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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当烟儿扶着她步下楼梯的时候，苏念便觉出了这家客栈的诡异。
分明已是晌午时分，店里却只围坐着两桌官兵，桌上虽是摆满了酒菜，可那些人好似没看见般，皆是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得端正。
掌柜的一言不发，埋了头也不知在那儿算着什么，噼哩啪啦的算盘声竟成了这店里唯一的响动。小二跑得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微弱的炉火无力地舔着壶底。
苏念蹙了眉，深深吐呐了好几次，却仍是感到压抑得难受。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她禁不住将眉锁得更紧。
大大敞开的店门形同虚设，丝毫没能将外面白亮的天光引入，从柜台处起便弥漫着厚重的阴霾。
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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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向着柜台径直走去，苏念一边不住地轻摇着头，企图借此让自己乱成一团的头脑清醒一点。沉吟片刻，她终是挑了个最不惹眼的话题作为开头。
“掌柜的，你今天有见着我夫君吗？他似乎一早就出门了。”
等了许久，却不见掌柜的回答，苏念忍不住拉高音调又说了一遍。
掌柜的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一脸被打扰的不快。冷冷瞥了一眼苏念和烟儿，掌柜的语气相当不奈：“夫人您说什么呢？昨儿个临近傍晚的时候，您不就是跟着您身后这位姑娘一起来投的店吗？哪儿来的什么夫君？”
“你……你说什么？”
苏念闻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脚步不稳地倒退一步。
不，等等，冷静，先别慌。苏念强逼着自己镇定，却止不住指尖的颤抖，直到由小腹传出的心跳陡然将她震醒。没错，现在的疑问已经够多了，就别急着再添上个自乱阵脚了。
深吸口气，苏念勉强凝出个笑，放柔了声音道：“掌柜的，拜托您再好好想想。我夫君个子很高，罩着件全黑的貂皮裘衣，他——”
“没这个人。”掌柜的淡淡看她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小老儿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好歹掌柜的也当了好几十年了，见没见过个人还是记得的。”
苏念还想再说什么，烟儿却突然上前，半哄半拖地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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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人的渐行渐远的身影，掌柜的一双狭长的眼闪烁不定，竟有种叫人汗毛倒竖的森冷。
“啪！啪！啪！”
算珠相击，不疾不徐的三声脆响过后，两桌官兵终是有了小小的骚动。不过，其中一位教头模样的壮实男子一起身，便没人敢再弄出任何声响。
掌柜的仍在拨弄着算盘，却已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只等着那男子走近自己身边。
“掌柜的，不是说，我老李今天算是服你了！这地都能把人给唬住了！”
看向红光满面的李教头，掌柜的堆起个笑：“李教头，看你说的！您这不是折煞小老儿吗？”
李教头只当他在客套，举起厚掌对着他就是一阵热情地猛拍。好一会儿，李教头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抓抓头发，一脸疑惑地开了口。
“不过，掌柜的，你不是说之前那人就急着要进山么？”朝其中一桌努努嘴，李教头继续道，“咋现在又这地慌手慌脚地要绑人呢？”
掌柜的一听，也顺了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靠窗边的那桌士兵中，只有一人仍微驼着背，低下的头堪堪掩住了他紧闭的双眸。他几乎是背对着店门坐的，若非事先知道，怕还真难发觉这点异处。
“李教头都没看出来吗？那人的娘子——该是已经有了身孕。”
李教头憨憨一笑，跟他反比在自己脖子前的手刀极不和谐：“是么？这地个娇柔可人的小娘子竟是有孕了？掌柜的意思要斩草除根么？”
见他带几分可惜的眼神，掌柜的死死拧紧了眉：“李教头，若是你娘子有了身孕，你会风尘仆仆地带她来这不毛之地吗？”
李教头登时颜色一凛：“你是说——”
掌柜的瞪住他，缓缓点下了头，神情已是说不出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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