有些突兀。
　　当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一对情侣正在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放花束。

　　海妖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向那两人跑了过去。

　　“请问，你们认识他吗？”

　　似乎是因为被陌生人搭话，两人一开始有些慌乱，接着，女子先开口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听说在这里祈祷的话，就能够得到祝福。”

　　“看来传说的版本真是越来越多了。”凯因摇了摇头。

　　“祝福？”

　　“我们就要结婚了，”这次是水手打扮的男子接下了话：“本来来这里是想请主教为我们证婚的。但是……我支付不起需要的费用。——我、我没有父母，她的父亲认为我配不上她，所以不肯给我们祝福。所以我想，至少……”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的。”海妖少年闭上眼，轻轻地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谢。”男子感激地向着少年低下了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有其他的神职人员可以做这件事。”精灵突然开口了：“对吧，圣殿骑士先生？”

　　“咦？”凯因惊讶地扭头，精灵却只是笑着对他眨了下眼。

　　“艾伦，你是要我去给他们证婚吗？”骑士被精灵轻推着向前走，一边努力地扭头小声辩解：“先别说我已经不是圣殿骑士了，就算是我也没有这个——”

　　不过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那对情侣已经激动地围了上来。

　　“谢谢！骑士先生！”

　　“传说真的没有错呢，您一定是神派来的使者！”

　　看着两人热忱的目光，骑士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愣了一会，决定接受现实。

　　“谢利，背景。”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对着海妖少年一挥手。

　　墓园的小道一瞬间变成了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地面。
　　头顶的天空已经消失，抬头可以望见的是巨大的白色穹顶。
　　石碑的位置，现在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彩色玻璃镶嵌而成的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情侣朴素的装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礼服与纯白的婚纱。两人惊讶地对视着，仿佛再也移不开投向彼此的目光。

　　骑士想了想，又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什么塞到了女子手里，在海妖少年的幻象下，看起来是一束手捧花。

　　“还有什么？啊对……戒指。——艾伦你那有铜指环吧，护手用的那种。”

　　骑士问了他们的姓名。

　　“保罗加西亚，你愿意接受莫莉克拉克成为你的妻子吗？你愿意发誓，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疾病或健康，永远爱她，支持她，忠实于她？”

　　“我愿意。”一直有些羞涩的男子，此刻直视着女子的眼睛回答。接着牵起了她的手。

　　“莫莉克拉克，你愿意接受这个男人，保罗加西亚，成为你的丈夫吗？你愿意发誓，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疾病或健康，永远爱他，支持他，忠实于他吗？”

　　“我愿意。”女子微笑着，眼中闪动着泪水，看着男子为她戴上戒指。

　　“那么，以神的名义，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新郎，你现在可以吻你的妻子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