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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坐在从拉萨回家的列车上,上官忆的脑海里的是久久不能散去的高原生活:随风飘荡的经幡,终年不化的雪山,余味未消的青稞酒……暑假的旅程终是结束了,从西安出发一路西行到达拉萨就再也不愿继续了,撇去最初的高原反应,那儿的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最重要的是只有在那个风声贯穿任何角落的地方,自己才不会头疼……
从的士上下来,已经是下午5点了,下车点到家还要走10分钟的路程,橙黄的夕阳洒在路上,偶尔从身边擦过的摩托车以及频频问好的邻里让她终于从拉萨梦里醒过来——在拉萨晚上9点还是可以看到太阳的。路上碰到的邻里都说她黑了瘦了不少,上官忆都一一回以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家时爸妈已经在家了,正在张罗着晚饭等她,放下行囊后,照例要被说上几句,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饭也吃完了,天也彻底黑了。洗去积攒了几天的灰尘和劳累,上官忆就趴在床上不想起来了,临睡前还不忘问一下自家小弟的近况。这一行几个月,她父母是有经常联系的,可弟弟是个高三生,学校不准他们高三生在校期间用手机,自然了解的不多了。妈妈报告完家里近况,上官忆也已经和周公幽会上了,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起来精神额外的好,早早的就去火车售票点买好了回学校的票。用老妈的话来说,这个女儿真不知道像谁,没有一刻肯停下来,总是不断地想着离开家。28号的票,在家还能呆俩天,上官忆去了一趟离川高中看弟弟。因为自己曾经也是这所高中的,所以对学校很熟悉。放学铃刚响起,上官忆就准确的站在了弟弟教室门口。教室里的人蜂拥而出,上官忆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依旧是这所学校这栋楼,不过是她还在这儿读书的时候,同样是下课铃刚响起,同学们迅速的往外涌,高三的生活从来都是三点一式,枯燥紧张,上官忆却额外的淡定,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书籍,一点也不着急去食堂抢饭,正在她仍低头认真整理的时候,突然一个男生递给她一张纸条,然后就飞快的跑出了教室,因为速度太快没有看清是谁,只知道那人穿的是男生的校服。莫名其妙的上官忆打开纸条不由得邹起了眉头,纸上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诗——“定不负相思意”
上官忆突然头疼起来,疼的还很厉害。这是大一寒假那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每每脑子里出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就会头疼,只是从自己出发去旅行开始,这个毛病几乎没再发生过,久违了俩个月的疼痛第一次来的这么猛烈。她扶着栏杆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这样就可以减缓一些。
直到从教室出来看到她的上官少波急切的叫着自己后,这种感觉才开始如抽丝般慢慢消失。上官忆对弟弟笑了笑表示没事了,少波才从焦急中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样子。
“ 姐,你是成心来这让我不能专心备考的吗”上官忆的嘴角抽了一下,每次和这个“冰山弟弟”一起气死的总会是自己。
“没大没小的,我好心来看看你,给你从拉萨带回来的佛珠为你高考助阵,你竟然嘲讽我。”上官忆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上官少波。少波接过打开一看,盒子里仅有一颗珠子,暗红色,拿一根黑绳穿着,很是光亮,隐隐的还有一股檀香味。在拉萨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佛珠,也有很多人不惜高价买商贩手中所谓的真品,上官忆倒不是因为信佛才有的这颗珠子,而是走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上官忆叫她小简,小简说这是她从一个老藏民那淘来的,看上去有些灵气,本着做善事的心理就送给了上官忆,因为据说第一次看到上官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即将消失的透明体——存在感如此的渺小。那时候备受头疼折磨的上官忆的确存在感渺小,不说不笑也不搭理人,就因为这个自己才和爸妈说要出去旅行的,也许去不同的地方走走可以减轻病痛。小简是在刚上车出发时认识的,好像也是离川的,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刚刚大学毕业,说不想这么早出去找工作,要先去大西北沉淀一下自己,于是一路同行,俩人从西安到拉萨直到上官忆要开学回家才分开。可是上官忆从来就不喜欢在脖子上戴东西,收起来又太浪费这珠子的“灵气”了,思前想后决定给自家老弟了,虽然他也不喜欢戴东西在脖子上,但是向来自己希望他做的他都没有拒绝,当然前提不是干坏事。
少波将它戴到脖子上还不忘再嘲讽一句自家大姐:“希望这颗珠子能让我在高考前不再看到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上官忆的嘴角又抽了一下:“这是朋友给的,很有灵气的,你别暴餮天物好不好。”
“恩恩,知道了,老太婆,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找个人嫁了啊!”
“上官少波,你是许久没挨揍皮痒是吧!”上官忆摩拳擦掌。
“喂,注意形象……”
……
刚踏出离川高中的大门,上官忆就坚持不下去了,不能在少波面前表现的痛苦终于爆发了,这种抽丝般的减缓比最无法忍受的极端还要让人难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定不负相思意”久久萦绕。等丝终于抽完的时候,她已经在校门口蹲了十几分钟了。擦去额上的汗,起身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你是上官忆?”
她回过身,看到一个抱着篮球的陌生男生在对自己笑,她说了一声,“是的,你好”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隐隐觉得这个人会让自己刚刚平息下来的头疼再次发作,本能的逃避痛苦,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准备逃离现场。可是男生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你不记得我啦?我们高中是同一个班的……你现在在哪所学校啊……那个谁还和你在一起吗……喂……上官忆……喂……”
上官忆是落荒而逃的,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如潮水般袭来的头疼让她意识到要赶紧逃离现场,所以她不顾背后的叫唤匆匆的逃远了。
对于那场车祸,上官忆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没有的,当时她似乎正在追着什么,然后就是刹车声,再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医生说她头部撞到了路旁的花坛上,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可能会造成一定的记忆紊乱,甚至失忆。当时着实把她爸妈吓的不轻,直到询问了许久后确定她只是不记得一部分事物后,才稍稍宽慰。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因素造成的,逃避一些会让自己痛苦的记忆,这种失忆一般不会是永久性的,会慢慢好转,但是如果患者潜意识不愿意想起就会随时间慢慢郁结,最后可能会造成比较严重的情况。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最后的情况是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帮她解决心理因素,所以从上官忆出院后,几乎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额外小心的注意她的生活细节,希望可以帮到她,其中最夸张的就是宿舍的包子,仗着自己年龄最小的优势,从知道发生了车祸开始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上官忆的身边,还说自己是寝室里选出来的代表,负责平时材料收集,到头来变成了上官忆在照顾小妹妹,占座、排队、打饭、提水,甚至还要开导小妹妹的情感生活。慢慢的上官忆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头疼也越来越严重,每次包子看见都只会慌乱的眼含泪水狂打电话求助,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上官忆头疼的厉害还要抽出精力来安慰她。渐渐地她发现每次的头疼都是有一定的契机的,比如看到有人上课无聊在橡皮擦上写字,比如在超市看到有男生为女朋友买巧克力……每一次出现头疼时脑子里都会有个很模糊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在自己身边停下,随着次数的增多,那个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从最开始的一团雾状到现在比较明确的人形轮廓,上官忆其实是想看清的,可是越是想看清头就越疼,隐隐还有一丝害怕的感觉。这些她谁都没有告诉过,身边的人也只能看着她一次比一次苍白的脸和一次比一次痛苦的样子。所以当她说要去旅行时,她爸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也许出去散散心会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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