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不拣花朝

　　“母后。。。女儿不要嫁给曹襄。。求母后。。。不要。。我。。不。。。” 她梦见自己跪在母亲面前一声声地央求着，可母后却像没听见一般，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突然好几个侍女冲了上来，拿着新娘的红妆逼她换上，突然平阳姑母又出现，笑着说：妍儿快跟我去平阳府吧。。。

　　“我不去。。我不去——”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发现正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胸口更是难受得厉害。

　　“殿下终于醒了！您这突然病倒，可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说话的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侍女，一脸地惊喜。

　　自己居然这么病了。。。

　　“娘娘刚离开不到片刻，您不知道娘娘有多担心您。。。”

　　“母后。。已经来过了？。。。。” 她虚弱地揣着气，声音里还带着颤。

　　“当然啊，天快亮的时候您突然昏倒，吓得奴婢立刻去报了娘娘，娘娘找了太医，又寸步不离地亲自守着您。。。直到刚才，听说霍。。霍侍中的母亲进宫来了。。才离了去。。”那侍女小心翼翼地提到那名字，满是担忧地望着她。

　　“我要去见母后。。。”果然，刘妍听到这里身子一震，立刻就要起身。

　　“殿下，娘娘已经。。已经知道了。。。您在睡梦中不时地喊着。。。那些话。。。娘娘都听到了。。。。”

　　“。。。那，那母后她。。。”

　　“娘娘心疼得不得了，流了好多泪。。。一个劲责备自己说不该让您受委屈，说只要您平平安安的，就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这么说。。。”刘妍顿时松了一气，母后是她唯一的指望，若是母后答应了自己，说不定就真的会有转机。。。可是，可是真的这么容易么。。。

　　“母后现在在哪儿？”

　　“在殿里见二夫人。”

　　“你扶我起来。。。别问了，我。。我必须去。。”

　　椒房正殿里，卫皇后脸上写满疲惫，她未沾妆粉，身上也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昨夜与平阳公主相谈到深夜，天不亮又去了女儿那里，直到前一刻都还没休息。匆匆看了据儿，便就这么过来见自家的姐姐了。

　　家宴那日，卫少儿没到，便想着今天进宫来看看皇后和据儿。可她见到皇后却是大吃一惊，自家妹妹何等姿容，即使现在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也从未显露过像今天这般明显的的憔悴与黯淡来。连忙追问，这一问才知道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淮南刘陵有意卫青，不管是真是假，倒是让长公主动了决定。。。昨日她已经跟本宫说得明明白白。。。她想嫁与卫青。。。”

　　“长公主当年对本宫跟弟弟的恩情，必须要还。。。迟早要还。。。。。弟弟那份，想是可以还了。。。可本宫这份——若是算在本宫自己身上，怎样都可以，可是、可是她却是要妍儿来还。。。。。姐姐你不知，妍儿为此事一夜未睡，身体都病垮了，本宫看着真的是。。真的是。。。。”

　　说到这里，卫皇后又是隐隐泛泪。

　　“可是娘娘可想清楚了。。若这件事上回了长公主，怕是。。怕是从此会跟长公主结下心结。。。。。娘娘可还记得先帝的栗姬？。。。”卫少儿也很是心疼，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明白。“现在陛下可不只有据儿一个儿子。。。。长公主不似其他女流，她与陛下自幼姐弟情深，又多识朝中权贵，昔日曹氏——”

　　“弟弟尚主已经是大大的够了！念着弟弟的关系，她就算是为了日后自己着想也不会伤及据儿。。。。”卫皇后的语气变得决绝起来。

　　“如今卫家显赫如此，弟弟他位极人臣，反而、反而是到了不得不思量的时候。。。尚主，便多了层保护。。陛下那里，也可放心些。。。”

　　“君心不可测。。这层意思弟弟比本宫看得更清楚。”

　　“娘娘说了这么多，可想过自己？若长公主日后再向陛下献美人——”

　　“姐姐就那么确定今日把妍儿嫁与曹襄，她日后就不会了？况且长公主当年进献美人，又何曽只是本宫一人？若当年本宫没有侥幸赢得圣宠，她还会第二个卫子夫，第三个卫子夫。。。。” 深宫多年，卫氏的兴盛、她的后位，早晚会把陛下的宠爱带走，这从来就不仅仅是因为几个美人的原因，她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妍儿的事，大多还是是出于她的私心。。本宫与她都是母亲，怎会不懂。。。更何况还有好事成双、喜上加喜的意思。。。”

　　“娘娘。。。”

　　“姐姐莫要再说了。。本宫什么都明白。” 卫皇后心中一狠，“可本宫实在是做不到。。。。”

　　帝王家的女儿，婚姻大事从来都只是利益的陪衬，可是这些年来，女儿对去病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她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是那么喜爱这个孩子——

　　“母后——”

　　这一声让卫皇后一惊，再侧头一看，她那还生着病的女儿已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此刻散着发，身子显得那么单薄，踉跄了几步便跪倒了——

　　“母后。。。女儿给您认错。。。。”

　　她静悄悄地来了正殿，却躲在一处听到了母亲跟姨母的对话。

　　她边听边看着母亲。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父皇最爱对母亲说：子夫，朕最喜欢你的清幽淡然。那时父皇总会隔三差五地抱怨：没了子夫的歌声相伴，朕都觉得无趣。那时的母亲面若桃花，语带涟漪，那时人们都说，当今陛下宠着大汉朝最美丽的女人。

　　她都还记的据儿出生那日，父皇对母亲说的话：朕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她又想到从小到大，在自己面前，母亲却从未改变过。她永远是温柔地笑着，从不多说一句重话，哪怕是所谓责备，到最后还是会笑着揽自己入怀。若不是这几年来好几次大场合下的见证，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母亲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母亲了。

　　刚刚她听到的这一句句事实、现实、思量，母亲更是从没有在她面前流露过一丝一毫。此刻这一切猛地铺展在她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根本就没有对立的资格。她的世界小得只装得下霍去病，可她的世界其实大得要容下一切，却除了一个霍去病。

　　“女儿愿意和平阳侯。。。。。。成亲。”

　　皇后和卫少儿都同时愣住了，皇后赶紧拉她起来：“妍儿，你这是在说什么。。。母亲不会让你——”

　　“是女儿太任性，不懂母后的隐忍和考量。。。请母后原谅。。。还请母后回报平阳姑母，妍儿的婚事。。便就这么定了。。。”

　　“不不，妍儿，母亲不能委屈了你。。。”

　　“妍儿是大汉的公主，是母后的女儿，没有什么可委屈的。。。嫁给平阳侯。。。那更不算什么委屈。”

　　何来的委屈，何来的不公平。她早就长大了，但母亲却已经老了，据儿还那么小。

　　“女儿还要请求母后，这件事情可否晚些再公布。。。也请母后转达给平阳姑母，女儿需要些日子恢复身子，等把身子养好了，再。。再公布也不迟。。。”

　　“请二姨母也先不要说。。。尤其是。。对。。。。霍、霍哥哥。。。” 叫出那人名字的瞬间，她整个人一恍，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竟是这么不堪一击，平平安安地活了十余年，这一夜之间，就变得仿佛快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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