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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8
韩美夕再一次病倒了,白天和沈烟通话时她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我很好奇她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在那次和孟轩见面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转变。
虽然还不知道孟轩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从那次的谈话中我明显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与闪躲,他对那条新闻的过激的反应让我觉得他们在隐藏着某个造成过伤害的事情。在我不经意间揭开了孟轩的伤口后,还是像我们刚见面一样对待我的她,究竟有多么伪善,她伪善的面孔还能够坚持多久呢,我对此拭目以待。
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沉重而疲惫。
“很辛苦吧,”我怜惜道,“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
“我可以应付的,打扰你总不太好。”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捂着话筒和旁人在说些什么,“抱歉,现在还有些事,那改天再联系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韩美夕,病得这么严重了吗?
听说上次订婚宴结束后不久她也生了病,那次的病就拖了很久才逐渐有所好转,这样看来上次的病还没有痊愈,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死掉了吧。在我回到那个家之前就死掉,没有品尝任何痛苦的她,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逃脱罪恶。
第二天我去了韩美夕住的那家医院。
韩美夕是由专人看护的,她的助理也一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我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那间病房许久,也没有等到无人的时刻。在我正打算离开时门口那个人好像看到了我,定了定眼神之后大步向我走来。
“你是蓝箬吗?”他用确定的语气说出了一个问句。
“有事吗?”我则用一个问句给出了对他的回答。
“韩夫人说,如果看到你,一定要请你进去,有些话要对你说。”他说着绅士地伸出右手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不认识她,也没有话要听。”说完我后退半步准备走开。
那个人苦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也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夫人找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我跟在夫人身边不是一两天了,有些事我还是知道的。”他没有收回手臂,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是吗?那就请你好好照顾她吧,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她没有死掉。”没有理会他坚持的请求,我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开了。
站在医院的正门外,我再一次看向医院的大楼,阿良,你也曾被送进医院里,然后悄然地离开了我。
现在,游戏开始了。
因为阿良留下的钱被我买杂志时花去了不少,尽管现在还算富有但在计划之内还是远远不够,于是我在离住处只有三条街的一家咖啡店里找了一份工作,店长听到我说有工作经验时立刻聘用了我。
“之前招到了两个女孩都没有工作经验,我每天还要惦记着提醒她们一些注意事项,太忙了。”店长是个身材胖胖的男人,看上去很老实的那一种类型,他挥了挥手说,“你以后多看着点,也能帮我省不少事。”
我笑着点头说好。
这家咖啡店虽然规模不大,但地理位置很好,如果可以把环境变得更温馨舒适优雅,等到以后逐渐步入正轨后一定能够小有名气。我暗自想到。
一周后店长果然开始翻修店面,把店内装潢出复古的欧洲气息,除了桌椅外,还布置了许多精巧的装饰品,装修完毕之后这家店看上去高贵而富有情调,特别适合情侣约会或是朋友聚会,趁此机会店长也把所有商品的价格翻了一番。
“这样你们也可以涨工资了。”店长得意地拍了拍点餐台。
翻新之后咖啡店的生意比从前好了很多,客流量日益剧增,虽然价格昂贵但前来消费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来的。这家店原本也是卖咖啡的,虽然前老板卖的基本都是手磨咖啡,但因为店面和价格原因一直亏本,后来终于撑不下去就转手给了现在的店长。
这个店长,能力似乎与看上去的感觉正好相反,接触越多我越这样讶异。没过几个月店里的生意就忙不过来了,期间店长已经又招聘了四五个员工,其中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年纪看上去和我相仿,他不多说话,但是对每个人都会友好地微笑。
这天不是周末,原本客人不会太多,但我一早就到店里,换好工作装后冲了一杯咖啡喝。七点过后那个少年也来了,他进门时手中拿着一把还未合拢的雨伞,我向玻璃窗望去,外面正细雨连绵。
我和他没有单独相处过,所以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他又本就不太爱说话,我自顾自喝着咖啡,空气中凝聚着沉默。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我从点餐台后绕出来看到他正戴着耳麦打扫卫生。看到他的身影我不由地走近了他,他的动作像极了阿良,他们的长相和发型一点也不像,但是他们的背影却如出一辙。
阿良,是你吗?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他。
被注视着的他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回头正对上我的目光。
“啊,抱歉。”为了掩饰刚才的动作,我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后向前走了一小步差点撞到他,“要换水了。”
他扫了一眼花瓶后一笑置之。
因为下雨的关系,上午的客人不太多,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清闲的状态,窗外的雨声忽大忽小,一直都没有停下,想到一会儿出去要淋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如果没有带伞,我可以借你。”清秀的少年早已把麦克摘去,收拾好最后一张客人坐过的桌子后走到点餐台,他的眼中闪着灵动的气息,有种不染红尘的味道。
“不用了,我从来不借年纪比我小的人的东西,这是我的原则。”说出这句话的一瞬我就有点后悔,不过听到雨声小了些我也稍微安心了。
“呵——”他笑了出来,眼角很得意地上扬,“我比你大,”说着他用手比出了三的动作,“三天。”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把伞借我。”外面的雨声又大了起来,我赶快改口。
“你真奇怪,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年龄,还说比我大三天’,可是你好像只关心能不能借到伞。”说完他取来了雨伞。
“谢谢。”我接过伞一边绕出点餐台一边说,“这样的评价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我就是这样。”
吃过午饭回去时少年已经不在店里了,我坐在一个双人桌旁无聊地看着屋外稀落的行人。那两个女孩下午来接班,我说我也留下吧,今天的天气哪里也不想去,其中一个很爽快的答应了,另一个只是笑着点点头。
客人少得冷清,那两个女孩趴在点餐台上倒是有说有笑。
推门的声音随着风铃的清脆一起传来,我迅速起身摆弄着桌上的装饰。
“我早就听说这家店的咖啡口感很不错,一直想带你们来尝尝。”门口传来一个明朗的男声,在无人的店里显得尤其洪亮。
“轩总说没时间,他最近好像特别忙,你自己来说是不是?”跟在男人后面的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不停地在屋内回响。
随后走进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咧嘴笑着看向身旁的男人,另一个则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罚你请客,我们先去坐了。”第一个男人拍了拍叫作轩的男人的肩膀,和后面的两人一起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微低下头背过身绕道向门口走去。
“他最近又变得沉默寡言了,不会有事吧。”走得更远前我听到一个人这样说道。
点完单他径直走向到了朋友那边,没有看到在一旁背对他的我,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有点奇怪,我为什么会害怕见到他的样子。
“箬姐,送一下餐吧。”负责点餐的女孩把餐盘递过来。
我正要开口,门口又响起了风铃声,女孩招呼着新到的客人忙了起来,我只好端起餐盘走了过去。
“您好,餐齐了,四杯咖啡。”我很快报完咖啡后转身走开。
“咦?你不是把轩的事卖到《都市娱乐》的那个女生吗?”打扮时尚的女人在我快要走远时传来了惊呼的声音。
我扬起笑容抬起头转身看着他们,镇定地说:“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你把他害惨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得意的样子?”之前一直咧嘴笑的男人现在黑着脸看我。
孟轩坐在背对我的椅子上,听到他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回头看我。
“她不会真的是你的女友吧?”那个男人看着孟轩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你的女友会每见你一次就捅你一刀吗?”孟轩低沉地开口,嘲讽地说道。
这么说,我已经让他感到痛苦了吗?想到这里我的笑容更加肆意地绽放。
“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那个女人不屑地打量了我一眼。
“很抱歉,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任何私事请等到我的店员下班后再说好吗?”在我身后传来明朗的声音,那不是店长在说话,而是那个少年,他说完后微微躬了躬身子,“谢谢。”
他没有穿工作服,而是穿着粉色衬衫外搭着单薄的风衣,还没有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拉起我的手腕向门口走去。
“我是回来拿耳麦的,不过你怎么没有下班。”他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事,“一起走吧。”
“不了,我等一会儿再走。”雨好像停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干净的空气中没有细雨,“你等一下,我拿伞还你。”
把伞还给他后他戴上耳麦走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来店里打工,那天他是专程来向我告别的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我还不知道姓名的他,在那天帮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让我知道了现在的我对于孟轩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也让我明白了以后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地在他胸口插上一把匕首。
几天后的清晨我还没睡醒就听到敲门声。
“蓝箬小姐,韩夫人想见你一面。”韩美夕的助理找到我住的地方,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说。
“我说过要见她的话吗?”起床气一涌而上的我不耐烦地反问他。
“请跟我走。”那人坚持道。
“很抱歉,我今天还有事。”说完我用力地关上了门回到屋里继续睡觉。
一直到上午的时候我才醒来,这两天熬夜查了关于孟轩的资料却一无所获,看来过去确实发生了某件对他致命打击的事。
肚子太饿了,冰箱里也没有食物可以吃,我只好换了衣服出门吃点东西,刚打开门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是韩美夕的助理。我这才想起早上的事,半睡半醒的自己对他不由分说地发了火。
“你怎么还在啊。”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行不行。不过至少让我先吃点东西吧。”
我走在人行道上,那个人就一直开着车跟在我身后,等我看到一家不错的店吃过饭,他下车打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医院的味道让我感到厌恶。
韩美夕的病房里只有她,助理说沈烟早上回家了,孟轩还没有来。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事,才会只字不问识趣地等所有人都不在时才来带我来。
我独自走进了病房。
韩美夕醒了,听到脚步声她迟缓地转头看过来,看到是我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充满了惊讶与喜悦,然后很快恢复了往常。
“你终于来了。”她微弱的气息快要发不出声音,我走得很近才听到她说的话。
“我只是同情门口那个人,在我家门前站了一个早上就为了让我来看你。”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声音没有起伏,“不,不应该这样说,其实我也想来看一看,能够狠心抛弃孩子的女人究竟会以怎样耀眼的姿态死去。”
“我知道你恨我。”她吐字缓慢,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但是,求你,不要憎恨你的姐姐。”
不要憎恨她,她是无辜的。
韩美夕乞求的眼神中全是绝望,病入膏肓的她双手无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听到她口中轻吐出这些字眼,我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憎恨和仇怨是那么地荒唐可笑。
“你知道吗?”我弯下腰伏在韩美夕的耳边说,“在你把我扔在雨中的那晚,在那条无人经过的偏僻的路上,我曾无数次向你远走的方向伸出双手,乞求的话说到嗓音暗哑。可是得到的回应,只有雨水的流淌和死亡的寂静。”
韩美夕抓着我的手松开了,无力地瘫倒在病床上,现在她的眼中连绝望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灰暗和死亡的预警。
“这样啊,”她干裂的嘴唇绽开一抹笑容,“是我太贪心了。从抛弃你的那一刻起就该有的觉悟,我却一直在痴心妄想。”
“你放心,我不恨她,”我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我的是恨你。所以,我要让她感受到被世人抛弃是什么滋味。这不是对她的报复,是对你。”我勾起嘴角露出更加甜美的笑容。
“或者,”我的目光转向床头柜上摆放的鲜花,上面的水珠晶莹透亮,“你可以告诉她全部的事实,让我永世地活在痛苦中。这样。”
“沈凝,”在我推开门之前她叫出这个名字,“对不起。”她用尽了全力才说出这三个字,呼吸变得紊乱。
我没有理会,推门走了出去。
助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像在暗示着什么,我没有会意绕过他准备下楼。
“你怎么在这里?”孟轩挡在我面前问,声音里有种压抑的惊喜。他把手中拎的保温桶递给助理对他说,“这是沈烟熬的汤,拿进去让她先喝一些。”
助理接住保温桶不自然地瞥了我一眼,走进病房。
“听沈烟说阿姨病了,过来看望一下。”我仰起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还在那里工作吗?”他犹豫着问道,躲开了我的眼神。
“在。所以呢?”那天在咖啡店碰面后的几天,我总能在工作的间隙看到他在窗外路过的身影,后来一个女孩因为住得远害怕走夜路,和我调了晚班。
“让我看到你,”他重新迎上我的目光,“如果你在那里,就让我看到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我没有躲,因为别人的原因调了上班时间而已。”我无辜地说。
“是那天带走你的人?”
“不是。”
“蓝箬,你是我的,听到没有。”他的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快要把肩膀捏碎了,“你只能是我的。”
他充满诱惑的声音盘旋在我的耳畔。
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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