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医生的报告

　　Date：2009.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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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近一点，大部分病人在午休，整个病区很安静。
　　我正在备餐间用微波炉打蛋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这么晚还在做东西？”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门口站着顾医生，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我：“林老师饿了。”
　　“饿了？”他的眉毛微微扬起，“这恢复得是有多好。”
　　我笑：“这不是有两个VIP特护么。”
　　他垂下眼睫，笑意浅浅泛开。

　　晚上六点，我从操作间出来，正好碰见准备回家的顾医生。
　　顾医生：“我跟了一天的手术没查房。你爸爸今天怎么样？”
　　我严肃地回答：“活蹦乱跳。”
　　他看了眼我手里的饭盒：“鸽子蛋？”
　　我点点头：“一天两个。定时定点。”
　　顾医生：“林老师的这个伙食水准——”微微扬了扬眉。
　　我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发现医生也不是一直那么严肃的么。

　　Date：2009.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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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师的血管耐受性很不好，尤其挂脂肪乳这类粘稠的物质，两个手背都开始红肿，我去医生办公室咨询能否停药。
　　顾医生：“目前你爸爸能吃的东西有限，只能通过挂脂肪乳保证营养的摄入。”
　　我：“他的血管耐受性差，拿热毛巾敷了也不是很管用。”
　　“等他明天的生化检验结果出来，如果指标够，就停掉，今天先把滴速调慢。挂得时间长，你辛苦一些。”顾医生低下头抿嘴笑笑，“我们病区的两个VIP特护都出名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扶额。林老师恢复状况实在很好，一能自己走路就推着移动吊瓶架各个病房乱窜，结交了一群病友，自然就有家属来取经，向我妈咨询怎么食补，向我咨询经络推拿。
　　顾医生的表情有些纠结：“你们对林老师，一直这么惯么？”
　　我笑道：“家里两女一男，他属于稀有资源。”
　　医生失笑： “那你以后对你丈夫也会这么好么？”
　　我点点头：“我妈言传身教，表率工作做得实在太到位。”

　　从办公室出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给发小：“三三，我好像看上我爸的管床医生了。”
　　三三：“亲爱的你终于开窍了！上！勾引！扑倒！”
　　我：“81年的。”
　　三三：“啊？名花有主的咱不能要啊，趁早收手，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我：“不像有主的啊……刚才去他办公室，他还问我，是不是我以后对丈夫也像对林老师这么好。”
　　三三：“居然公然调戏你，有情况。打听打听，没主的话赶快扑倒。”
　　我：“跟谁打听？”
　　三三：“跟本人打听！”
　　我不得不承认，学工程的女生有种难掩的霸气。
　　我：“……没经验。”
　　三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个傻孩子！你可以在闲聊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比如你孩子多大了之类的。”
　　我不得不再次承认，学工程的女生总能找到你找不到的路，如同在一张密密麻麻的地图上找到一条便捷的小道，这大概是职业特点。这让学地质的我十分愧对自己的专业……
　　三三：“抓紧时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谁老大不小了！你们这群给我恶意虚涨年龄的混蛋！我果断地挂断。

　　打完电话回病房，刚好碰上隔壁病床张伯伯出院，儿子儿媳忙前忙后，小孙子扭头看到我，叫了声小林阿姨。我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递过去，摸摸他头，走过去帮忙。小家伙道了声谢，兴冲冲地往外跑，一头栽到正进门的顾医生身上，抬头一看，小屁股一扭，跑开了。
　　“慢点跑。”顾医生收回目光，脸上笑意淡淡，扶了扶眼镜，“小孩子好像都怕医生。”抽了口袋里的笔，拿过张伯伯床头柜上的药袋写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我深呼吸，力求表情淡定，口气随意：“顾医生有没有孩子？”
　　医生顿了顿，抬头看着我：“没有，我没有孩子。”

　　“笨！你应该再接一句‘单身否？’！”三三回我短信。
　　然而机会已经错过。我郁闷望天，没有孩子又不代表没有家室，没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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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笨！有对象没孩子我会说“还没生”。
　　我：谁听得懂你那么隐晦的暗示……

　　Date：2009.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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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病房出来准备回宾馆洗澡补觉，正好顾医生从隔壁房间查房出来回办公室。
　　我跟在他身后两米，看着他曲起手指一边走一边用指关节间或敲一敲走廊的扶手，轻轻的声音，颇有点自得其乐的味道。我发现他在心情比较愉快的时候，会用指节叩东西，比如办公桌，矮柜，走廊扶手。在心情比较不好的时候，会把手放在腿上，然后食指指尖轻点。这大概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不由得想到邻居家十个月大的宝宝，妈妈是李斯特迷，手机铃声是《钟》，每次一有来电，宝宝就会跟着重音拍自己婴儿床的木栏杆，脑袋一点一点，相当自得其乐。想到这，我忍不住笑出来。
　　顾医生突然回过头来——我并没有笑出声音啊。
　　人正在笑的时候如果突然刹住，表情会特别像吞了苍蝇，所以我干脆地保持笑容，心想，患者家属对医生微笑，他应该习以为常。
　　顾医生礼貌地冲我翘翘嘴角，把手收进了白大褂的口袋，继续往前走。
　　我看见他耳朵红了。

　　下午一点回到病房，我被娘亲派去医生办公室拿林老师的生化检验报告。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医生们正在聊天。
　　一位陈姓医生调侃道：“顾魏，你赶紧去报名相亲节目吧，药效快，疗效好。不要浪费资源~”一群人跟着起哄。
　　“你给我批假给我报销机票么？”顾医生凉凉地顶回去。
　　“顾医生——”我敲敲门。
　　背对我的人一僵，猛地回头：“嗯？”
　　“我爸爸的生化全套——”来得真不是时候。
　　“哦。”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快地翻着病历夹，“嗯，嗯——我看了一下，指标——都合格，脂肪乳今天挂完，明天就可以停了。”
　　我看着他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住笑，道了声谢就出来了。走出门两步，听到陈医生的声音：“顾魏，你脸红什么？”
　　我摸出手机发短信：“一个会被调侃去报名参加相亲栏目的男人——”应该是单身吧。
　　三三一个电话追过来：“你走狗屎运了！真被你碰上落单的了！”
　　怎么说得我跟拐卖良家妇男的人口贩子一样……

　　下午五点半。顾医生去护士站找一份患者的CT片，正好护士长端着一笼杂色烧卖分给大家，看到他闷头翻片子：“顾魏，来，吃个烧卖。”
　　顾医生：“不了，我手没洗。”闷头继续翻。
　　护士长是个四十来岁慈母性格的人，夹起一个：“来来来，张嘴。”一整个就给塞了进去。
　　顾医生：“唔——”
　　备餐间就在护士站旁边，我端着林老师的蔬菜汤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顾医生正抱着一摞CT袋，满嘴食物，一边努力咽一边努力地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谢谢”，看到我突然出现，呛了一下，又不能咳，脸迅速被憋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瞥见他放在值班台上的水杯，连忙递过去。
　　“咳，咳咳。”他腾出一只手，接过杯子灌了两口，缓过来，“谢谢。”
　　看到护士们都笑成了掩口葫芦，那句不用谢，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正准备抽身离开，陈医生拎着两个提盒从护士站门口大步走过：“我回家了啊！同志们再见！”
　　“哎？你哪来两盒的？”护士长诧异道。
　　身旁正在平复呼吸的顾医生如梦惊醒：“抢的我的！”
　　已经跑远的陈医生笑喊：“你孤家寡人的就不要浪费资源了！”
　　看着笑作一团的护士和一脸无语的顾医生，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很久之后，我突然想起问他，才知道，那是他们科室活动，一人发了一盒阿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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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怎么什么不靠谱的情况都能被你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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