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空间

　　6
　　对于草坪上枯萎出的人形轮廓，曲靖元没有纠结太久，毕竟眼下不是发呆的好时机。虽然他身处秘境绝对安全，但是秘境的出口处毕竟算不上多么保险，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曲靖元没有多想，按着膝盖便站起身，掸了掸身后的草屑。
　　跑到那几亩田旁边的围栏边上，随手抓了几把米糠饲料扔进塑料盆里，无暇去看鸡鸭们哄抢而来的肥短身材，便转身又跑回竹林那边，从家里原本从事“碗柜”工作的柜子里取出几样剩菜，放到小母狗的身边，顾不上用的都是自己平时吃的碗，随便交代了一句：
　　“饿了就自己吃，暂时坚持一下，我尽量快点回来。”也不等黄黄的小狗有所表示，便消失在秘境之中。
　　曲靖元以为自己只在秘境里面睡了一小会儿，所以等到他出来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天光大亮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曲靖元抬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在他的脑子里慢慢凝聚，但是一时半刻又不允许他去细究这种怪异的感觉，曲靖元转身就往保安室走去。
　　刚才那股冲动已经消失殆尽，曲靖元虽然不明白原理，但着实松了一口气。摸出手机继续拨号，从仓储基地的保安室里搜罗了大把车钥匙，曲靖元直奔基地出口处的停车场，平时这里停着好几辆大大小小的货车，即便是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停车场里还是有不少车辆停着。曲靖元随意地试了几把车钥匙，挑选出几辆比较中意的大货车收进秘境，最后才选中了一辆金杯小货。说是小货车，其实也能算客车，只是司机将驾驶座后面的客座全部拆掉，空出两米多的空间，方便上一些小件货物，货物不太多的时候跑一趟，既省油又省事。
　　曲靖元开着车就上了高架，不敢真的往市区去，手机依旧在不停地往外拨号，他也不怕手机没电，毕竟连城市供电都差不多瘫痪了，他还指望通讯信号能坚持多久，趁着还能用就赶紧用。
　　终于一直安静拨号的手机震了一下，曲靖元赶紧将电话放到耳边：
　　“我的老天爷，赵哥你可接电话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曲靖元劈头就问，现在可不是废话、唠嗑的好时机。赵武刚才给他打电话示警的时候，他明明是听到爆炸声电话才断掉的，断得这么突然，害他担心的要死。
　　“就是咱被很大颗的扫把星砸了一下，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变成了怪物，看过‘生化危机’不？就跟那个东西差不多。我跟你嫂子必须先去找两家老人，等都安顿好了，再商量将来怎么打算，你一个人要小心自己的安全，不仅要小心怪物，更要小心人，这年头就怕‘人祸’。”开了一整夜——或者可以说是一整个“黑天”的车子，赵武跟秦妃一路上都有注意时间和天色的变化，2012年12月21日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天色都是幽暗。等到天色再次有些微亮的时候，任何一个他们能找到的显示时间的工具都在提醒他们，这是2012年12月22日的日出。
　　心里有着昨天搜索到的消息垫底，赵氏夫妇也不去过甚地纠结为什么他们的生命中少了一个日出，反是趁着天色大亮驱车冲进高速中段的一家加油站，这里原本地处就偏僻，加油站里就几个营业员在值班，赵武自己上去就能轻松解决那几个穿着橙色工作服的“丧尸”，弄了整整一后车厢汽油，又扫了一后车座吃食才松了一口气，刚好这会儿换秦妃开车，赵武偷空看了眼转了静音的手机，才发现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是曲靖元打来的，正待心头微热的时候，电话屏幕就又亮了，赵武才忙不迭地按下通话键。
　　“……赵哥你还记得咱们公司有一次去野外拓展，那里的山洞你还记得吧？我开卖场的货车出来，运了不少吃的，我也得回一趟老家看看，路上带着太麻烦，我先都放在那里……这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是缺什么你就自己去拿。要是以后电话不能用了，你在那丢张纸条，我好去找你们。”曲靖元听着赵武的话默然了几秒，不是因为赵武要丢下他，毕竟这种时候谁都想要先确定自己亲人的安危，就连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没想着马上去找他们，只是消化着赵武透露的讯息。
　　果然是“生化危机”吗？也不知道是那“扫把星”带来的，还是被撞引起的。抬眼看了下高速路的指示牌，本来是想找加油站的，刚好前方不远的出口是个熟悉的地名，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得给赵武他们留点物资，虽然赵武秦妃都不是什么无能的人，但是曲靖元自己揣着大把东西，总想着能分点给他们。曲靖元没多想，正了正嗓音才开口道。
　　“好小子，脑子转的挺快，我们这边都近，最快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汇合。”赵武听着曲靖元难得严肃的语气，眼睛有些滞楞，但随即恢复常态，浑厚的笑声立刻随之响起。没想到曲靖元平时憨憨的，碰上这种时候竟也能想到这么远，也实在难得，赵武嘴角荡漾的都是欣慰。
　　“人家可不是你儿子。”秦妃手中方向盘稳如磐石，精细的丹凤眼一扫，不用细究就能看出赵武的心思。再说就赵武那山寨手机的音量，不用免提整个车厢里都能听地清清楚楚，秦妃自然也是听到了曲靖元的话，微薄的嘴唇也是难得地上翘。
　　“那是必须的，这是我弟弟。”赵武闻言也不恼羞成怒，反而在老婆大人面前得瑟起来。男人之间没有千恩万谢，一切感动默默汇成一种执着、相互扶持的决定。
　　“阿元，你给我多准备点女人用的，反正你也用不着。”秦妃连个侧眼都不想去看赵武的得瑟样，提高音量喊了一句，都是自己弟弟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嫂子……我都给你留着还不成么。”秦妃坦荡，倒是曲靖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毕竟还是纯纯得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得后生仔，哪儿好意思跟秦妃讨论什么“女人用品”的话题。
　　“这才乖。”秦妃也不多做调侃，怕曲靖元脸嫩。
　　“靖元，你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小心点，谁拦都不要停车。碰上劫财的还好说，要碰上害命的就不值得了，这种时候还是先紧着自己的小命，你赵哥可不会给你收尸去……”赵武对老婆大人也是无奈地很，对于她戏弄曲靖元的小情趣，他只能当做看不见、听不见，正色地仔细交代曲靖元一些这种危机时刻的保命方法。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们也是。”曲靖元微微一笑，对赵武和秦妃的关爱十分受用，要不是有这些人的存在，也许他一个人也坚持不下去。

　　曲靖元没有再多说，既然确定对方安全无虞，他也好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情，按着赵武的指示将手机转到静音，收到口袋里，手中方向盘一转，小货车就直接转下高速，行进一个比较荒凉的乡间公路。
　　这条路曲靖元也只是和赵武他们来过一次，一路上全凭记忆在开，所以车速不是很快。这里原本属于茸城周边的一个县城，整片几乎都是山丘，到处都是盘山公路，不利于城乡经济的发展，所以县里的几个年轻干部借着农村城市化的“东风”一不做二不休，将山里的几个村子的人都迁出了深山，找了个风水不错的地界，另建了一座新城，将几乎无人的深山开发成旅游景点，按着地域分立几个项目。
　　曲靖元要去的就是野外拓展的部分，专门提供给户外运动公司带人进山徒步、拓展、真人cs，里面保持了原始森林的风貌，又兼顾一些人工设施。
　　也许是因为深山里面山口稀少，一路过来曲靖元竟然一个“怪物”都没碰上，但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仍是不敢有半丝的松懈。
　　忽然，曲靖元急踩了个刹车，眯着一双黑眸仔细打量不远处的一片果林边上，错落摆放着的几只木箱子。他见物心起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才消失在驾驶座上，等到车厢里再次凭空出现一个人的时候，曲靖元已经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光亮的眼睛提溜地转着。
　　曲靖元将车子开到那几个木箱子的附近，没有将车子熄火，也没有将之收进秘境里，而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跳下车，冲到木箱子旁边，伸手将一排十个木箱收了一半进秘境，丢到田边的最角落处，然后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车里扬长而去。他也不怕蜂箱里面的小蜜蜂都飞出去忙活，只要蜂箱里面有蜂后在，就不怕以后没有工蜂出来采花酿蜜。
　　五只蜂箱顺利收归秘境所有，可说是曲靖元的意外收获。一直以来他在收农作物进秘境的时候，刻意将植物上顺带的小虫子也收了进来，少许的几只作物虫害，有助于激发农作物自身的抗病能力，而且还能兼具传花授粉的功能。但是在他那几亩薄田长成之后，只靠那些小虫子，实在是杯水车薪。曲靖元不是没想过去买一箱蜜蜂来养，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找好的蜂源，这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车子在山里又行进了近一个小时，曲靖元这才找到上次野外拓展的基地，轻车熟路地将车子开进基地停在真人cs的区域，曲靖元又进了一回秘境，在里面凝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才舒了一口气出了秘境，开门下车之后便将车子收进秘境。
　　曲靖元竖起全身的感官，小心翼翼地在真人cs的基地里面转悠，沿途顺手又收了几个原本用来布置成战场建筑物的废旧集装箱，一路上大气不敢多喘地寻找记忆中，野外拓展时他和赵武一起开小差找到的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
　　那天他们发现山洞的存在也是十分的偶然，当时两个人因为觉得“团体信任协作训练”项目实在穷极无聊，就一个装病一个装好心“团结协作开小差”，想着溜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误入真人cs场地，还差点被当做活靶，还好赵武反应迅速，拎着曲靖元就在“战场”里面穿梭了半天，才找了一个隐蔽地点喘口气。
　　正当曲靖元从包里“摸”出来几个苹果，准备好好庆祝一下两个人劫后余生的时候，不小心让苹果滚了一地，别看曲靖元平时一副“富贵于我如浮云”的模样，但是一碰上吃的就有些莫名地执着，眼见苹果滚进草丛不见踪影，便十分不甘心地扒开草丛仔细去找，这才有了两人的“秘密洞穴”。
　　这个山洞看似不太像纯天然形成的，四周洞壁都是岩石组成，而且仅凭肉眼就能看出人工凿磨的痕迹，只是入口被岩石覆盖了大部分面积，只剩岩石下部一处十分窄小的细缝又被杂草掩了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处巨大的山石下面长满了杂草，天然形成的遮盖实在隐蔽，如果不是曲靖元的苹果“大逃亡”，估计这世上也没人能发现这个山洞的存在。
　　轻轻扒开杂草，他没敢太用力就怕弄出人为的痕迹，被人发现这处隐秘的藏身之所，就不太好了。曲靖元先是将腿穿过草丛伸进洞穴内探索半天找到支撑点，才用倒退的姿势进去里面。想起上次自己和赵武摔进来的情形，这次安然站定洞穴里面的地面，让曲靖元凉薄的嘴角微微有了弧度，抬手在洞口摸索了几下，将杂草拨弄得自然一些，这才抬起左手从秘境里面取出一盏应急灯，放在洞壁的一处凸起处，就他和赵武的考究这里应该是以前凿这个山洞的人用来放置油灯的地方，附近位置被烟火熏染了一片黑灰。
　　山洞里面的面积不算很大，方圆也才十个平方，高度刚够两米，曲靖元走到山洞最深处的位置，离着入口大概有四米多的距离，因为时间不是很充裕，曲靖元也没打算做太多逗留，闭上眼抬起左手，就开始一箱一箱就往山洞里面扔东西。因为有秘境的存在，曲靖元收取物品时，物品都保持着原来干净整齐的模样，但是在眼下这种时刻，这种干净整齐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尤其是并不太宽裕的洞口，他尽量让箱子都看起来受过挤压推搪的模样，有些箱子他甚至抬脚轻轻踩了几下，留下脚印无数。
　　山洞里面都是岩石洞壁，所以勉强还算干燥，但是所处位置并不是深入地下，保鲜能力并不是很理想，再加上赵武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需要动用这批物资，曲靖元尽量挑选一些易保存又耐久的物品丢到洞里，能散发出强烈味道的干货他一件都不敢放，毕竟这是在山里，杂草也就起个障眼法，食物的气味一点也掩盖不住，要是引来山里的动物，将里面的干货拖走事小，要是将入口暴露出来可就事大了，他还想靠这个山洞跟“失联”的赵武他们互传消息，所以洞穴的隐秘性最重要。
　　秦妃需要的“女人用品”十箱，方便面、饼干、各种罐头、火腿肠、衣服布料各二十箱，曲靖元气喘吁吁地看着堆到山洞顶部的箱子，抬脚将快要满溢出来的纸箱压压严实，又从秘境拿出几张堆货物用的木板架，立起来挡住纸箱。如今山洞里面剩余的空间不足两个平方，弯个腰都能遭受到前后夹击的危险。曲靖元这才满意地摘了应急灯丢回秘境，转身钻出洞口，借着已然不太亮的天色将洞口的杂草整理好，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转身进了秘境。
　　一直以来秘境的存在，就像曲靖元心里的一个“桃源”，从曲家二老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曲靖元将所有的依赖和脆弱都给了这个神秘的地方，耳边响起树叶轻响，鼻尖充斥着果木泥土的芳香，躺倒在自己的那张木板床上，曲靖元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是无比放松，闭上眼意识便慢慢开始模糊起来，不一会儿秘境里面开始回荡起如雷的鼾声。
　　竹林入口处的小狗妈妈抖了抖柔软的耳朵，伸首将自家几只小崽子拨弄到怀里，也慢慢闭上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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