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去来兮辞

　　生活太美好，好到无论怎么过，都像是种浪费。
　　——十分安于现状的宋小小。

　　“宋小小你欺人太甚！”楼下传来魔音穿耳，接着就是噌噌噌上楼的声音，还没等我坐直，房间的推拉门便嚓地一声被极粗暴的手法拉开了。
　　我还没睁开眼，倒是蜷在腿上的小孬先喵了一声，很识相地绕过来人跑出房间。
　　“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嗯……？我怎么你了？”我勉强瞄了她一眼，继续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椅。
　　这位把‘还让不让人活了’当作口头禅的是我的孪生姐姐宋小倩，但我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虽然我们住在一个门里，我楼上她楼下。她是个做个小模型也能扎了手的没水准建筑师，天□□九晚五；我也好不到哪去，在交易所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股票，每天午夜三点上班九点收工，周末大多各过各的。总的来说，我们就像光电时代的牛郎和织女，要联络只有收短信、发邮件、打手机。
　　“整个月的家务全是我干的！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是谁不让人活了？现在大半夜的，你不睡邻居还得睡呢……”我边打哈欠边伸懒腰，口齿不清，“而且我就要去上班了……”
　　“我不管！我管你上不上班，今天你给我把碗洗了！堆在那堆了三天，这次我绝对不洗！听到没有？我不管它会不会惹发臭！不管它会不会变黄！不管它……”
　　我看她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洗的样子，不由大笑。爸妈不在身边，家务名义上是我和小倩轮着干，但姐姐似乎生来就是贤妻良母，对脏乱差一点忍耐能力也没有，所以只要我赖赖皮撒手不干，最后小倩都会出面收拾，我当然乐得逍遥。
　　“笑什么笑！你今天不收拾完休想出门！再这个样子懒下去，不会洗衣不会烧饭，看以后谁敢娶你！”
　　“我这不正努力找着么……找个勤快的，专门为我洗衣烧饭……”笑话，谁要敢为了洗衣烧饭娶我回去，我就…我就……算了，不用我干什么估计那人也没活路了。
　　“宋小小！”小倩青着脸瞪我的时候我已经笑趴在椅子上了，气得她拽着我的手把我往下楼拖。

　　本来小倩是来监工的，但看我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扯了我的手套自己唰唰唰地开洗。我从冰箱里扒拉了个苹果，特脆，咯嘣咯嘣地咬着。
　　“你快上去准备吧，可别迟到了。”
　　“哟，现在知道我要上班啦……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硬拖下来的。”我就着她面前的水龙头洗手，惹来一个白眼。
　　胡乱抹了抹嘴，我说，“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年度职员什么的。”
　　水哗哗地流着，小倩不理我，自顾自地把碗碟甩得乒乓作响。
　　“小倩，你觉不觉得咱们的日子就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啊？”我靠着雪柜，拈起小倩粘在上面的购物清单，顺手折了个纸飞机，唰地一下飞出去。
　　“十年，几十年，然后我们都变老了，还是这么着，一个月见不到几次一见面就吵，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一样闹得不可开交，明明楼上楼下扯着嗓子喊就能听见还偏要发短信，还是分工明确，你理家我散财。然后你结婚生十个小孩，我呢，反正不会洗衣烧饭，那就教你的小孩写一手烂字、弹两爪子破琴，然后悠悠闲闲地玩股票败家，你看怎么样？”
　　小倩冷哼一声，望向我的眼眸中却有了笑意，“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过比你早出来几分钟，凭什么我累死累活的时候你就乐颠乐颠地在晋江上看文。如果再过十年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如今天就一头撞死。”
　　我赶忙给她让出个绝佳的位置，“撞吧！说不定就穿了哎！”
　　“疯丫头，留着你自己穿吧，我要睡觉去了……”小倩捡起被我飞到角落里的纸飞机，抚平了贴回原处，毫不掩饰一脸的鄙夷。
　　没劲。
　　小倩什么都好，就是缺少幽默感。要什么事都一本正经的，用她的话说——还让不让人活了。
　　爱猫小孬过来蹭着我的脚脖子，我逗它玩了一阵这才端了小倩非逼着我吃的‘营养早餐’上楼。
　　午夜两点，是我一天的开始。和以往一样，一边吃早餐一边查电邮。八百年也见不到一面的朋友，只好八卦些没有油盐的事来联络感情，我一封封看下去，忽然目光定在一个标题上——穿去来兮。
　　什么呀，这是。宋小倩就绝对没有我这样的好奇心，一定二话不说就给删了。
　　但我是宋小小，嘿。咔嚓，鼠标点击。
　　噗，只看了第一句我就把果汁喷在了显示屏上。
　　——穿去来兮，机会难得，胡不穿？
　　简单明了，有潜力。我胡乱抽了一把纸巾，抹着屏幕上的一片狼藉。
　　匆匆看了几眼，我也懒得数报酬那框里有几个零，得出结论：哪个经常上晋江的丫头想钱想疯了。
　　人生难得几回疯，能疯即是福，但这样没脑子地疯，实在让我有种用拖把蘸猪血在地上写一个大大的‘服’字的冲动。
　　我叼着最后一瓣白柚摇头晃脑地搬出键盘，点回复。
　　——有—穿—不—穿……
　　猪—头—三。
　　发送。
　　硬盘传来嚓、嚓的声音。
　　我一看时间差不多了，随手抓了套衣服换，头发懒得吹。在这种时间上班也好，不用见什么人，妆也不用化，索性邋遢到底。
　　提示音响，显示屏上弹出一个新窗口，是张注册表格，姓名年龄等等等等。我失笑，弄得和真的似的。
　　随手按了自动填表，穿戴整齐的同时把剩下的空补完。
　　我系腰带。穿越年份？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清朝？看来群众力量真是可怕……嗯、康熙…康熙……多少年来着？无所谓了，就写康熙年间。
　　我戴耳环。穿越地点——随便。
　　我找手表。穿越身份，想也没想就打了‘宋小小’三个字。
　　我套风衣。该出门了，于是忽略剩下的一溜空白，直接按提交。
　　传输中……请等待。
　　回来再说吧。我其实还是很想捞个年度员工什么的，一旦奖金到手，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可以不再对着三宅一生的衬衫流口水了。于是干劲十足地抓起包，哗地拉开房门，一脚迈了出去。
　　啊、
　　这一脚似乎并没有迈在地上，而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软绵绵地陷了下去。
　　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直想合眼。难道起太早低血压？不对！难道要穿了？
　　疯了吧我……回头得让小倩给我好好洗洗脑子。
　　眼皮越来越沉。
　　我的年度员工，我的全勤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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