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不拣花朝

作者:清风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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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存


      房里的人终于醒了,汗湿了额,发散了肩。在那长长的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最美好的一日,长街、酒肆、摊贩、擂台、灯火,鲜露朝阳,日月同辉。她来回的穿梭,幸福如青鸟,不知疲惫……只是在最后一刻猛然回头时,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她孤身一人留滞在余光明灭的空船里,笔墨未干,余温难舍,公子…已去……

      惊坐,心颤,环视四处华丽而陌生的布置,忆起自己还身在那人府中,又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深处首先是沉沉一放,还好——只是做了个梦,紧接着又开始心慌,他人呢?

      这时那人像算准了般地推门而入,四目相对,他不由一愣,怎的这副快哭了的表情?下一刻人已闪到跟前,拨开她汗湿的碎发,捧起她一张惨白的小脸:“这是怎么了?”

      接触到他的体温,她这才一个哆嗦被打回原形,下意识地偏头要躲,却才注意到这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除了她俩哪里还有其他半个人影……那人直接略过她的微妙反应只继续道:“还没有休息好?” 眸子一心一意对上自己,分外纯净清晰。

      她被他这般近距离的关切弄得越发有些承受不住,调换了眼神还是扯出一个笑容,装作平稳地说:“没什么的,不过是个噩梦。”他可知自己梦到的明明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却因为结局是生生感觉不到他,才变成了悲剧……

      “嗯。” 那人哼了一个字便没再说别的,守着自己一声不响,手已从她脸颊上放了下来,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那天下独一份的气息此时是如此浓郁的缠绕着她,她想着遮掩自己的无措,随手去扯扯胸前的衣襟,却在他滚烫逼人的直视下弄得硬生生停住再不敢动弹。

      僵持与静默之间暧昧渐渐升华,此时她的脑海中飞速地略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几年以前,他们相互偎依和交融的那唯一一次…… 同样的执手相看,同样的依依怜怜,他眼波如海,她青丝如瀑…… 更莫说连地点都是一样的,这霍宅,当时地方……..

      云里雾里间再回神过来,那人眼中已是一整片袒露无遗的热辣,吞吐气息的频率也分明越来越重,当手指再次抚上她的侧脸,她的身体忽地划过一丝剧烈的动荡——

      这个地点这个时候,怕整府的人都是离得有多远是多远,而无他的命令也根本没人敢闯进这里,那么这密室之内会发生什么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霍去病这一辈子睿智机敏的程度登峰造极,若是有那么几回称得上失去理智和鬼迷心窍,便是面对眼下这样的时刻了——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而今日天赐良机。

      血气方刚如他,面对着柔弱无力的心上人,怎么会没有想法?

      扑面而来的炙热就快垄断她的身,好在她早已不是数年前懵懂稚气的小女孩,顷刻之间下定决心,挣脱开他的手,偏头错过他近在咫尺的唇齿:“霍去病——”

      这一声终于换来了喘息之机。那人骤然停下动作,眼里是突兀地僵硬,失意与不甘,矛盾与理智,种种表情纠缠在一起却又转瞬即逝,到最后整个人散了气力松放开来。他捡回方寸,却又缓缓低下了头,良久,伸出一只手,揽下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再没有动。

      耳边是沉沉的呼吸,却一早没了之前的狂热难耐,他的恢复平静让她放下心,可同时内里又隐隐作痛……

      那一声重叹落在她耳畔,像夹杂了若干愁绪与纷繁念想的轰隆爆炸。

      再次被扶起身时,看到的已然是一副干净温和的笑:“饿了没有?”

      室内香炉生烟,浅香匀匀,却没想到连米粥糕点都一应俱全,不知是几时拿进来的。

      骠骑将军亲自调着汤匙,吹着气递上一勺到她嘴边。

      “……怎么担待得起呀,我自己来吧。”一半是真心话,一半是为了缓和情绪,她伸手就要接过去。

      “你乖乖坐着。”无动于衷,只等着她张嘴,而她本想再争论,却见那人专心坚定得传神,感动还是不由地盖过了一切……眼前人只惯于执掌刀剑,却也有现在这样为他人端持盅碗的时候,她在心中念道。这一幕也太难得了,简直值得纳籍入典。

      喂吃喂喝进行时,她抓紧机会流连着那人面上、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少年时的样子实在难忘,可后来与这人聚少离多得实在厉害,而他常走塞外成长更是一日千里,总算今日难得,这么看过去,倒是又添了好多不曾发觉的味道和气雅。

      眼下温柔得几乎没有声响,怎想象得到他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样子?可天下人都能像模像样描绘几句霍骠骑如狼似虎的彪悍,却几乎没有女子可一睹他的柔情和温润,等等,这两样东西只怕没几个人会觉得他有……

      但她明白,她全都看得见,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 =

      一番折腾,终于完事,只剩大眼瞪小眼。

      一想到这人今日是被自己的侍婢从宫里硬请出来的,又一阵儿发情一阵儿体贴的耗到现在,她不禁觉得心虚:“你还有正事做的吧?嗯…我也该回宫了。” 说完便要起身,手腕却被急着抓住,那人依旧默然,半天才开口: “ 你还怪我么?”

      她先是一怔,随后才明白他问话的意思, 兜兜转转半日,都快忘了自己来他这儿的真正原因……事到如今,她其实也已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一边明白但凡撞上了他刀口上的人怎可能再活得好,一边却还是痛惜绿锦觉得她不至于此,但纵使矛盾反复,可……她这时又深深看向他,那人沉重的眉宇里浮出几丝浅浅的焦急与期盼——可是,他是霍去病啊,她能怎么办?

      轻轻摇摇头,被他见到,终于是舒缓了不少,可面上还是深浊不清,像一片褪不去的雾。

      顿了顿,她看着他的样子出声:“……秀儿姑娘那儿,你可已经好好安慰过了?” 不是她就认定霍去病冷血,着实是因为女人怀胎十月辛苦诞下孩儿积聚的深刻感情男人不易体会,他们的爱子之情也自然落后了女人不少……她亦是母亲,当然知晓这其中的感受,至于他,她对自己说道,他是个有福之人,他以后一定会儿孙满堂。

      那人缓了一刻才对过来,藏起眼中闪烁的多余其它,淡淡回了句:“那是当然的。” 再多的话也是不必,既是不可告人,那就算是多一个字也绝不能跟她提及。就此打住,眉眼间于是重新覆上点点笑意:“虽然吃饱睡足,但也先别急着回去。”

      不到半个时辰,棋盘上黑白分明已然占据了大半。

      小时候观棋,她就发现那人的棋技如其人:落子从无犹豫,攻城略地能多快就多快。她跟不上他的思路,往往是刚看懂了这招可他已是又下了五子有余,后来注意到她总是围观得费力,那人干脆耐下心来一招一招分拆着讲给她听。小公主自幼就常跟帝后玩棋,这下又由他教,天长日久的下来也快练成女中棋王了。

      “这一次完了可也要罚?” 下到一半她不禁问。照他们小时候的规矩,每下一局必会定下惩罚,输了的人就得受罚,可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棋王输多赢少的总还是她,于是霍大少哪里敢动什么真格的,无非就是让她抄几句书写几个字。小姑娘家嘛,舞文弄墨的东西大概也对得住胃口,而很多时候知道他自己接下去有十天半月见不到人,更会借机布置下一大堆抄抄写写,等那竹简堆成堆,便到下一次相见的时候了。

      那人抬头轻轻看她一眼又低下去:“老规矩不变。”说话的同时又吃了她好几个子。

      “哦,那好,我可得好好想想一会儿要罚你做什么。“她嘴上顽皮起来,把目光认真投放到眼前的局况上。又不是没赢过你,小看人了不是。

      “你来我这儿一次,我就再不舍得你走了……”他冷不防地这么来了一句,瞬间就把正专心致志的她震得一脸惊愕,手中的白子生生悬在空中,再想试着落下,哪里还记得原本的位置…… 眼神开始漫无目的满盘晃荡,更不敢抬头再看他。这才恢复了多久的正常状况,他一句话就又全变样了……

      “你……”半天开启了一个字,心里一堆话堵得慌却说不出,今天的霍去病……到底是怎么了?思前想后,也许还是因为孩子的事吧,他不可能好受……可前日他都还能眉开眼笑地当据儿的好表哥……

      话说回来……她突然就纳闷了,这人究竟有多少表情?究竟有多少面?

      心乱如麻间,又听见声音飘过来:“看来说句话作用着实大,你可是必输无疑了——”

      什么?她一愣,连忙定睛细看,妈呀,可不是么,稀里糊涂的这阵儿,自己被他围剿得就快所剩无几了。

      闻到随之而来的笑意,怔怔抬起头,果然看到霍去病手托着下颚一脸妙计得逞的表情,她顿时如梦初醒,好啊!这人,居然为了一盘棋使出这样的诡计!亏她还以为……“你怎么能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使诈在小女子身上?

      “在你面前这人可不是那位头顶罩着一堆鬼神的将军,你就当他是个爱使小聪明耍花招的小人罢。”他说得分外轻巧,可哪儿就那么容易了:“那我可不敢,堂堂骠骑的威名怎么能说折就折了……”心不在焉地回话,却是因为急着亡羊补牢,却发现那人渐渐让出了一条生路来,反倒故意亡了他自己的好几步。

      还真是想让人输就输,想让人赢就赢。再清楚不过这都是他的天性和本事,却仍然莫名烦躁起来。小到对弈,大到人命,什么都被你一手包了是不是……而他把这一切微末变化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失笑,哎,真是傻丫头,他说过的话一句也没记住。

      悄无声息地,经他努力操刀,最后促成一盘和局,一子不多一子不少。

      “这下可算最好?”他开口,望着她还是笑着,却不等她出声又道:”不管怎样,我会一直按我的方法保护你。”

      什么?她惊抬头,瞧见他明朗又锐利的神色,明白他很认真,慢慢也变得慎重起来……可是等等,这就没了?见那人接着只顾收棋,而她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呵,果然明了这人的专横独断,自己的情绪起伏简直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刚才讨厌他的时间可满了一刻?

      = =

      刚出了房门,一旁便有人上前:“从骠侯已恭候多时了。”她听见了心里咯噔一响,果然是延误了他忙正事……正欲说什么,却听到前方突然有谁唤起她来:“公主殿下!”

      抬头一看,立刻惊喜异常,唤她的女子正是她分别已久的侍婢:“怎么是你?”却才说完就要笑自己傻:“看我问的是什么话,从骠侯府的人自然来得这儿……”

      主仆二人再相聚都激动得不行,站在那儿就直接说上了。霍去病笑着看了一小会儿,便示向旁人随自己离开,心中不乏欢快,看来人还真可以再多留一阵…….

      清云阁内完全就像另一个世界,霍去病刚看过赵破奴递来的一卷。

      “到底怎么说?跟匈奴这仗还真不打啦?”

      “不是不打,是换个时候打……眼下山东发大水呢,这天灾人祸的,得先捱过了这段儿再说。” 天子也真是思路惊人,他们舅甥又不是万事通百晓生,居然连治水护农这码子事儿也要召两人商讨,幸亏他今日临时被叫了出来……不过舅舅是跑不了了,以后估计天天都要被拉去治,哼,说来也巧,这正好成全了他去趟大将军府……

      “那个,还有一件事……”话到嘴边,他却突然有些打舌头,赵破奴一脸严肃地等着他下令做什么,却不料下一刻听来这么一句:“以后方便的话就多带着你的夫人到处走走……”

      “啊?”他没立即反应上,望着霍去病直直眨巴了两眼,才想到他话里正确的所指去:“哦哦,是!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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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不想很快写战争戏 噗
    这一个多月快忙成翔了T T 终于挤出时间更文~ 久久久久等了~
    缓过来这几天没事会小修小部一下之前的一些章节,毕竟还是有些小bug和细节错误什么的(别以为是我更文了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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