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止水

　　[婉凝篇]兄妒妹气痛断情 为送京师学规矩
　　第二日，易罄一早就来找我了，着实令我惊讶了一回。起床梳妆，他就站在我身后，从镜中看他，好像脸色不怎么好。我心里暗暗不安，昨儿的事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等梳洗完毕，回过身面向他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最终他熬不住了，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的小妹妹，你怎么那么调皮？”
　　我更疑惑了，走到他面前：“表哥，到底什么事？”
　　易罄抬头看了看我，伸手替我扯平了衣角的褶皱，戏谑地说：“你这个小妖精，从实招来，怎么认识九阿哥的？”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我偷偷地掩着嘴笑，然后把昨儿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易罄。说完，看了看他的表情，坐回到身后的椅子上。
　　“怎么了，表哥，难道九阿哥向父王提了什么不曾？”
　　“他既把你认作奴才，又怎会和叔叔提，自然是和我说了这事。”
　　“哦？那他怎么说？”身子微微前倾，好奇地盯着易罄。
　　“他问我族中是否有个叫婉凝的侍女，他说若这个丫头在族中没什么重要职务，就送给他吧。”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地看着易罄。这个九阿哥想怎样啊，不把侍女当人是不是，可以随便送的吗？早知道就直接表明身份了，跟了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打了个寒颤，可怜兮兮地望了易罄一眼。那家伙居然毫无同情心地仰头大笑起来，弄得我又羞又气。
　　“还笑，快说你怎么回答他的，不会把你亲爱的妹妹给卖了吧！”
　　易罄渐渐停了笑，突然很严肃地说：“是啊，我把你送给他了。”
　　“什么！”我一声大喝，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妹妹的，真是白认识你一场了！”我气得浑身颤抖，脸像火烧一样，一半是出于激动，一半是出于恐惧。这不会是真的，他不是喜欢婉凝的吗？
　　“跟了九阿哥，你就能过富贵日子了，总比现在好。即使当个侍女，以后有福气还是能做个福晋的，你的身份也不是配不上。”易罄瞥了我一眼，眼神冰冷。
　　“什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九阿哥又不是野兽。”
　　“他是，他……”差点就要泄露天机，赶紧住了嘴。还好易罄没再往下问，我松了口气，手却一下子被他抓住，整个人被拽向他那边。我没法站稳，跌坐在他腿上。
　　“你不愿跟了九阿哥，可愿意跟了我呀？”
　　我一惊，想从他身上跳下来，手腕却被他抓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玩的嘛？”现在只好装傻。
　　易罄在我背后叹了口气，说：“凝儿，你还在逃避我，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装傻也没有用。”
　　我头皮有些发麻，被看出来了？这招真失败。
　　“表哥，你的心意我明白的。”
　　“你明白，那你的呢？”
　　“表哥……父王那边……”
　　感觉到易罄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
　　“凝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叔叔说的，只要我们是真心的，叔叔不会……”
　　“表哥。”我打断他的话，“父王的打算你知道吗？”
　　“他和你说了？”易罄眼中的眼神令我难过，我点了点头。
　　“我不同意！凝儿，我们一起去……”
　　“表哥，你知道的，父王的性子……他要是决定的事不会随便改的。”这是湘妍告诉我的。
　　“是啊……”易罄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上松了力气，我赶紧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没答应九阿哥，我只是气……”我一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竟是耍我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凝视着我，眼中饱含的是不甘和落寞。
　　“表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们是否在一起，我都是你的好妹妹，我会一直祝福你。”
　　易罄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朝我笑了笑，那笑中尽是苦涩，让我心中一酸，滴下几滴眼泪，他已走出了帐子。
　　易罄，如果不是我来到了这里，婉凝也许会和父王据理力争，是我毁了你们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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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寒暑往替，转眼已近康熙三十九年夏，我也有十三岁了。生活依然平淡，毛笔字每日都有练习，自己觉得挺满意的，颇有成就感。骑马已不怎么令我恐惧了，马上的颠簸也渐渐习惯，可总不愿骑太久，因为记得书上说过满人屁股大，擅于骑射，那还是不擅长好。直到几个月前父王派了个老嬷嬷来教我规矩，生活才多变了些，我也知道见康熙的日子恐怕不远了，也许就是今年夏天吧。
　　这满人的规矩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些清代的电视剧我可没少看，可看着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这一招一式都是有讲究的。
　　“这走路，一定要气定神闲，和前面的人要保持距离，甩帕子的幅度要恰到好处，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下巴要抬高，仪表要端庄，背脊要挺直，脸上带一点点笑，要笑不露齿……”
　　“这磕头，实际上是有学问的。跪要跪得端正，两个膝盖要并拢……”
　　“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要这样慢慢走过来，轻轻坐下去，膝盖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
　　几日练下来我已是腰酸肩酸浑身痛，这大家闺秀果然不是好当的。湘妍一边帮我捶背，一边偷笑，我只有龇牙咧嘴忍着的份。
　　“公主，这几日学下来，果然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呢。”
　　“你还笑！妍姐姐，我可从没受过这种罪！”
　　“王爷也是为你好，那个老嬷嬷念你在蒙古长大，也没对你太严格，意思上有了她也算通过了。”
　　“天哪！这样还只是意思上有？那真要做标准了，岂不是连小命都没了！”
　　“不会啊，公主就真有这么累吗？湘妍可每天都按这些规矩做事呢。”
　　“你是习惯成自然了。”
　　“公主说的是，习惯就好了。”
　　“……”
　　结果还是这样，每日四个时辰学规矩，三个时辰看书练字，一个时辰骑马，日子倒还算充实。
　　有时会遇到易罄，与他闲聊近况，抱怨学规矩的辛苦。临别时他会拍拍我的头，叮嘱我认真学，就淡淡一笑而去。所做之事完全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爱，并无其他，他心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眼前忽地浮现九阿哥的面容，我的心一颤，只希望九阿哥没把我当回事，反正也只接触了这么一次，应该早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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