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空间

　　8
　　喝！
　　曲靖元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眼前险险划过五只认不出颜色的手指，慌乱中定睛一看，眼前晃悠着的物体不出意外的，应该就是农家乐的老板大叔。曲靖元拧着眉宇，眼神中有些无奈也有些纠结，想起那天一伙人在这里吃饭的时候老板的爽朗笑声，手中的长扳手举了又举，但准头仍是对着地面。
　　“嗬嗬……”面前满身污渍的人形物体，颈间尽是被污渍掩盖的破口，不用细究就能看清上面明显撕扯的痕迹，那破开的喉头发出阵阵气响，晃晃悠悠地朝着曲靖元的面前走来，逼得他又是一退，对方的行动速度远远比不上曲靖元的，但是丧尸不死不休地纠缠也让他头疼。
　　砰！
　　正当曲靖元跟老板丧尸玩“旋转木马”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响，依着本能闪躲的曲靖元被飞溅的污渍溅了一裤腿，惊愕地眼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过去。
　　曲靖元是个平凡的大学生，生平就没跟“恶势力”打过什么交道，枪声响起的那刻，曾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碰上“警察叔叔”了，但是赵武的声音随即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年头就算是真正的“警察”都不一定有枪支，更何况在山里这种农家乐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有一个“持枪警察”等着来救他。虽然对方刚才那一枪是真的救了他，但是曲靖元反而没有面对丧尸时心里只有无奈，心头狠狠地紧了一下，不知道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此刻曲靖元十分懊悔自己在秘境之外，便没有对周围事物的强大感知力。

　　“你可真有心情，跟它玩你跑我追，好玩吗？”曲靖元滞楞了半天，远处掩藏的人一路走到他面前，背着阳光的脸看地不太真实，只有嘴角挂着满满的讪笑令人印象深刻，像是在看什么无厘头喜剧一般——好笑又无聊。
　　“我……我，老板本来是个好人。”曲靖元眉眼半抬地瞄了那人一眼，没有从那双幽深的黑潭眼中摸到一丝探究和贪婪的意思，大着胆子猜测对方只是凑巧跟他同一时间到达农家乐，显然对方身上比他多了几分疲劳和狼狈。虽然自己也是一身尘土，可狠狠睡过两觉的他，精神头显然比对方好的多。
　　“哦？你一个人来玩？”黑岩从头到脚将曲靖元打量了一番，他是一路走到这个农家乐的，要是眼前这小子是刚从市里逃过来的，他之前没理由看不见，尤其他刚才远远地观察了这个农家院子半天，根本就没听到任何车子到来的动静，所以黑岩才做如是判断。
　　而且看这小鬼傻站在院子里半天，脸上尽是懵懂，手上只有一只扳手，也没有几分警觉性，身上倒是有些土沫，却没有摸爬滚打的狼狈模样，还能跟一只丧尸玩“走马灯”的游戏，手中有武器却从未将之真正指向敌人，看着根本不像经过多番搏杀而逃出来的样子。
　　“……我，我同伴……在山里。”曲靖元不敢多看黑岩一眼，虽然对方身上的西服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但本能告诉他眼前这人不好对付，有必要没必要都最好不要跟对方牵扯上。
　　黑岩听着曲靖元苍蝇哼哼似的声音，再看看他手中的扳手上刺眼的污渍，心里有了他自以为的一张谱。毕竟是没什么经历的小鬼，对于杀戮的行为，且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缘由，总会有几分抗拒和羞于承认。
　　不是黑岩粗心大意，只是此时的曲靖元毕竟只是个社会新鲜人，身上还没来得及染上社会上的那种尔虞我诈的气息，虽然满心满脑的小心思，但看在背景黑到发白的黑岩眼睛里，根本不具任何威胁性，于是对他脸上明显的心虚也不去多做猜忌。
　　几个月之后黑岩会为自己此刻莫名泛滥的“好心”羞愤非常，想他在道上混了十几年，倒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给糊弄了。

　　问了几句曲靖元农家乐的结构分布之后，黑岩便举着枪往农家乐里面的小楼走去，端看地上躺着的“尸体”，便能看出这里一定不止这么一只丧尸，肯定还有别的。
　　黑岩的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那谨慎的架势在初出茅庐的曲靖元看来，就像那些动作电影里身手不凡的特殊人才一样，虽然对方没有示意，但是曲靖元自动自发地跟在黑岩身后，不似狗腿倒有几分帮忙的架势，手中的扳手握了又握。
　　黑岩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曲靖元，心里却是几番计较，最终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帮忙”。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人，对于眼前这种危急时刻，多一分助力总比少一分的好。虽然就这么看着，身后的这个小鬼举着大号的扳手也显不出几分威慑力，但总好过没有，就当做一个挡箭牌使也好，只要到时候分这个小子一点甜头就行了。
　　曲靖元的动机其实挺简单，他只是想着能帮人的时候便帮上一把，至于黑岩心里想的那些所谓“甜头”，他早就有无法数计那么多了，还真没怎么惦记农家乐里的这点东西。
　　不过，曲靖元倒是很乐意接收这里的家禽家畜，毕竟秘境里面吃的、用的他有一“大”堆，说到家禽却就那么几只在集市上买的鸡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黑岩都没跟曲靖元讲什么话，径自走在前面开路，手中的枪管一直扫射小楼里早已看不出多少人样的丧尸，每个都是一枪爆头，丝毫不浪费弹药的做法，反而刚好歪打正着，一举消灭了在农家乐的所有丧尸，当然期间曲靖元也不含糊地收拾了从他们后方跳出来的丧尸，适时地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好了，都收拾干净了，该开始干正经事了。”黑岩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弹夹，记了一下里面子弹的数量，便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做工精致的黑西装袖子粗糙地一挽，便着手收刮一楼大厅里的大把吃的、用的，用纸板箱装了一箱又一箱，塞进老板原本用来接人进货的七座小面包车。
　　曲靖元看着黑岩一路忙活，却没有动手跟着做的意思。一是曲靖元没有打算跟着这个危险的家伙一道走，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怎么想都比较安全、方便；一是觉得自己要是也跟着动手，看着就像跟这人抢东西一样，对方是一个持枪的，他要是真敢这么做，难保对方会对自己怎样，想起他刚才对付丧尸时的干脆利落，曲靖元抖掉脑子里自己被枪管指着的画面，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人忙碌。
　　曲靖元摊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倒是把这人打量了个仔细，较之刚才背光的一幕，这会儿曲靖元才将黑岩的长相看了个清楚。其实除去一身煞气，单凭外貌而言，黑岩也可以算是长得不错，标准的国字脸轮廓甚是坚毅，眉目也是刚硬的形状，就算举枪打丧尸的时候，也是丝毫不带变化，好似镌刻一般，挺直的鼻梁不是特别高，鼻头没有多少肉，看着却是匀称得恰到好处，配上紧抿的薄唇，刚好就是一张冷硬薄情的模样。
　　“喂，是我……嗯，我没事，你们怎么样？既然都没事，就上高速往锦城方向走，我们在路上汇合。”黑岩收拾完东西，抽空拿起农家乐里面的座机轻车熟路地拨出一组长长的数字，听筒夹在肩膀上等着对方接听，也不在乎身旁曲靖元做扫描一般的打量，他明里暗里都算是个知名人士，自然不缺被人看的经验，而且就曲靖元那傻傻的模样，什么想法都浮在脸上。等到电话接通之后，黑岩神色一肃，冷冷地开口，嗓音如同这冬夜的冰雪一般，令一旁的曲靖元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交代完想要说的，黑岩放下听筒就往大门走去，期间也没将视线投之于曲靖元身上，但在开车前他仅是转脸瞥了仍看起来愣愣地曲靖元一眼，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丝毫没在意，自己将曲靖元一个人丢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面的行为，有多么无情。
　　仁慈，对任何时期的黑岩来说是一种奢侈品。

　　曲靖元盯着渐行渐远，仅留一地烟尘的小面包车，这才真的开始发怔。稍前那个一身煞气持枪的男子就像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凭空出现又默不吭声地扬长而去。如果不是这满地横竖躺着的“尸体”，提醒着他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虚幻，曲靖元都开始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太久发癔症了。
　　“还真是干脆……”曲靖元苦笑地吐出一句话，全身紧绷的神经直到此时此刻才得以放松，他还真怕对方说要带上他，不，应该说“利用”他，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这种自顾无暇的时刻，带上他这个看着要能力没能力；要背景没背景的小鬼，除了利用他，曲靖元想不出什么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曲靖元收拾收拾心情，转身查看被扫荡过后的农舍，看来那个男子虽然是个狠角色，却没将农家乐里面能吃的东西一扫而光，反是给他留下一些吃的。
　　想着对方也算救了他一命，这会儿又给自己留了些东西，曲靖元傻里傻气地觉得这人也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哪里知道这位黑岩老大，虽然是从社会底层凭着一身硬骨头拼出自己的一片天，但究其根本仍是一个五谷分不太清楚的都市人，扫荡农家乐的时候，他只是将平时认识的食物、日用品带走，余下那些看不出做什么用的东西就都留下来，给这傻小子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自顾地感慨完之后，曲靖元终于开始动手，将农家乐里面活着的动物都检查了一遍，想起农家乐里面横七竖八的变异尸体，曲靖元没有贸然将所有动物都收进秘境，他生怕这种莫名的变异不止发生在人类身上，一想起“生化危机”里面那些血肉模糊又速度超人的猎狗，不由得激出一身冷汗。虽然目前还没有见过变异的动物，但是曲靖元仍是只挑选一部分身上没有丝毫伤口，大致看起来比较活泼健康又没有什么攻击意图的动物，收进秘境关在围栏里面，连猪圈里的四只全身粉白的肥猪都难以幸免。
　　回到前院，再将院子里原本摆放用来增加乡村气息的农具全部收走，连很少使用石臼和石磨都没有放过，再扫了一眼被彻底清空的农家乐，曲靖元这才抬起左手取出金杯车，发动车子踏上了回家乡的路程。
　　再次驱车上到高速路的曲靖元发现自己刚好跟早前的那名男子走了两个方向，心下多少有了些庆幸，要是跟那人同一方向，少不得还得再碰上，曲靖元下意识地不想再跟那人碰上，莫名的觉得在那人面前不太舒坦，仿佛芒刺在背一般，觉着有股莫名的威胁感。曲靖元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理解为那人一身煞气所致，毕竟在他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跟这样的人接触过，就算一身武艺的赵武，身上也只是源源不绝的正气，跟那人全然不同。
　　无人的高速公路上车速不自觉地有点快，油门踩着时速竟然飚到了一百二十，曲靖元全然没有发觉，只觉车道周边的景物转换速度没有快得令人眼睛难受，好似自己一直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速度。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开了快五百公里，曲靖元终于在油箱耗尽之前找到了一个加油站，远远地隔着两三公里看着，加油站的入口处还歪歪斜斜地停着一辆油罐车，车灯闪烁，却不见任何人形物体。曲靖元心里纳闷，却抵抗不了油罐车和整个加油站的诱惑力。
　　汽油，在这末世之前就是消耗品，价格只涨不跌，用一滴少一滴，今后只会更加稀缺，所以此刻的加油站看在曲靖元眼中，简直比一整个仓储基地还诱人。谁让他已经收了一整个仓储基地，正所谓饱汉不知饿汉饥，说的就是曲靖元眼下这种想法。
　　曲靖元在离着油罐车还有五百米的位置停车，连人带车子进了秘境，闭上眼感知外界，发现加油站里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影晃动，瞧着那速度应该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曲靖元猜测肯定是加油站里的工作人员变了丧尸，顺道捎上了正好加油来的油罐车司机。等到一干丧尸将加油站里的活人祸害个遍之后，再没有新目标的他们就都留在了办公室里面，相互看着晃悠着脑袋。
　　感知完毕之后，曲靖元跳下驾驶座，在秘境里面再次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丧尸，不做点保护措施心里总是不放心。等他抱着那支用惯了的扳手，再次出现在油罐车的附近时，曲靖元提起一口气跑的很快，也许他紧张过度没有发现自己跑完五百米，竟然就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他没有空闲计算自己的速度，只知道跑到油罐车边上就抬左手，将油罐车收进秘境，然后双手握着扳手，继续往加油站里面走。
　　每个加油站都有自己的储油罐，曲靖元的目标就是储油罐，但是储油罐一般都在加油站的后边，要过去就得绕过办公室，想着里面摇头晃脑的丧尸，曲靖元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见他左手变出一条粗粗的链条锁，秉着呼吸亦步亦趋地靠近那件办公室，曲靖元不知道丧尸靠什么发现活人的存在，但是很明显他们能清楚区分活人和同类，借着人类的本能，曲靖元先是想到气息，于是尽量的少呼吸。
　　还好，幸运之神再次落在曲靖元的头上，等他凝神敛气地将办公室大门从外面锁上的时候，里面才有了动静，可能是听到锁链晃动的声音，不过已经为时已晚，等到他们嘶吼地拉扯着办公室的铁门时，曲靖元已然往屋子后面的储油罐走去。
　　加油站的储油罐都是按照一定标准建于地下，一般都是采用横卧的方式，为了方便维修保养也是为了省钱考虑，储油罐都是平稳摆设在地下空间，不做特别的固定，曲靖元瞄准危险标志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储油罐露于地上的部分，手中用来自保的扳手刚好派上了它原本的用处，等到将储油罐每个接口都封号之后，曲靖元轻抬左手就将储油罐收进秘境，拍拍掌心的粘腻污渍，曲靖元满意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窖，转身往另一个储油罐走去。
　　收完汽车用的汽油，他连柴油也没打算放过，想起自己那台发电机，曲靖元觉得未雨绸缪一点错也没有，遂按下自觉贪婪的心思，继续刚才的方式将柴油罐也收进秘境。等到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整个加油站，觉得再没有东西可以带走的时候，秘境里面还多了近十个铁桶装的汽油，曲靖元跑到加油机旁，取出金杯车，抽空了几台加油机才将车子加满油，便飞也似的发动车子离开加油站，等到车子刚驶出加油站大门的同时，加油站里办公室的铁门终于被坚持不懈的丧尸扯开，歪歪斜斜地挂着，已经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曲靖元侥幸地看着后视镜里晃悠跟来的丧尸变得越来越远，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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