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反叛者

　　叶泽和段启禅住在一起，偶尔争嘴，被气昏头时叶泽会摔盘子，也会拿着扫帚在宽敞的客厅和他比试，事毕互相上跌打药；悄悄外出猎食，被事先回家的段启禅逮个正着，又闹得鸡飞狗跳；对段启禅的办案评头论足，在他参加长老会时打骚扰电话……一切的一切就像普通人的生活那样，平淡安稳，却给人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叶泽贪恋这滋味。

　　偶尔想起那个吻，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段启禅抛弃未婚妻喜欢男人的事情很快在卫道者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可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留言，只是冷淡地笑了一句，“顾安真是好手段。”
　　果不其然，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段玉寒打来电话怒斥，紧接着，段家手里的好几宗案子都移交到了顾家手中。

　　而令两个人最为关心的案件却没有多少进展，仿佛在暗中有一只大手，总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把线索生生地掐断。依然不断有妖族和人类失踪。直到这一天，段启禅拿回来的文件中间夹带的一张照片，悠悠滑落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照片上的男人比叶泽印象中要年轻好几岁，似乎是证件照，穿着白色医师制度的男人板着脸，可是那张扬跋扈的眼睛一眼就吸引了叶泽的注意，他捡起照片，压下心头的疑惑，犹豫地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不认识。”段启禅将照片重新夹进文件里。
　　叶泽一把夺过文件，“让我看看。”
　　段启禅无奈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乱翻我的文件。”

　　“小什么气啊，”叶泽照看不误，“又不是第一次。”
　　“几天不打皮又痒了，你以为这些文件是能随便看的么？”段启禅脱下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倒是和颜悦色，“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肯定又会说你是妖族派来的卧底什么的。”
　　叶泽飞快地翻到照片那一页，不以为意道，“那岂不是很酷！妖族间谍大战卫道者禽兽！不用说，结果肯定是我赢！最后还要抱得美人归。”
　　段启禅失笑，“最后满地找牙还差不多。”
　　叶泽点点头，“没错——找你的牙齿！”
　　段启禅皮笑肉不笑地道，“突然发现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或许我真该像你说的，禽兽一点？”

　　叶泽抱着文件讨好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哎呀，都一起住了几个星期了，就我俩这感情……”话还没有说话，叶泽忽然停住，指着照片上的男人失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段启禅这才注意到叶泽的失态，“你认识他？”
　　叶泽没有回答，只顾着去看文件上的资料。
　　“坤玺，男，78年出生，身份：人类。罕有的白药师。96年受邀成为妖皇皇室御用白药师，身份尊贵。97年与御医世家的玉镜族长女月寒共结连理，99年，月寒产下坤鱼后去世，09年，坤玺带着独女坤鱼失踪。”
　　“这不可能！”叶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坤玺的生平记事，如果真的像资料上所说，坤鱼是99年出生，那么到现在，应该是12岁才对，为什么他见到的坤鱼却是5岁左右的模样？他抬头看着段启禅，“你这资料是哪里弄来的？”
　　段启禅接过来翻了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资料确认无误么？会不会搞错了？”
　　“不可能！”段启禅道，“因为白药师能有治愈斩妖秘法的伤口，所以对这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卫道者都是尽力拉拢，对于投靠到妖族的白药师，每一个在卫道者总部都有详尽的备案，不会有错。”
　　叶泽指着坤鱼出生的年份，有些焦急道，“我是说打印错误。”
　　“难得你这么关心一个人，”段启禅敛住眼中的疑惑，看着叶泽解释道，“不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低级错误。说起来，坤玺和月寒的这个孩子，当年还被当做神话传颂了好久。”

　　被段启禅这么一提点，叶泽才恍然惊悟，坤鱼的怪异之处不仅仅是年纪，连血统都很费解，他喃喃道，“妖族和人类，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段启禅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得这份信息来得太快，叶泽大脑一片混乱，他只想把其中一个头绪抓住，“这就像猫和狗交-媾，不同的种族是不可能孕育后代的。”
　　“可是偏偏他们的孩子就这样诞生了。”段启禅点了点照片上的男人，“说来也奇怪，失踪了三年的人，为什么又有人突然想起了他的价值？”
　　叶泽惊疑不定地望着他道，“什么意思？”
　　段启禅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自然是有人想要他！”

　　“为什么？”叶泽这才发现，他对坤玺一点都不了解，他隐藏得比想象中还要深。
　　“他与月寒结婚后，加上月华，这三个人是玉镜族研究中的顶梁柱，加上在皇族身边侍奉多年，掌握了很多关于妖族最为机密的资料。坤玺带着玉镜族的后人失踪本就是丑闻，一直被人有意隐瞒住。可是这一次，看来月华在研究上是真正碰到了瓶颈，所以才由玉镜族出面，要求卫道者协助抓回这个人。”
　　叶泽一脸凝重地坐到沙发上，一直深信不疑的大叔，原来和他一样是一个在逃犯。可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把照片上这个穿着白色制服的英俊男人，和那个经常趿拉着人字拖的邋遢大叔联系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泽试图理清其中关窍，问道，“是月华要抓坤玺回去？”

　　“现在还不能肯定，毕竟这件事关系到玉镜的声誉，也令月华颜面受损。”段启禅斟酌了一会儿，才透露道，“以月华为首的妖族，联合我们这边的权威医师，还有几位白药师，就上一次袭击安慈的人形妖物，在安慈疗养院展开了秘密研究，却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抖出玉镜族的这件事，要求找出坤玺，那人具体是如何说服那些老东西我不清楚，只知道大概和坤玺的这个女儿有关。”
　　“抖出这件事的那个人是谁？”
　　“真正有目的人，是不会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低级举措，”段启禅微微笑了笑，显然在政治博弈中比叶泽要看得更远，“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抛砖引玉的傀儡而已。重要的是，这个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到底是哪一方？”
　　“照你这么说，和月华无关。难道会是妖族或者是你们卫道者这边的想要他？”
　　“我可没有为月华洗脱。”段启禅道，“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玉镜也是受害者，可是谁能说不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坤玺掌握的信息真的有这么重要？”叶泽仔细回想有关于坤玺的一切细枝末节，他忽然想到了曾经在坤鱼身上闻得的那种非常淡薄的、类似于妖物的气息，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他们想要的人是坤鱼！！！”
　　“或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我不能肯定。”段启禅盯着叶泽，慎重地叮嘱，“今天对你说的这些事都是内部机密，希望你不要对外透露半个字。”
　　叶泽非常郁闷，“一天到晚呆在这儿，我想说也得你给我机会。”

　　坤玺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对叶泽来说，不亚于惊天霹雳，以至于晚餐做得心不在焉，鱼香肉丝特别酸，排骨藕汤特别咸。
　　叶泽喝了碗汤，又喝了一大杯水。
　　“这样做就能把盐分稀释吗？”段启禅为难地看着碗里的汤。
　　而叶泽满脑子想得都是坤玺的事，“希望不会太咸。”
　　段启禅又倒了一杯开水，和自己面前的一整碗汤一起推到叶泽面前，“既然这样，帮我把这份也喝了吧。”
　　“……”
　　叶泽挑衅地看着他，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段启禅轻轻击掌，“好气魄！”
　　被咸的挤眉皱眼的叶泽赶紧喝下几口水，愤愤道，“你赶紧把我折腾死算了。”
　　段启禅轻笑不语。
　　晚餐过后两个人似乎都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趣，叶泽洗了澡，随便找个借口早早溜回自己的卧室。

　　他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初入C市的那场漆黑雨夜，坤玺将叶泽的一条命从鬼门关拖回来，他就笃定了要交这个朋友。
　　每一次受伤，都是坤玺为他包扎。他喜欢可爱娇憨的坤鱼，信任烟不离手的坤玺。在得知了坤玺身份之后，他依然把他们当做一对普通父女，他不会忘记他们的帮助，也不会忘记在诊所里度过的每一段时光。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当年做过什么，叶泽认识的他，就是那个不修边幅的大叔，而不是身份显赫的皇族白药师。
　　叶泽闭上眼睛，已经打定了主意。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从遥远的街角偶尔传来几声发动机的声音，暗夜似有岌岌可危。
　　睡在床上的叶泽睁开眼睛，他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像一夜行的野猫一般，悄声无息地走到段启禅的卧房门口，驻足聆听，确认房内的人已经沉睡，这才敏捷地走到玄关，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悄然离去。

　　卧房内人，在叶泽关门后的几秒钟，猛地睁开双眼，他从床上坐起来，竟是和衣而睡。

　　不得不说，叶泽的这一番举动，冒了很大的风险。
　　他不知道坤玺在这一场变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他也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可就是一着走错满盘皆输。
　　他沉默地疾行在空无一人了街道上，确认无人跟踪后，又转了两辆的士，才来到这个熟悉的诊所。
　　凌晨三点的巷子里仍然有揽客的小姐，霓虹灯中间的小铁门寂静无声。叶泽拉低连帽衫的帽檐，将自己的脸遮住，敲响诊所的铁门。
　　他是断断续续，很有节奏停顿的敲法。
　　很快，仅穿着背心的坤玺从门后露出来，黑色贴身的款式勾勒出健美的线条，脸上尤带着睡意的坤玺非常不满，“大姨妈又来了？”
　　“……”

　　本来还紧张万分的叶泽被逗得心情一松，往街道左右看了看，“进去说话。”
　　坤玺在叶泽进去后又往四周巡视一眼，这才关了门，“三更半夜，每次你来都没好事，这一次又惹了谁？”
　　“这次来不是我的事，是和你有关，”叶泽注视着坤玺，一脸慎重，“有人要抓你和坤鱼。”

　　灯影下，坤玺的表情晃了一晃，叶泽再一次望向他时，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戒备的危险之意，胳膊虽然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但是紧实的肌肉明显紧绷起来，“为什么要抓我？”
　　“大叔，你就别再装了！”叶泽略显急促，“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灯影将坤玺笼罩其中，浑身上下散发出幽暗的气息，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你在怀疑我么？”在来之前叶泽已经预料到坤玺的反应，他说道，“虽然你我非亲非故，但我叶泽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坤玺问道。
　　叶泽犹豫几秒，才说道，“是从一个身份不低的卫道者身上。”
　　坤玺轻声冷笑，“是段启禅么？”
　　叶泽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坤玺凝重地看着叶泽，“你就不怕惹火烧身？”
　　叶泽咬牙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今晚来，就是要告诉你，已经有人在通缉你了，你带着坤鱼赶紧逃吧。”
　　坤玺冷哼一声，痞笑道，“我又没犯什么法，为什么要逃？”
　　叶泽见坤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一咬牙，把安慈疗养院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自己的有关遭遇一并讲诉他听，“我说的这么清楚，你还不明白么？我虽然不知道坤鱼是怎么了，但是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是12岁的孩子，还有……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坤玺的微微怔住，“难道，还有不死心的人在继续这项研究么？”
　　叶泽失声道，“原来你以前真的……”
　　“没有以前……”坤玺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和那些人不再有任何瓜葛，谢谢你来告知我。”

　　“你快带着坤鱼走吧，卫道者人多势众，通过人类社会发份通缉令找你实在是易如反掌，。”
　　“看来角色扮演的游戏就要结束啦。”坤玺露出一抹艰涩的微笑，“希望不是他……”
　　叶泽不解道，“你说的他是谁?还有谁要找坤鱼么？”
　　坤玺摇头，“叶泽，你不应该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我也不想啊。”叶泽顾虑重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些人找上的，不过，呆在在段启禅身边暂时还算安全。”
　　“段启禅身为段家长子，又是卫道总部长老会的一员，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叶泽道，“你就别操心我了，带着坤鱼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等躲过了这段风头再回来。”
　　“你能有这心，证明我没看错人，”坤玺淡然笑道，“看来平时没白对你好。”

　　叶泽刚想催他快去收拾东西，蓦然睹见穿着睡衣从站在楼梯下面的坤鱼，“鱼鱼，你怎么起来了？”
　　“叶子哥哥，”坤鱼跑过来扑倒叶泽怀里，揉着迷蒙的眼睛，“我在梦里听见哥哥在和爸爸说话，就下来了。”
　　叶泽蹲下来，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便要过上逃亡的生活，心中一阵酸涩，他摸了摸坤鱼柔细的头发，“哥哥找你爸爸聊聊天，这就走，鱼鱼乖，快上楼去睡觉吧。”
　　“不要！”坤鱼嘟着嘴巴，“哥哥好不容易来一次爸爸也不叫醒我。”
　　软嫩嚅糯的童音令人难以拒绝，坤玺的目光随之变得柔和，“你在睡觉，爸爸当然不会叫醒你。”
　　叶泽轻轻拍了拍坤鱼的背，“哥哥要回家了睡觉了，坤鱼也回去睡吧。”
　　“不要嘛。我想要哥哥。”

　　坤玺望着坤鱼的目光复杂迷离，似是回忆，又似探究。这一刻的他，或许才是真正的坤玺，深刻的脸庞覆盖着履历过人间酸甜苦辣后的沧桑。
　　“鱼鱼乖，让哥哥回家，”坤玺的目光似有深意，“叶泽，你要小心啊！”
　　“我一直很小心，”叶泽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
　　坤玺瑶瑶头，神色严肃，“你的身份，你自己心里明白。”
　　叶泽陡然闭紧了嘴巴，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脚下的影子也跟着一晃，“原来你知道……”
　　坤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知道，只是熟悉……这种状态不会长久。”
　　“不会长久？”叶泽不明所以，警惕又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坤鱼不知何时同坤玺站在一起，她伸出手，扯着坤玺的衣摆喊了一声，“爸爸。”

　　“你真的想好了？”坤玺严厉地看着坤鱼，忽然以一种非常郑重的口吻问道。
　　坤鱼用无辜的眼神回望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声，“爸爸！”
　　坤玺阖上眼睛，整个人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我知道了……”
　　叶泽听出他的语调有些颤抖，不免担心道，“你们俩又在玩什么游戏？”

　　坤玺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对叶泽笑，可是这笑容刚露出一点，又像是笑不出来了似的，反而斗生出一种悲伤欲绝的困顿表情，“该来的还是要来，你等我一会儿。在走之前，送你一样东西。”

　　叶泽一心只想着他们的安全，拦住坤玺，“送东西什么的就别客气了，以后又不是不会再见，你的心意我领了，现在你们还是快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坤鱼走上前，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认真说道，“是鱼鱼要送你的东西。”
　　美好纯洁的眼神令人不忍拒绝。
　　“鱼鱼真是长大了，谢谢你，”叶泽温柔地看着她，想到她的命运，不免在心中哀叹。

　　坤鱼露出灿烂的微笑，“哥哥，你走近一点，低下头。”
　　叶泽虽然疑惑，还是将头低到与坤鱼齐平的位置。
　　他看不见坤鱼眼角莹莹的泪光，只感受到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他的脖子上戴上一样东西。
　　坤鱼认真地说道，“这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好好保管，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叶泽低头，这才发现脖子多出一条坠子，以黑绳穿着的，一枚呈莲子形状的白玉，润白如雪，质量很轻，不大像是玉的材质，摸上去竟然有些热度，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坤鱼严肃道，“超市送的纪念品。”
　　叶泽，“……”
　　坤鱼捂着嘴笑了笑，像是又犯困了似的揉去眼角的泪水，她仰起头，白皙的小脸蛋充满孩子的天真，“哥哥，这是我第一次送别人礼物，你一定要随身戴好哦。”
　　这一刻，叶泽真的忘了她的真实年龄，他蹲下去，感动地抱住坤鱼，“谢谢，这份礼物哥哥非常喜欢，哥哥连睡觉都会戴着。”
　　“嗯！”坤鱼用力点头，“还要拉钩钩哦。”
　　叶泽伸出手，勾住坤鱼软软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大一小拇指相扣，再盖一个印章。

　　叶泽站起身，忽然有些伤感，“大叔，你和鱼鱼都要保重！”
　　坤玺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眼黯然无神，和之前判若两人，他疲惫地摆摆手，不再去看他，“你快走吧！”
　　叶泽点头，拉开铁门，在“吱呀”的响声中，他回头望了一眼坤玺，那个浑身痞气的男人在这个晚上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凝结着沉重不堪的气息。这一会儿，竟然看上去是那么悲痛。
　　叶泽无法理解这种悲伤的由来，见坤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只好冲着坤鱼比了比大拇指，这才离开。

　　小小的诊所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一大一小父女站在过道里。
　　坤玺看着面前女儿欲言又止，整个人的表情自责又痛苦，好一会儿，才颤声道，“鱼鱼，你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你真的不后悔吗？”
　　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小人儿慢慢转过身，圆润的大眼睛像冰湖一般冷寂，稚嫩可爱的脸也不再有任何童真，她像一个幽灵一样，发出空洞平板的语调，“这样的生活已经够了……爸爸，我不想再当一个怪胎。”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捅进坤玺心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说任何话。
　　坤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用嚅糯的童声说道，“爸爸，去开门吧，又有客人来了。”
　　果然，沐浴在黑夜中的段启禅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外，见到坤玺后优雅地鞠了一个见面礼，“深夜来访，十分冒昧，坤先生，介意我进去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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