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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华逼婚
“何事?”虽然赤莲尊上依旧坐着主位,但碧珺也不次多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平起平坐了,他心中日渐不满,此番小仙来报,他的口气也带着些硝烟味。
牧野平日嚣张,但在赤莲这个浓眉大胡子、脾气暴躁的尊上面前,他可是跟小猫一般瑟瑟发抖,吱吱呜呜地回答:“玄霄宫那边定下了人选,请尊上过目。”
“嗯。”赤莲的心思本不在这上头,下意识地接过牧野递上来的名单,“嗯?你刚才说什么!”赤莲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当是玄参醒了却没人第一时间通报他,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是急转直下。
“白霜替玄参尊上选定了名单。”牧野不知自己哪里做得让这位尊上不高兴了,连忙换了种说法。
“白霜……”赤莲的脸色稍微缓和,明白过来是虚惊一场,玄参未醒才需要那个不起眼的小徒弟代劳。于是展开名单浏览了一遍。
都是些难缠的家伙,赤莲冷笑一声,心想:玄霄宫果然没了玄参就不行了,看看他唯一的徒弟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这些新来的家伙把玄霄宫闹翻了天,成全了他借刀杀人的局,所以很干脆利落地批下了。
这本不奇怪,虽然白霜美貌一事风传,可真正有胆量就投在玄霄宫门下的也都是些纨绔的角色,不要好了,明知玄参尊上卧病不起,一心直奔白霜去;而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也就安安分分投了更好的去处。
紫华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不言语,秉承着他一贯的作风。
“师姐,玄霄宫在哪儿?我们都是新来的,听说是个可仙气的地方了。”白霜扭转过头看见一个白胖子在那里唧唧歪歪,大概是看见赤霄宫和碧霄宫都领着新人回去了,底下一帮新人也跟着起哄,急着和他们一时回去。
“都吵什么!九霄有九霄的规矩,哪怕走个路也分次序,你们要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白霜一声吼,言语凌厉而刻薄。
连她也觉得自己有做凡间皇宫里聒噪的老妈妈的天分,可是也不能当着这帮混小子的面笑出来。
轮到她玄霄宫时,白霜刚起身,绝言也起身去紫华跟前,路过她时轻言一句:“这帮混小子有你操心的。”
说到底,绝言真是这九霄对她最好的人,白霜自觉对他的态度不复往日了,可绝言何时把她当外人了,照旧处处关照她。
可是除了不露声色地叹口气,她还能做什么?
白霜如今是丧家之犬,在另外几宫面前也不讨巧,心中还为玄参之事忧心,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玄参不醒,她也不能让玄霄宫垮了!
但这不是凭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所以她抱着试试的心态把名单递了上去,没想到赤莲尊上很爽快地应允了;碧珺大概抱着同样的心态,一连看好戏的表情;唯独紫华的脸色不阴不晴,看不出他的心思。
其实,人是她特意挑选的,真是各个难缠,都是些有胆量、无纪律、又爱猎奇的家伙。这些人纵然难管教,可确实是成才的料,比那些没胆的强,她如今要做的事情是与九霄里的‘三大巨头’抗衡,若是没点胆量哪里干得成什么事?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这里是群芳阁,今后你们就住这里。”白霜领着新人,没有走她常走的那条路,而是绕过望月湖,从另一边途径听雨轩和梧桐幽居来到少许破落的群芳阁。
“呵呵……群芳阁……我们住在这里不是一个个都成花儿了!”白胖的滑头鬼又带头起哄,惹得大家群情激奋,场面一时难以控制,大有把白霜这个小丫头包围在一群男人中间的趋势。
“听你这滑头瞎掰!肚子里没点墨水就别乱开口,所谓群芳阁是楼阁被群芳围绕,你们有这等好运气本应该窃喜,竟然还有不识货的!从今儿起都给我收敛起性子,这里容不得你们胡来,不然就我会重新给那些特立独行的师弟重新安排单独的住所。”
一听是被群芳围绕,一个个面露喜色。
因为收了这一帮师弟,白霜外出走动的机会变多了,她本心是不愿意的,只想枯守着玄参痴缠一辈子才肯罢休,奈何天不遂人愿,外头的势力逼她太甚,如果一味退守恐怕总会到无路可退的一天,那时就连枯守玄参的小小愿望也要破灭了,这是何等的残忍!白霜只能无言地吞下一切。
事情的对策她都想好了,如今麻烦一时收一些徒弟,等他们能独当一面的时候,白霜就拱手把玄霄宫交给他们了,那样她的世界就可以只剩下玄参一人了。
快乐为他,苦痛也为他,她才没有半点后悔。
可是不过三天的功夫,连那帮新来的师弟们都察觉到一向盛气凌人的师姐脸色在几天之内惨白了许多,走路十分慢,隐隐有些跛的意思,只是无人道破。
有一天,性子耿直,为人单纯的黻纹恰巧在听雨轩碰见白霜,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师姐,你走这样慢做什么?”
一旁的几个人愣了片刻,也不管白霜脸色如何,自顾自地大笑起来,一个个弯下腰、捂着肚子,黻纹不知道他们的表情是痛苦呢还是搞笑,傻傻地望向白霜。
白霜脸色几乎没有变化,静静地看着这帮活力四射的少年人,明明相差不了几岁,心境却完全不同了,关于这一点白霜也曾有瞬间的惋惜。
“我脚上有伤,疼,所以走得慢了些。”白霜对黻纹淡淡一笑,身形竟有飘然而去的意味。
“师姐!有谁伤了你吗?”黻纹是所有师弟中最黑的,虽然其貌不扬,但真是个热心肠,又不善攻心计,所谓人都说他有点傻。
他一问,别人只当他又犯傻了,光凭推测也知道如今玄霄宫里全是白霜师姐当家,只要她愿意整个玄霄宫就是她的天下了,外人谁敢欺负她?当然除了碧珺尊上,但是当时尊上夺去师姐嗅觉是事出有因的,如今无风不起浪,白霜应该不会惹到蛮横的碧珺尊上。
“是啊,有人暗箭伤我。”白霜的回答让一帮人都无话可说。
反应最快的还是白胖子,后来白霜知道他叫彝,她总觉得这名字实在太占人便宜,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称呼好将它改了。
“师姐,告诉我们是谁干的,我们替你收拾他!”一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在场的人被他鼓动,也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姿态。
师弟们有心,不嫌弃她无能竟被人暗伤,白霜对此并没有十分惊喜,浅浅一点头就离开了。
众人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难免有感怀。
“唉,你说我怎么就看不得师姐这幅模样,还是刚进玄霄宫那会儿师姐的脾气让我舒坦。”白胖子撇着嘴说。
“别提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呢,师姐……她原是个凡人!”有人压低嗓子对众人解说,“如今也是半人半仙,其实九霄就没几个人瞧得起她。”
“怎么会!”众人从前只闻白霜的美貌和惊人事迹,不曾了解过她的过去和真实的处境。如今听来真是唏嘘一片。
“那她这样辛辛苦苦守着玄霄宫还有什么意思?”黻纹又闹不明白了。
“笨啊!还不都为了浮生阁里躺着的那位!”其实大家伙私底下打听到不少关于玄参和白霜的事情,给人感觉是玄参害惨了白霜,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也不知白霜究竟是多么甘愿的。
你若赐我一杯羹、赏我一顿食,这样的恩情尚有偿还的余地,而玄参给的偏偏不是这些,他给白霜一个家、一份情,白霜是用终生也还不清的。
为何这样说?
因为一杯羹、一顿食干干净净,奉上就是还了;可一个家,你怎么还给他!一份情究竟需要用多深才算对等了?这都是无法衡量的。
白霜离开听雨轩没有回浮生阁,而是径直往湖心亭去了。
在那里焚了好些香,据说远处的群芳阁里都闻得到檀香味儿,这是否是他们夸张就不得而知了。
白霜只是借着焚香,宣泄自己的悲怆罢了。
究竟要多痛才能不再痛,比失去嗅觉更痛的是玄参再也不能回应她了,而唯一可以救玄参的人是紫华,此人心思太沉,白霜怕贸然求他,不知他又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如今的一切都在紫华掌控,白霜自知无力逃脱他的掌控,对玄参痊愈只能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了。
“师姐,师姐……”彝的声音从湖边传来。
白霜缓缓起身,立于湖心亭边,一身如云般飘逸的玄色长裙,袅袅烟云缭绕在她四周,几缕青丝随风飘摇起来,迷离了她的眼。
彝早就看呆了,这九霄的美人不少,但如此哀怨而痴缠的冷美人恐怕就只有她一个。
“师……师姐,外头一个叫未然的人说要见你,我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要当心!”
白霜莞尔,彝大概是瞧不得未然生得好,以为二人不相识,故意给他使跘。
“告诉他,我不见。”如果这样说,彝会不会偷着乐?白霜自然不是为了成全彝。
“好叻!”彝咧着嘴,坏笑着直奔玄霄宫门去了。
湖心亭好寂静,彝一走,只剩白霜一个人,本来安然于此的心情不翼而飞,她突然好想见见那个人。
九霄有传闻:说白霜不照顾玄参。
这一点也不假。
有时爱得太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了,白霜就是这样的人。
她轻叹一声,终于下了决定,往浮生阁的方向去了。
在浮生阁外的石桌边看见未然。
白霜心里暗骂了彝,这小子太不靠谱,叫他把人撵走,怎么还放他进来了呢!一边步伐稳健,把翘首企盼的未然当空气一样,经过他身边却不看他。
“白霜。”坐着的未然蓦然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发生了什么事?
往日的情分让她想关心他,可再看一眼浮生阁内望不见的景象,白霜还是克制住自己了。
继续向前走,不要回头。白霜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
“师尊会治好玄参尊上的。”未然继续说。
这一句话来得毫无头绪,白霜不解地停住脚步。
“什么意思?”一字一句,白霜说得很慢,跟她走路的速度一样慢。
很奇怪,往日她有任何反常的地方未然总能发现,今日他的话奇怪,连状态也不甚好,竟没有察觉她脚上有伤。因为如果他察觉了,哪怕白霜不理会他,他也会关怀两句的。
可他从头到尾只说了句让她难以理解的话。
“紫华尊上在里头给玄参尊上疗伤,你等一会儿,估计玄参尊上就能醒了。”
“是谁叫他来的!”白霜胸膛起伏着,忍着脚上的伤痛大步往里头迈去,却被未然拦住了。
“没人叫他来,你也不能赶走他。”未然的表情此刻已是赤裸裸的悲痛了,“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个人情你是要还的。”
未然的悲痛正是源自于此。
“他说来就来,也不经过我同意,说要把玄参治好就治好,你们欺玄霄宫太甚了!”白霜内心苦闷,没了玄参竟然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算玄参醒来叫她如何面对啊!
浮生阁外的竹叶飘落了几片,紫华不知何时从里头出来,也不看白霜,负手立于过去玄参常爱驻足的地方。
白霜看在眼里,心里好似滴血!如今竟是鸠占鹊巢了,玄参一病不起,紫华一众人自由出入玄霄宫,玄参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半晌,紫华走到白霜身侧,望着前方说:“玄参醒了,你要如何面对他。”
“……”白霜握拳的手一紧。
“别人不知道,但你我都清楚,你才是玄参心里的魔。”
紫华不轻不重的语气像一只调皮的手拂过白霜心口的伤,疼得无法呼吸却还要硬撑着。
“我帮你想了个万全之策,你以报救师尊一命的恩情嫁给绝言,从此来我紫霄宫,再也不见玄参,如何?”
“你说……什么!”白霜的声音颤抖了,难以置信地瞪着紫华没有表情的侧脸。
“婚事我都安排好了,三日后过门。”紫华不需要理会白霜最后的挣扎,兀自安排完了她的一生。
永不见玄参!
这便是白霜的后半辈子。
“不……我不要!”所有的理智都崩溃了,白霜哭得像个孩子,整个人想扑到紫华身上却被未然拦下。
“紫华你太狠了!我白霜何时得罪过你!你要如此待我!”白霜伸长的胳膊像枯瘦的枝桠一样僵直,声嘶力竭也无法宣泄出她心里万分之一的仇恨。
未然几乎抱不住她,虽然他内心也苦闷,可这点苦闷又如何与白霜相提并论?
“白霜,白霜,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师尊决定的事何时改过?”一边死死抱住她,一边在她耳边细细呢喃,希望白霜能听进去一星半点。
“不!”最后一声吼,白霜从未然的怀里滑落,硬生生地跪倒在铺满竹叶的石子路上。
脆脆的枯叶碎裂的声音,是叶子粉身碎骨了,还是谁的一颗真心破裂了。
“求求你……让我陪在他身边……没有玄参……我会死的……未然……未然……”明知向紫华服软是行不通的,白霜只能一边跪着,一边死死拽住未然的衣摆。
白霜苦苦求救的声音像是要把未然的心给揉碎。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至此?
未然不明白,为了逃避现实而闭门不出的绝言也不明白,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玄参不明白,用所有力量企图挽回局面的白霜也不明白。
“走了。”此时,紫华的声音显得格外无情,未然纵有不满,但他从骨子里不会忤逆师尊,只能残忍地抛下绝望匍匐于地面痛哭的白霜。
可是,究竟是他对白霜残忍,还是白霜对他更残忍呢?
紫霄宫的人都走干净了。
白霜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了,抽泣的力道吸进了不少枯叶,有些来不及吐干净的碎屑吸入气管,她被呛得使劲干咳,鼻涕和着眼泪,往日和玄参相处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挥之不去,就算把头埋得再低,她也逃脱不了记忆。记忆这东西磨人,午夜梦回时会萦绕不去,愁云惨淡时会浮现,悲痛欲绝时成了一味猛剂,呛得人死去活来。可偏偏深受其害的人舍不得忘记那些记忆。你说是记忆自己来磨人,还是人选择了记忆折磨自己?
白霜恨不得把肺也咳出来,这样就不用呼吸了,不用活着忍受命运给予的苦痛。
谁知这样的想法更令她痛苦。
因为活着,她才能遇见玄参,因为活着,她才对他动情,如今受不住生活的苦痛,想一死了之,是否太对不起他们二人相遇的缘分,是否太对不起玄参为她入魔的情分,是否……是自己贪图痛快却把玄参一个人孤独地留于世上?
以彝为首的师弟们躲在墙角边,没一个敢上前询问的。
倒不是他们没胆量,只是如今的局面让他们糊涂了。
紫华救了玄参,白霜却咒骂紫华,这是什么道理?
人都说未然最喜欢他们的师姐,可白霜这样求他,他无动于衷是为何?
想来九霄有太多秘密,哪怕出尘如紫华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好像这一切只有白霜一人受着,众人好歹是热血男儿,自然心疼万分,爱莫能助。
最后还是黻纹把哭到无力的白霜从地上扶起。
“叫他们都回去,不要看我这般模样。”这是白霜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唉~师姐何等傻,就算不想被师弟们笑话,该看到的情景也都看到了,何苦还要说一句无用的话,耗尽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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