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未放

　　“真是难得能够有这种放松的日子呢！”戈薇放松地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眯着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吸引了戈薇的注意力。站起身，发现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片片的紫色——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真好闻呢。”嘴角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转头问坐在树上的犬夜叉：“那是什么花？”
　　“Zzz……”正在会周公的某只半妖并未听见戈薇的呼唤，当然更看不到被无视的女孩皱起了眉头，自顾自地睡得香。
　　“坐下。”一个声音轻盈地响起。
　　“砰咚。”一个声音沉重地响起。
　　可怜的草地就这样无辜地被砸出了一个人型的坑……

　　“干吗？”从坑中爬起，走到戈薇身边一屁股坐下，犬夜叉没好气地问。
　　“看到那个没？”戈薇指着花田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犬夜叉并未看向花田或者戈薇，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金色的眼眸中弥漫起一阵浓雾，让人无法从他的眼中读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是桔梗花。虽然现在才刚夏末，没到旺季，但是有的农户已经开始种植了。”他的语气很平淡。

　　听到那个名字，戈薇便不做声了，只是淡淡地凝望着紫色的花田。眉宇间却漠漠浮现出一丝惆怅。
　　犬夜叉扭头看向戈薇，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然而眼种她的身影却不由自主地和心底深处的那个她重合……
　　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便只是由着睡意再度袭来……

　　“如果你想成为完全的妖怪，只有得到四魂之玉的力量才能办到。”忘记是在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但是它无疑让因为体内的一半人类之血而备受屈辱的犬夜叉有了一个目标。
　　不记得走过多少路才找到那个小小的村落，度过了多少孤独的日子，遭受过多少人类或妖怪的白眼……直到那刻，像是都有了回报。

　　然而他居然就那样毫无招架之力地败在一个人类小丫头手里！毫无招架之力地被钉在一棵大树上，除了大声叫嚣什么都办不到。
　　难道他这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么？开玩笑……

　　“放心，我不杀你。”那个看上去应该是15、6岁少女的巫女，却有着45、6岁的人才有的老成与沧桑感。“你是半妖吧？”
　　“你……”犬夜叉瞪大了眼睛，可恶，这个黄毛丫头居然也瞧不起他！“放了我，你会后悔的。我犬夜叉早晚有一天会杀掉你，抢走四魂之玉！”
　　“好啊，我随时奉陪。”她收起了弓箭，准备转身走开。
　　“喂喂喂喂！你还没说你是谁呢！真是没礼貌的人类，这样的人也能当巫女？你们村子里没人了吧？”他努力地想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把他钉在树上的箭，一边还不忘记讽刺她。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头也不回，似乎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啊？”他有点愣住，是错觉吧？他好像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惆怅……不可能吧，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那种眼光都能当箭使的家伙才不可能与“柔弱”、“忧伤”之类的娇娇女专用名词沾边的。
　　“我是桔梗。”她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眼光凌厉地宣告：“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是，最好不要被我抓住你在村中捣乱。”
　　“切。”他不屑地冷哼。“你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啊……”挣扎了半天的犬夜叉终于放弃了靠自己的力量逃脱，由着一群接受桔梗示意的村民七手八脚地帮他摘箭。

　　没关系，既然他为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两天。从长计议，他有的是时间，早晚能把四魂之玉弄到手的。
　　既然暂时打不过她，就遵守她定下的游戏规则好了。

　　然后犬夜叉就真的在这小村落住下了，并且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犬夜叉把这点归结为自己拥有一半人类血统，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人类，而不是怕那个巫女。他怎么可能有害怕的家伙。已经不记得从多少妖怪手中死里逃生，他从不知害怕二字如何写，何况现在的对手是个人类！

　　经历了无数次明功暗袭失败后，犬夜叉终于改变了作战方针。
　　在观察了一个星期后，犬夜叉越发不了解桔梗了。说她冷酷，但是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是那么的喜欢她，而她在孩子群中那种温柔的微笑又不可能是假装得出来的。说她温柔，当她手握弓箭射杀妖怪时，却是满脸冷酷绝然，丝毫不手下留情——只有他被区别对待了……
　　难道真的连她都瞧不起他么？甚至连杀他都嫌玷污了自己的身份，将像往常那些自命清高的妖怪一样吧。

　　“你们想干什么？”远处小路上的惊叫打断了犬夜叉的沉思。那里，几个身穿破旧盔甲的人类士兵正在翻检一个包裹。
　　由那个摔倒在地的老妇人的表情来看，惊叫的人以及包裹的主人应该都是她没错。
　　切……又是没落士兵落草为寇么？
　　“真是个穷老太婆。”其中一人数了数少得可怜的几个铜板，一脚踹向老妇人的腰：“说，其它钱放哪儿了？”
　　“我……我这种穷农妇哪能有几个钱啊，兵大爷，您就放过我吧……那，那钱，我孙子还等着靠它治病呢！”老人浑浊的眼睛中淌下了泪水，苦苦哀求着抱住了那人的腿。
　　恼羞成怒的士兵们举起了刀，顿时血花飞溅……
　　“妖，妖怪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银发少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切，还不滚？”绯衣少年金色的眸子中露出了鄙夷，冷笑着看那些残兵败将如何捂着伤口逃之夭夭。
　　“别……别杀我！”老人惊恐地往后爬，却终是因为腰疼而发出一声痛呼。
　　犬夜叉本是后悔自己冲出来的，却在听到老人痛呼后叹了口气，背起了显然没法再走的老人。
　　接下来怎么办？算了，送到那个女人那里去吧。

　　犬夜叉坐在桔梗家门口的大树上，静静地从窗口向里面张望，看着桔梗位老人捣药、敷药，忙前忙后。
　　“喂~狗哥哥！”一把稚嫩的童音从树下响起。犬夜叉低头一看，这女孩，好像是桔梗的妹妹吧？叫什么枫的……
　　“姐姐问你，可不可以帮忙把婆婆送回家？”枫大声地说。
　　“哼。”犬夜叉撇过头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枫开始怀疑姐姐的请求根本就是多余的，妖怪怎么可能帮助人类呢？不过，犬夜叉背着老人远去的身影打消了她的疑问。

　　几天后，坐在树上睡觉的犬夜叉突然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两张放大的小孩子的脸近在咫尺。两双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啊！”犬夜叉一声尖叫，以倒栽葱的姿势无比不优雅地跌下树去……
　　坐在树上的枫和另一个小男孩互相对视一下，无辜地睁着眼睛看着树下的犬夜叉。
　　“呵呵……”银铃般的轻笑传入趴在地上的犬夜叉耳中。
　　“谁那么可恶！幸灾乐祸……”他愤怒地嚷嚷着爬起来，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住了。
　　白衣，红裙，如锦缎般柔亮的秀发安分地被梳在脑后。这标准的巫女打扮，除了桔梗还能有谁呢？
　　然而犬夜叉此时却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看到她一般。
　　陌生的，是她脸上那抹轻盈的微笑。好像一直敛着的花苞，突然间绽放……
　　刹那芳华，却美得醉人。

　　然而待他回过神来，她的脸上却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封。

　　“恩，恩人……”一把老迈的声音，有些怯怯地响起。犬夜叉这才注意到桔梗桔梗还搀扶着一个老妇人。
　　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终于从她身上的气味找出了此人的身份。
　　有一种淡淡的花香……不，应该说更近似于种子的香味，从这老人的身上传出来。
　　这种花香，和那个叫桔梗的女人身上香味一样啊。

　　横过去一个白眼。“老太婆，有事么？”
　　“我奶奶说，要谢谢你救了她。”清脆的童音，属于刚从树上爬下来的小男孩。
　　“切。”满脸的不屑，席地而坐的犬夜叉眯着眼偷瞄桔梗，想从那张冰山脸上找出点表情。可惜失败了。“谢礼呢？”其实他才懒得接受属于人类的东西，不过他很好奇那老人身上带的种子到底是什么。
　　“这个……”祖孙俩相互看着，满脸为难。却还是掏出了仅有的几个铜板。
　　“我才不要你们人类的破钱。这样吧，你怀里的东西分我一半。”犬夜叉静静的看着那祖孙俩明显送了一口气的表情，感叹着人啊人啊真是容易满足。

　　看着手中好似根状的不明物体，犬夜叉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啊，这个我知道。”枫抢答：“这个是用来种桔梗的！”
　　种……桔梗？
　　难道那女人还可以批量生产么？
　　犬夜叉肯定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无比怪异，要不然那个小男孩也不会赶紧解释：“桔梗是一种花的名字，可以当药材的。”
　　“对啊，吉丸家就是种桔梗的，祥婆婆也是卖完药材回来才被劫的。”枫解释道。“想不到狗哥哥是好人啊，我还以为妖怪都是坏蛋呢。”
　　犬夜叉刚想分辩自己才不是什么“好人”，另一个人却先出声了：“枫，你要记住，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有好坏的。你要明辨是非，才能当一个合格的巫女。”
　　这是犬夜叉听桔梗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后来，犬夜叉在自己最长睡的树下种下了几株桔梗。然后便抛至脑后，任其自生自灭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大片紫色的花田中看到忙碌的祥婆婆，以及跟在后面的枫和吉丸时，才再次想起了这件事。
　　恍然间，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在偷袭过桔梗了。
　　只是远远的观望着。
　　看她给一群孩子讲着草药，脸上恬然的微笑。看她拿起弓箭时，脸上的冷漠决绝。还有偶尔看着同龄女孩说说笑笑时，眼中轻轻流淌的寂寞。

　　很奇怪，这时他想那个守护玉的巫女倒多过想四魂之玉……

　　再后来，他便在树下发现了一株小小的绿芽。
　　经犬鼻鉴定后，确定这应该是桔梗的幼苗。
　　坦白说，犬夜叉是相当意外的。虽然种下去好几棵，但是全是胡乱用土一埋了事。没浇水，没除虫，没松土，没锄草……能有一株在这么恶劣的养育下存活，其生命力之顽强不言而喻。

　　后来的后来，犬夜叉开始对这株桔梗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没事的时候他会静静地坐在花前，凝视着它，浇浇水，松松土。偶尔向祥婆婆请教下种植技术，竟因此和全村的小鬼头们慢慢混熟。
　　小孩子远比大人敏感，看透了他的嘴硬心软。于是犬夜叉的狗耳朵便常常惨遭无数小手摧残……
　　他竟没注意到，当他和孩子们打闹时，有一束平静的目光常常注视着他，眼神越见温柔。
　　桔梗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半妖给予了如此多的关注。也许，是因为他们很像吧？同样被隔绝在人与妖的族群之外。
　　他——因为不纯的血统而被妖怪所排斥，又因为非我族群而遭到人类的厌恶。
　　她——因为高超的灵力而为妖怪所恐惧，又因为身份神圣而遭到人类的疏远。
　　他们同样寂寞……

　　爱慕，就好似犬夜叉种下的桔梗般悄悄地生长着，最终，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所以当第二天，犬夜叉凝视着花苞，回想着昨夜桔梗的微笑，桔梗的温柔……以及她那番以玉相赠的话，有些迷惘了。
　　是什么时候，花儿已经大到含苞欲放的呢？
　　而她与他，又该怎样抉择？

　　当犬夜叉在村中大肆破坏时，心中愤怒、后悔、失望，万般的不是滋味……他真是个傻瓜！居然会相信那个巫女的话，早知道人类没有好东西……
　　他应该直接在那晚，趁她还没有防备是直接杀了她抢玉的！
　　这样，至少不会拥有被背叛的悲伤……
　　他疯狂了，到处伤人，放火，想要把满心的怒火全部返还给人类。

　　直到火大了起来，烧到了树林，浓烟满天，他才突然惊醒一般。
　　看着昔日被他照顾的孩子划伤于他的利爪之下，犬夜叉是有那么一丝后悔的。但是对于桔梗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心，让他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
　　是她先背叛的，这是报应！

　　回眸间，却看到那曾被给予无数关注的桔梗，被无情的火舌吞没……
　　前一刻还无比娇嫩的花苞，此时，却在火焰中粉身碎骨。没有呻吟，没有绝望……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点供犬夜叉吊唁的东西，就这样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乱世中，生命如此脆弱。

　　这一句，不知在说花，还是桔梗，抑或是犬夜叉自己……
　　桔梗的箭贯穿了犬夜叉的胸膛。
　　他看见她眼眸中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仿佛是火焰般燃烧着，吞噬了犬夜叉全部的思想，像一个诅咒，永远烙在他的瞳孔与心中。

　　为什么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我？明明是你先背叛了我的啊……为什么要欺骗我？哪怕你直接一箭射死我，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但你为什么要先给我希望，再用背叛熄灭它？
　　我在乎的，并不是四魂之玉吧？
　　我只想知道，那么高傲冷静的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击溃我？
　　为什么你那么残忍……
　　你那时对我说过的话，给予我的温柔与微笑，是真心的吗？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身上桔梗花的香味吗？
　　你知道……我爱上你了吗？

　　在闭上眼前，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一个个疑问，一幅幅回忆的画面，一一在犬夜叉的脑海中闪现。
　　最终，定格在那朵含苞未放的桔梗花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刻……
　　乱世中，有些东西注定守不住。又有多少花儿最终还没有绽放就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呢？

　　再睁眼时，梦中的脸庞近在咫尺，戈薇的微笑，戈薇的开朗，是吸引犬夜叉的地方。
　　然而它们却像一把把利刃般刺在犬夜叉的心中，告诉他，她不是桔梗的事实……
　　五十年后和五十年前的花香一模一样，仿若身旁伊人相似的脸庞。
　　然而，物是人非……
　　尽管多少花儿依旧在绽放，然而属于他和她回忆中的那朵桔梗花，却早已消逝于乱世之中。仿佛预示着他俩之间的结局……
　　含苞未放。
　　————————[全文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