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她造出了食人鲨群、攻击我们的战船、暴风雨，然后是海啸。在我眼中，那个人也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海盗的铁钩，折断的桅杆，巨大的章鱼触须……但至始至终都在同一个位置，有什么东西紧握着我的手。每当我觉得害怕的时候，我就转过头去看他。幻术的缺陷就在这里，只要能够坚信这一切并非真实，那么施术者就无法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

　　“终于，族长消耗了太多的魔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就在那个时候，我施展了我的力量。我给她们看的东西，是沙漠。和沙滩不同，那是没有止境的荒凉。没有生命，只有干涸的绿洲，动物的尸骨。风裹着沙尘，连同烈日一起，毫不留情地带走一切水分。”

　　“这是水手画给我看的场景之一。没有任何海妖见过，但或许对于缺水的恐惧，是扎根在本能之中的吧。她们惊慌失措，脸上的皮肤开始干裂起皱，然后一片片地落下来。”

　　“族长——我的母亲认输了，她们很不甘愿地拥戴一名雄性成为新的首领。其实那时候只要她们一拥而上，还是能轻易杀掉我们的。但或许只有人类才能毫无顾忌地这么做吧。”

　　“我放逐了我的族群。要他们解开幻术，离开这座荒岛，再也不要回来。恢复意识的水手很快修好了船，用海妖留下的食物和淡水补充了库存。我在他们眼中是一名当地土著的孩子，当我提出要上船当学徒的时候，船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尽管依然航行在海上，我却觉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每天趴在桅杆上，看着远处的岛屿，想象那上面的人类城镇。水手们教我各种各样的航海技巧，从给绳索打结到填装炮弹。那个人还会教我怎么绘制地图，以及使用人类的仪器而非星星来辨别方向。当我们真的到达黄金之都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水手学徒了。”

　　“当走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高估了自己。这里有那么多眼花缭乱的美丽景象，和这些真实比起来，我的幻象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向那个人抱怨，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指出我的不足。而他又一次拍了拍我的头，回答道：‘因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的。’”

　　“我们在港口附近住了下来，放弃了远航，只跟着小船到近海打渔。靠着对海洋的熟悉，我们的所在的船收成总是好得多。他说这样工作三五年的话，就能买得起自己的船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顺着洋流探索整个王国，甚至离开这片大陆，去寻找传说中的那些魔法生物所在的地方。”

　　“但其实，仅仅只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们在城里四处‘冒险’，寻找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小惊喜。我喜欢人类的食物，喜欢平民粗犷自在的生活，喜欢贵族装模作样的礼节。我真的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不要再去工作了’。”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第二天他没有叫醒我，外出的时候反锁上了门。第三天，干脆带着我搬出了原来住的港口小屋，转移到了城内的一处旅馆里。——他一个晚上没有睡，只是紧盯着房门，到了天亮的时候，告诉我他回去拿点东西，让我不要离开房间。”

　　“我虽然不明白，却还是按着他说的做了。我在那个房间里呆了两天，或者三天。我没法入睡，因为一闭眼就做起噩梦来。梦里有人不断地在折磨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应该是一群水手。他一直没有回来过，留下的食物也早就吃完了。”

　　“到了大概是第四天的时候，噩梦变成了现实。有一群人闯了进来。我记得他们的首领，好像是在另外一条渔船上工作的人。因为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我连幻术也没法施展，就这么被他们带走了。”

　　“后来我就见到了那个公爵。他告诉我，他是从那个人手中将我买下的。交货地点就是那个房间。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是他的奴隶。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但公爵给我看了那种‘契约书’。上面有他的名字，还有他的指印。”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公爵反而安慰我说，这个人也许并不是坏人。只是他用我去换了对他来说更有价值的东西而已。例如说有钱人的生活。——他怎么能不心动呢？他能够读书写字、还能画画，或许他本来就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水手。”

　　“‘对人类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出售的，区别只是是否开出足够高的价码而已。’公爵是这么说的：‘他并不是不珍惜你，只不过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未来幸福更重要一些吧。’”

　　“我终于死心了，哭了一场。公爵承诺只要我为他工作，赚到五千金币，我就能离开那里。工作也并不重，只不过是每月一次向那些贵族们提供致幻剂而已。只要他们指定想要的对象和场所，我就能百分百地满足他们的妄想。因为只要是海妖的□□就能做到，大部分时候，我用的是口水。”少年轻轻地笑了：“吐在他们脸上，看着他们如痴如醉地和地毯□□。”

　　“那个时候我就想，或许真是这样。在公爵的那个‘妓院’里，只要几个银币，就能买到一夜狂欢，一百个金币，可以上遍所有想上的人，而如果有几十万的话，就算是女王也会跪下来舔别人的鞋子吧。人类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出售的，劳动力，身体，灵魂，感情，承诺，差别只不过是价格的高低而已。”

　　骑士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而少年只是抬起头，微微地笑了。

　　“凯因，你是个好人，这意味着要买下你，需要非常、非常多的金币。——但归根到底，你还是有一个价格的。出到足够高的时候，你会杀掉我、杀掉艾伦、甚至杀掉你自己的亲人。所以，对不起，我还是没法相信你。”

　　“所以你宁可相信一个满嘴谎言的吸血鬼，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没有背叛你，对吗？”骑士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一点怒气：“真是顽固得无药可救的偏见。——既然这样，我也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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