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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何处
暖融融的阳光射进一处僻静的宅院里,小院里除了鸟鸣树摇声,安静的仿佛没有人般。
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屋内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另一个坐在床边,目光柔柔的看着躺着的人,轻声细语,似在说些什么。
一个多月以来,每天都是这样的场景,下人们,见怪不怪,从不去打扰。
她守着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的他,每天一边替他敷药换药,一边伤心落泪。
看着他沉睡,她会安静的守在一边,专注的看着他英俊的面庞。
有一次,看的情动,还偷偷的,在他干净的面庞上落下了一个吻。虽然是黑夜,她的脸还是立刻红透了,心儿也扑通扑通跳个飞快,她羞涩的跑到外面,站了好久,脸上的热度才慢慢退了下去。
熬粥,敷药,擦脸,每一样,她都亲力亲为,她盼着他能早些好起来,可又不愿他那么快的好起来,她只想天天这么守着他,看着他。
她一厢情愿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到过的地方,她都想去看看,他关心的人,她都会放在心上,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能守在他身边,即使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浑然不觉间天气也渐渐转凉了,看着落下的一片片秋叶,无根飘零,她蓦然生出些许伤感来,脚步也不由慢下来几分。不过当她转头看向那间屋子时,笑意立刻又重新浮上嘴角。
身子在空中飘飘忽忽的游荡,突然被重重的一击,人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楚云烟从梦中惊醒,他无力的撑开眼皮,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他本能的撑起身子,警觉的四顾左右。
有脚步声,传来,很轻,一听便知是练过武的,但没有一丝杀气。
楚云烟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忍痛坐起,向门口望去。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紫衣少年,托着碗碟,步履轻盈的走进屋来,嘴角还带着那抹甜蜜的笑容。可当她把目光放到楚云烟身上时,那笑一下子化成满脸的惊喜,她放下碗碟,奔到楚云烟身边,欢喜的道,“楚大哥,你醒了?”
“陈小姐?”楚云烟诧异的看着面前喜不自禁的陈素锦,语气微微迟疑,“我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很久吗?”
陈素锦扶着楚云烟在床边靠好,带着少女的娇羞和俏皮,笑盈盈道,“楚大哥,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宅子,很安全的,你就放心吧,你在这儿都睡了一个多月了,我真担心你会醒不过来呢!”
楚云烟没有应声,只怔怔的看着窗外的落叶,那些话,那些场景,一窝蜂似的,不请自来。
“你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头像要炸开似的,楚云烟用力的咬住唇角,痛苦的俯下了身子。
看到心上人这般痛苦,陈素锦吓傻了般,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嘴里一个劲儿的叫着,“楚大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我这就去请大夫……”
楚云烟的手死死地扣在锦被之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开口,“不要去……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陈素锦扶着楚云烟躺下,她不再说话,只是神情紧张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楚云烟。
楚云烟缓缓闭上眼睛,将脸转向里面,疲惫的道,“陈小姐,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陈素锦无声的点头,逃跑般,出了屋子。她不忍心看到他这样痛苦,可是偏偏她却不能替他分担一丝一毫。
陈素锦守在屋外,雕塑般在台阶上坐了一下午,一动也不动。
有仆人来劝,陈素锦摆手制止,地上再凉,可比之楚大哥心中的冰冷,又算得了什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大哥不想说,她便不问,楚大哥不想人打扰,她便不进去,她只想陪着他的楚大哥,离着他近一点。
夜色渐渐逼临,陈素锦仔细听了听屋内的动静,无声的叹气,那清秀的面容亦染了深深地愁苦。
她等待许久,还是再次走了进去。
楚云烟在床上静静的躺着,和之前的姿势,一般无二,只是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刻骨的绝望和忧伤,让人心碎。
陈素锦抿了抿唇,泪无声的滑落,她轻吸了口气,赶紧用袖子抹去,嘴上强笑道,“楚大哥,你想吃什么,锦儿去做,好不好?”
楚云烟没有反应。
陈素锦眉头紧锁,扯着衣角,沉默片刻,又甜甜道,“楚大哥,你不应声,锦儿就随便做啦。”
床上的人,依旧沉默如初。
陈素锦替楚云烟拉了拉被子,转身出了房,直奔后厨,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心里会更难过的,她试着做了几样小菜,又特意做了一碗鸡蛋羹。
回来时,楚云烟还是那样躺着,不动也不说话。
烛火自顾自的摇曳,墙上的影子胡乱纠缠,屋子里的空气很是沉闷。
陈素锦将吃的东西放到床边的小桌上,人在床边坐下,“楚大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楚云烟没有回答,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嵌入掌心,抠出血来,他却觉不出疼来。
每听到陈素锦喊他一次楚大哥,他的心就像被刀剑割着一样疼。“楚”这个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个孽种,是……
他痛苦的闭紧双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偿还清这楚家的债。
“楚大哥,你若是不吃,锦儿也不吃,锦儿陪着你挨饿。”银铃般的甜润嗓音,带着少女的无赖狡黠,和无比的坚决。
楚云烟嘴角轻轻抽动,“傻丫头,你这是何苦……”
“楚大哥,你终于愿意说话了!”陈素锦却是欢喜异常。
“你不必管我……”楚云烟转过头来,曾经光华照人的眸子,此刻无波无谰,只是眸底带着秋风般,深深地凄凉。
“锦儿愿意,为了楚大哥,锦儿什么都愿意……”陈素锦痴痴地低语,素手不自禁的抚上楚云烟冰冷的面颊。
楚云烟没有躲开,只是看着陈素锦,轻轻的笑了,“不要再叫我……楚……大哥,好吗?”
那声音似流水般,潺潺自心底滑过,陈素锦想都不想就点了头,随即,又苦恼的撅起嘴,“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你若是高兴,便随你。”楚云烟目光里是十足的宠溺,他起了身,拿了筷箸递给陈素锦,笑容若流星般炫目。
虽然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想,陈素锦却不愿去探究,毕竟能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用饭,对她来说,是最甜蜜的事情。
那是她长到这么大以来,用的最香甜的一顿饭。
看着面前的少女纯净的笑脸,楚云烟的心隐隐作痛,过了今晚,他便会离开,从此天涯陌路。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不会有楚家少公子的名号,从此以后,酒肆里会多一个醉生梦死的疯子。
他不想再为别人打算,他累了,蹉跎了此生便好。
早上,陈素锦欢欢喜喜的端了吃食来看楚云烟,可屋子里已然没有了楚云烟的影子。
他当真走了,没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陈素锦丢到手中的碗碟,发疯似的奔出屋子。
她不敢向人打听,她奔跑着,一条街一条街的寻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寻了一个多月,这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终于在一家小酒馆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拭去满脸的泪,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不敢靠近,生怕那人会突然消失。
她心疼的捂住胸口,那个身影还是他飘然洒脱,淡然出尘的楚大哥吗?他的脸色那么苍白,他的身体那么瘦削,他的神情那么孤寂,他一杯杯的往嘴里倒酒,那么决绝。
借酒浇愁愁更愁,那样的颓败凄冷,不该出现在谪仙似的楚大哥身上。
她见过了一次,此生不想再见第二次。
那一次,在破旧的屋子里,她第一次看到他,那时,他伤病缠身,却高贵如云。
毫无征兆的,她恋上了他,从此心中眼中,就再也放不下世间的其他男子。
她帮他包扎了伤口,给他留了银两,食物和马匹,助他去参加论剑大会。
她做的一切,从未想过要告诉给他。
只要他好好地,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能帮他做什么,要怎么做,才能减去他痛苦的一两分。
“这位兄台,你贵姓啊?”见楚云烟一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有人凑过去搭讪。
“贵姓?”楚云烟举着酒杯,冷冷的笑着,自言自语道,“我贵姓?”
那人退后几步,对身边人小声道,“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同来的几人,打量着衣衫破旧的楚云烟,窃窃私语,“看他相貌堂堂,不像啊!真是可惜!”
店小二闻言,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楚云烟,尖酸道,“客官,你的酒钱!”
楚云烟不耐的摆摆手,踉跄起身,那店小二不依不饶,追打着,将楚云烟推倒在地。
陈素锦再也忍不住,飞快的跑出来,将一锭银子,丢给店小二。
那店小二,得了银子,立刻笑逐颜开的,不再拦着楚云烟。
陈素锦去扶地上的楚云烟,声音哽咽道,“楚大哥,你怎么样了?”
楚云烟坐在地上,推开陈素锦,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让开,我不认识你!”
“楚……嗯,哥哥,你想做什么,锦儿都不会拦着你,只是,你别赶锦儿走好吗?”陈素锦蹲坐在楚云烟对面,满是心痛的哀求,那犹带着泪痕的面颊,看着楚楚可怜。
楚云烟再也说不出狠心的话来,他抬起枯瘦的手臂,扶起了地上的陈素锦,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你这是何苦?”
陈素锦啜泣着,摇摇头,能守在心上人身边,怎么会苦呢?
楚云烟掸了掸衣上的尘土,神情间多了一丝波澜,他深知此间已经不能再留了,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带着陈素锦出了酒馆。
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楚云烟停住,回身,深深地对着陈素锦施了一礼,“谢谢你,我要走了,你也早些回家吧,令兄该记挂了。”
陈素锦惊诧之下,想要抓住楚云烟的衣角。
然而,楚云烟摆摆手,身影一闪,人就不见了踪影。
陈素锦在茫茫人海里,四下寻觅,直到眼睛酸痛,落下泪来。
她的他,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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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要怎么做,才会有评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