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在她的鼻尖轻轻吻了一下,千墨,你终究还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我得到了你的身子,你却失去了你的灵魂……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差阳错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834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6 文章积分:799,74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古言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159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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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笔墨

作者: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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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笔墨


      三千笔墨
      一
      铜镜中映着一个女子的容颜,脸上的梅花妆还未卸去,眉心用细笔沾了朱砂画了一朵红梅,当真是倾城绝色,只是那双眼眸里却是空洞洞的,毫无神采,彷如失了线的木偶。
      她伸出手,将发髻上的白玉簪取下,霎时,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
      “哎呀呀!真是天大的恩泽,真是天大的恩泽!”随着这声惊叹,一具肥胖的身子慢悠悠地扭到她面前,“真真是大喜啊!”咫素看了她一眼,那张满脸褶子的脸此刻完全舒展开来,因为笑容过大,脸上的香粉簌簌地往下掉。
      这人正是京城最大的歌舞坊红袖坊的坊主,人称福妈妈。
      “妈妈,何事?”她将手上的那只白玉簪轻轻地搁在桌上,又取了一块白色的细布,细细地擦拭着眉间的那朵红梅。
      “咫素姑娘……”说到这儿,福妈妈轻轻掌了一下嘴,“呸!呸!瞧我,现在应该叫娘娘了。”
      她的动作生生一顿,转过头时,脸色已近乎惨白,“你说什么?”
      “方才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你进宫,现下轿子都在外头等着呢,我就说么,凭你这样貌哪里能一直困在我这小小的红袖坊?哎呦呦,真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今日,红袖坊得了恩典进宫在小公主的周岁诞辰上献舞,而咫素,是领舞。
      她的眼里转过一抹惊恐的色彩,下一瞬,她垂了眼睫,黑色的瞳孔里是死灰一般的沉寂,“我晓得了。”
      他是皇帝,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谁能抵抗他的宠幸?
      进宫之后,就有几个宫女引了她去一间浴室,一件件地除去她的衣裳,沐浴完毕后她们给她穿上了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纱衣,若隐若现,轻盈中带了一种致命的魅惑。
      “请跟奴婢来。”说话的是一个老嬷嬷,声音低沉。
      “是。”她低垂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跪……”
      她依言跪了下去,深深地伏在地上,卑微如蝼蚁。
      她看到一双明黄的云靴一步步向她走来,轻软的鞋底踩在红木地板上绵软无声。她心跳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们都下去罢。”醇厚的男中音响在她的耳边。
      “是。”太监宫女们纷纷避退,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了他和她。
      当今的皇帝,殷晟越,先皇第八子,封号燕王,在封地之时,势力逐渐扩大。前朝建文帝深以其为忧,欲“削藩”除去他手中大权,殷晟越却以“清君侧”为名,公然反叛,率兵进攻京城昌邺,一年之后,攻入京城,登基称帝,年号永昌。他称帝之后,诛杀上千人,其中先太子殷祚承的府邸更是被血洗。只是听闻,殷祚承在此之前已被亲信护送出去,逃过一劫。
      “抬起头来。”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慢慢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丰神俊逸的脸,早先就听说燕王在众亲王、皇子里的模样长得最好,这话果然不假。
      他微微弯下身,扶住她尖尖的下巴,粗糙的大拇指在她下颚光滑的肌肤上轻轻地划动,这种又痒又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细细地颤抖起来。
      “怎么,你怕朕?”他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就像是盯着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并没有答话,轻轻地咬着下唇,目光却是出奇地平静。
      他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明黄的纱帐放下来的那一刻,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二
      第二天一早,咫素被一顶软轿送回了红袖坊,这让福妈妈生了好大的气,叉着腰站在她房门口骂了半天,原以为她能一朝成凤,顺带红袖坊也能一飞登天,没曾想居然连个答应都没做上。
      “简直就是个赔钱货,平日里冷着个脸得罪了多少达官贵人,我也就不追究了。现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居然都不想晓得抓住,你说我培养你整整三年做什么用?吃白饭呐?”
      咫素闭着眼睛将身子沉入水中,乌黑的发浮在水面,如一团团盛开的墨莲。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福妈妈总算是绝了念头,咫素一如往常,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在当朝御史大夫的府上,她到底还是冲撞了刚从塞外得胜回朝的司马炎将军,那人历经风沙,最是粗鲁,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推,她狠狠地跌落在地,额头碰在锋利的桌角上,鲜血喷涌而出。
      “司马大人,司马大人息怒啊。”福妈妈那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瞬间变成惨白惨白的颜色,不断地在地上磕头,“咫素年轻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她一回罢。”
      司马将军抬脚踹了福妈妈一脚,仍觉得不解气,从腰上抽出鞭子狠狠在咫素的身上抽了数十鞭才在御史大夫的劝解下罢手。
      她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像是抛上半空,一会儿又坠入地狱。她迷迷糊糊地记起小时候那个扎在庭院里的小秋千,她坐在上面,后面有她的母亲轻轻地推,她一次比一次荡得高,笑声一阵一阵地回荡。
      “母亲!”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触碰到一只粗糙的大手,那种她无比熟悉的触感……她登时惊醒,瞪大双眼,坐在她床边的人,竟然是皇帝!
      “皇……”她挣扎起身,他却按住她的肩头,“不用行礼了。”
      马上就有一名御医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把脉,沉吟良久之后才回秉道,“皇上,素妃娘娘的烧热已退,接下来只要细细调养便没大碍了。”
      “唔,你们先退下去罢。”
      她环视四周,竟然有些一头雾水,呐呐开口,“他们方才唤我什么?”
      “素妃,你现在是朕的素妃。”他甚至亲手拿白色的汗巾替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动作细致又温柔,“在你昏迷的时候,朕下诏册封的。”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她跳胡旋舞的模样,红色的水袖随着她纤细的身体上下翩飞,她微微侧过头,让他看清楚了她的容颜,那样的绝色倾城!宫中会跳舞的女子不少,安乐宫的陈妃就极擅舞蹈,但他却从没有一次因为一支舞而对一个女人产生莫大的兴趣。
      他当晚就将她召进宫来并且宠幸了她,接着,第二天他就将她打发出了宫。哼,如她这般身份的女子,想攀龙附凤的多了,他不可能将宠幸过一夜的女子都收进宫来。但是,三个月过去了,他却越来越思念她,这种思念一点点地钻入他的心,让他一刻都不得安稳。
      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甚至没有亲自抚养他的权利,更遑论为他争得一个将来,他只有靠自己。几十年来,他越来越冷酷。他知道作为帝王是不可以有弱点的,他亦知道那个女人是美丽的毒药,他碰不得。但他在听到她受伤的消息时,所有的防线即刻崩溃。他想,他是陷下去了……
      三
      “皇上!”咫素被这一消息震乱了心神,不顾他的阻拦,掀开被子就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尚未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一股浓稠的鲜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了下来,“奴婢出身低贱,怎能侍奉皇上左右,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的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周遭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以为下一刻他就要治她的罪。最后,他居然微微一笑,“咫素,你要明白,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朕的素妃,已经是朕的女人。”
      他转身,依旧是从容镇定的模样,“来人,将素妃额头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她住的地方叫永宁宫,身边有四位贴身丫鬟,八个太监。永宁宫地处偏僻,离皇帝的寝宫最远,因此平时甚为冷清,她话亦不多,好在身边有个叫碧心的宫女性子甚为活泼,总算给永宁宫增添了点活气。
      快入冬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碧心和其他几个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你踢过来我踢过去,小脸红扑扑的,像红苹果。她身上才松泛了些,便也出来看她们玩闹。
      “看我这招狮子滚绣球。”碧心最是灵活,那毽子从腰部滚到脚边,脚尖一抖,又踢了出去,只是这一下却踢得有些歪了,直直往咫素这边飞来。
      “娘娘,接住!”碧心笑道。
      咫素亦起了玩心,当真踢了一脚,那五颜六色的毽子在天空划了一道弧线,直直往宫门口飞去。啪,一个人精准地接住,众人回头一看俱都吓得变了脸色,纷纷下跪,“参见皇上。”
      殷晟越大踏步地向咫素走来,目光灼灼,好似今日的阳光那般刺眼,他扶住她的手,语气里竟然含了丝戏谑,“你这毽子踢得可不怎么样。”
      咫素亦吓了一跳,慌得往后退了一步,“我原本就不怎么会。”
      那晚,殷晟越自然是留宿在了永宁宫,只是她依旧僵硬得彷如冰块,最后痛得竟然流了眼泪。他细细地吮吻着她的泪痕,低声在她耳边道,“咫素,放松些,放松些你就不疼了。”这一晚,他温柔得不可思议,甚至到了后来,连她的身体深处都生出一些灼人的热意。
      清晨时分,总管太监张德全在门外敲门,“皇上,该起身上早朝了。”
      他翻了个身,将她搂入怀中,在她鼻尖印下一个吻,“朕总算知道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滋味了。”
      她强忍下心底的一切酸涩,强行扯出一个笑,伸手推了推他,“皇上还是快起罢。”
      他抿嘴笑了笑,英俊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她望着他,忽而想起另一张脸,那张更年轻的,与他有五分肖似的脸。心顿时就像浇了一盆冷水,彻骨冰凉。
      “你再睡一会儿罢,待会儿朕下了朝再来瞧你。”他一边穿衣一边道。
      她垂着头,并不答话。
      他见她那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灰,转身大踏步往外走。
      今日于朝堂之上,去年才花了几十万两白银修的防洪堤今年又崩塌了,殷晟越大发了一顿脾气,将去年督造防洪堤的巡查使丢进天牢听候审问,这场面连见惯了风雨的大太监张德全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偏偏下朝之后,皇帝却直直往永宁宫去了。张德全在心内替永宁宫的那位主子捏了把汗,只望着素妃能知情知趣一点儿,将圣上哄得高兴一些。

      四

      永宁宫。
      “参见……”殷晟越挥了挥手,几位宫女连忙噤声。
      他像阵风似的走入内室,却见她埋在被子里,细细地哭,哭得孱弱的身子都在轻轻抖动,无比委屈的模样。
      一股子怒火袭上心头,他冷笑出声,“朕今儿个才知道,原来有人这样厌弃朕的宠幸。”
      咫素抬起头,泪水糊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想起所有对他的恨,“虽则你当了皇帝,也不能要求全天下人都爱你。”到了如今的地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只一味地想要激怒他。
      气到了极致,他周身撒发着冰冷的气息,“咫素,你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这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害怕,胸腔内反倒生了一股勇气,“反正你杀的人那么多,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砰!
      一声巨响,台子上放着的一只青花瓷碎裂成片,其中一片碎瓷划破了她的右脸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张德全!”
      “在。”
      “即日起将素妃降为嫔,禁足三个月!”
      张德全看了看咫素,又看了看一边自己主子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皇上向来于女色上不甚在意,宫中也不过有皇后和三位妃子而已,他看得出来,这位素妃于他而言是特别的,想当初,因司徒炎大将军伤了她,皇上大怒,将司徒炎大将军降了一级,重新贬去了塞外,这样为了个女子责罚朝廷重臣,还是第一次。
      她入宫已经快三个月了,眼见得过几天就是新春。永宁宫门庭冷落,没半点新春的气氛,好在碧心心灵手巧,剪了几个窗花贴在窗棂上才算有一点过节的模样。
      “娘娘,御花园的红梅这会儿开得正好呢,咱们去折几只来插在白玉瓷瓶子里罢,看着也喜庆些。”碧心笑眯眯地道,清澈见底的眸子闪闪发亮。
      咫素知道她是在永宁宫里憋得慌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御花园的红梅果然开得正艳,一朵一朵凑在一起,衬着晶莹的雪粒子越发显得好看,碧心兴奋得眉眼都亮了,“娘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摘。”
      “住手!”一个绿衫的宫女横眉怒目,“这是咱们圣上为了我们陈妃娘娘专门栽种的‘懿罗春’,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动我们娘娘的东西?”这陈妃,是最近几个月来最得宠的妃子,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碧心慌得跪下,吓得声音里都呆了哭音,“奴婢是素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实在不知是陈妃娘娘的东西,否则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碰啊。”
      “碰了就是碰了,就要受罚。”步辇之上的华衣女子悠然开口,“不如,就掌嘴一百罢。”
      “娘娘饶命啊……”碧心脸色都白了,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一个太监将袖子挽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她,扬起的手正要落下的时候,耳边却忽的听见清凌凌的一声“住手!”
      陈妃抬眸,眼见着一位素衣女子向自己走过来,头上也没见戴什么头饰,三千青丝在脑后挽了个低髻,“永宁宫素嫔参见陈妃娘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素嫔。”陈妃猩红的唇轻启,眸色里含了丝不屑的神气,“你这奴才不懂规矩,我替你教训教训她,素嫔你难道有意见?”
      “那花再金贵总没有人金贵,还请陈妃娘娘手下留情。”她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却惹得陈妃怒气横生,不过是个倡优出身失宠的妃子罢了!
      “我若不手下留情,你又当如何?”
      “今日无论如何我断不会让你伤她。”她的目光雪亮,直直地望着她。
      “好,那她的那一百下你就替她受了罢,另外你既然喜欢这梅花,我就让你跪在梅林里好好看个够,我不叫起,就不准起。”
      “陈妃娘娘,主子身体弱,你要打就打我罢。”碧心哭叫着道,但是已经晚了,一掌又一掌甩到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到后来她甚至都没有了痛觉,只觉得两颊胀得越来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晕。
      “得了,咱们走罢。”陈妃乘着步辇缓缓离开,雪地里,咫素还跪在地上,寒意如蛇一般渗透一层层的棉衣钻入她的骨髓,痛得她的小腹一阵阵收缩。
      “主子!血!”这是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五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外头一层层的纱幔,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只剩下一丝游魂。孩子没有了,到底还是没有了……
      砰!
      一声巨大的踹门声之后,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越来越清晰,纱幔被扯开,殷晟越一把拉住她的前襟,将刚流产的她扯起来,双眸似乎要喷出一股火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瞒着朕,你是存心不想要朕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她像木偶一般任他扯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目光空洞,像是透过他,聚焦在不知名的物体上面。
      “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怎么这么狠!你不想要朕,也不想要你自己的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心狠的女人。”他痛到了极处,手下不禁用了几分力气,好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她看着他,嘴角居然扯出一个笑,“殷晟越,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是存心不想要你的孩子,你永远都别想我、替、你、生、孩、子。”她一字一顿,似乎每说一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股决然。
      “不想生?!”他狠狠地将她摁倒在床上,像疯了一般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片刻之后她的里衣就被撕扯成碎片,“你不想生,我偏就要让你生!”
      他狠狠地吻下来,如野兽一般撕咬着她的唇,她一直睁着眼睛,不反抗也不挣扎。这一刻的殷晟越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只觉得愤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忤逆他,从来没有!他对她那样好,对她那样好……
      他进入的时候,她痛得流了泪,下面有一股鲜血缓缓地流出来。
      他到底还是心疼了,缓缓地退出来,用粗糙的大拇指将她的眼泪擦干,“咫素,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她的高热一直退不下来,她原本就纤瘦,这般折腾下来,几乎瘦得脱了形。御医开的药,她一点都喝不下去,即使强行灌了下去,不消片刻就全部吐了出来。他知道,他知道她是一心求死,可他偏不能让她如愿,偏不能!
      “皇上,素嫔娘娘的脉象虚浮,怕是没得救了……”太医战战兢兢地道。
      他又急又气,第一次失了人前的风度,狠狠地一脚揣在御医的身上,“庸医!怎么会没救了,你若是救不活她,朕杀了你全家!滚!”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脸,又急又气,“云千墨,你听着,你若是敢死,我就将你被流放在宁古塔的父母一起杀了给你陪葬!”
      她全身一颤,慢慢地睁开眼,眼底的恐惧几乎决堤,“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前朝宰相的嫡长女,亦是钦定的太子妃,云家千墨。”当初,千墨被指婚给当朝太子,只是由于战乱,婚期一拖再拖,一直到城破,两人也未能拜堂。
      “殷晟越,你也知道我是前朝的太子妃,□□的感觉如何?”她诡异地笑了一声,“还是我现在应该唤你一声,皇叔?”
      “云千墨!”他真恨不得杀了她,眼不见为净!
      “你弑兄篡位,杀人如麻,我朱家满门为奴为婢,我对你只有恨,只有恨!”她的眼里尽是仇恨的光。她恨他,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他不能像杀其他恨他的人那样将她也杀了。
      他失了力气,眼底一片晦暗,“云千墨,你记住,只要你活下来,以后我再不逼你。”
      他松了手,疲惫地转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六
      经过半年的调养,她的病终是渐渐有了起色,脸色亦红润了许多。碧心最是热闹的性子,总陪着她讲话,她托着腮静静地听着,亦不答话。碧心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的,“那个陈妃在冷宫上吊了,呸!恶人有恶报!”
      她淡淡一笑,“她也是可怜人。”
      “她是可怜人,主子你难道就不可怜了?皇上都大半年没来了……”碧心皱眉。
      她咬唇不语。她知道,等她睡着了,他会到她身边来,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热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每一次,她都紧紧地闭着眼睛,她只能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如果她睁开了,会发生什么,她害怕。
      这时,张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碧心连忙迎了过去,满面笑容,“张总管,又来给我们主子送什么?”
      “素嫔娘娘,这是西域进贡的新鲜蔬果,圣上特意让奴才送过来的。”
      “多谢张总管。”千墨微笑着点了点头。
      碧心从果盘里拈了一颗水晶葡萄,“这大半年皇上人虽没来,东西却送了不少,皇上心里定还是念着娘娘的。”
      张德全立在那里欲言又止,千墨便道,“张总管,有什么话便说罢。”
      张德全福了福身,叹了口气,“娘娘,圣上前日顶着大雪去泰山祭天,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不知怎的,昨日竟然还……”
      她的心一跳,连忙问道,“还怎么?”
      “还咳了口血……”
      “什么!”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向她的心口,痛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娘娘!”张德全跪了下来,“您去瞧瞧圣上吧,圣上这样了还不肯休息,只有您能劝得动他。”
      他对她确实很好,前些日子,他甚至将她的父母从宁古塔接回来,虽未封官职,却将云家的老宅和大半的家底归还。她还记得她母亲进宫来看她的时候,曾经劝过她,“千墨,人总要朝前看的,你已经是他的人,何苦这样僵在这儿,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的,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还是趁早绝了好。”
      她想到她母亲的话,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去了。
      养心殿内寂静无声,有几声清晰的咳嗽声传出来。她记起第一次进宫来的情景,她穿着半透明的纱衣跪倒在他的面前,从那一晚开始,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她一步步走着,心如那晚一般跳得厉害,她站在最后一层帘幕之外,隐隐约约瞧见他的轮廓。她伸出的手蓦然僵住,她害怕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这样告诫自己。
      “千墨。”
      她全身僵住,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殷晟越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身,埋在她的颈项边细细地闻她身上的幽香,“千墨,我以为我看错了,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竟然没有挣扎,眼底有湿气氤氲,“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他并不给她机会后悔,细细的吻如绵密地落在她颈边细嫩的皮肤上,酥麻的感觉从他吻的那处弥漫全身。
      “千墨,千墨,千墨……”他不停地唤她的名字,她的心一点点地软下去,直到他吻住她的唇时,她甚至不自觉地回吻他。他的眼骤然睁开,眼底有巨大的惊喜闪过,他将她抱得越发紧,仿佛想将彼此融为一体。
      第二日,殷晟越就下了昭,封她为宸贵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自此之后,阖宫皆知,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居然舍弃了六宫粉黛,每夜都宿在宸贵妃那里,甚至将奏折都搬去了永宁宫,两人几乎如寻常夫妻一般了。

      七
      永昌四年,前朝太子殷祚承勾结驻扎在塞外的司徒将军以及前朝余党于邕州举旗,率兵朝都城攻来,势态迅猛,竟在短短三个月之内攻入都城一百里之外的鄞州。而鄞州是都城的最后一道屏障,鄞州一破,都城危矣!
      殷晟越率军亲征,她亲自替他穿上战甲,他对她说,“放心,我马上就会回来。”
      云千墨没想到,五日后,他在歧川峡谷被围的消息却传进了宫里。她听了简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心内只恍然生了一个念头,若他死了,她便也跟着去。
      宫内人心惶惶,千墨趁着夜色扮成小太监偷溜出宫也没人觉察。她用头上的一根碧玉簪跟人换了一匹马。她其实并不如外表那么柔弱,她的父亲以前甚至专门请了人教她骑马。她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停,总算在第二天晚间到达歧川城外。
      但是她想得始终是太简单了,她一个女子贸贸然闯入,哪里能不被人发现?
      “将军,这几个都是在城外抓到的奸细。”
      “唔,知道了,先绑着,等攻下都城,再一块儿审问。”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千墨愕然抬头,喃喃出声,“太子殿下……”
      殷祚承猛地回头,却见一群脏兮兮的囚犯里面,一个身材娇小的人错愕地盯着他。他盯着她看了她良久,虽则这人脸上都是污泥,但那双眼睛却清澈透亮,“难道是……千墨?”
      “嗯,是我。”
      “真的是你!”殷祚承又惊又喜,白净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将她抱在怀里喜不自胜,“千墨你是听到消息特意来寻我的么?咱们马上就要攻进都城了,咱们可以正式成亲,我封你做皇后。”
      云千墨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垂下眼帘,挣扎良久还是开口,“太子殿下,我,我不能……”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你来这里吃了不少苦吧?”他牵起她,“来,你跟我去主帐罢,这里又脏又臭的。”
      殷祚承这些天对她极好,得空了就陪着她,说以后打下了江山,他要为她放弃六宫粉黛,只娶她一个皇后。她几次想告诉他,却一直难以启齿。他们两个自小青梅竹马,她难道要告诉他,她不仅被他的亲叔叔占了身子,还赔上了一颗心吗?
      三日之后,战事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殷晟越的残余部队眼见得要被消灭殆尽之时,却有数十万大军将歧川峡谷团团围住……
      这原不过是殷晟越的计谋罢了,假装不敌,步步后撤,诱敌深入,不过是为了今日歧川之围。
      那一晚,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电闪雷鸣,外面喊杀震天,不断有屠戮的声响和哀戚的尖叫。后来,史书上称这次叛乱为“歧川之乱”,数万人被坑杀。
      云千墨一个人呆在营帐内,心底有万千的情绪碾过,像一团乱麻,怎么扯都扯不开。
      狂风将窗棂吹开,风卷着暴雨打了进来,将一层层垂地的纱帐扬起。嘶!下一秒,纱帐被人用刀割开,她看见刀锋冰寒的亮光。
      她抬头,看见了身着一身铠甲的他。

      八
      她眼底有惊喜的光芒闪过,嘴角的笑容尚未扬起就沉了下去,因为他掐住了她细嫩的脖子:“云千墨,我都快把心挖给你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他,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是不是?!”
      这样的雷霆之怒,她从未见过,她好想告诉他,我没有,我是来找你的,我想,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但是她已经不能说话,小小的脸因为窒息而渐渐变得通红。
      “一听到你情郎的消息,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嗯?”他将她的身子抵到墙壁上,手下的力道越发大,声音低沉,仿若外间裹挟着暴雨的狂风,“我活着回来了,你很失望是不是?”
      她哀戚地望着他,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他却将她狠狠一推,她跌倒在地,猛烈地咳嗽着,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咳咳……我,我,没……有……”
      “想知道你情郎现在在哪儿吗?”他蹲下身,眼底黑沉一片。
      “你别杀他!”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别杀他?”他冷笑一声,“来人,把东西拿过来!”
      他从侍从官手里接过一个沾满鲜血的布袋,下面有一滴滴浓稠的鲜血滴在地上,浓浓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她心底隐隐猜到了什么,惊恐地往后退。
      他近乎残忍地一笑,“想看么?”
      “不要……”她绝望地摇头,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将她的脸照得雪白。
      他一松手,那圆碌碌的人头就滚落在地,那张曾经清俊白皙的脸上沾满鲜血,只有双眼还突兀地睁着,狰狞可怖!
      “啊!啊!啊!”
      她惊叫数声,双眼惊恐地睁大,他抓住她的手腕,靠在她耳边低语,“你看见了吧?我已经杀了我的大皇兄,再杀一次亲侄又如何?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云千墨,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你是个魔鬼!你是个魔鬼!”她捂住双耳,彷徨失措,整张脸都扭曲了,“你好可怕,你真的好可怕!”
      “是,我是个魔鬼,我就算入了地狱也要拉着你陪葬……”他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顺直的黑发,“云千墨,我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我却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你跟我回宫好不好?”
      “好的呀……嘿嘿……”又娇又脆的笑声在暗夜之中响起,他悚然一惊,却见怀里的她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眸清澈见底,“大哥哥,嘿嘿,我跟你回宫呀……”

      三月后,永宁宫。
      “主子,主子,这个您不能吃的!”碧心从千墨的手里抢走了一只碧玉簪子,她方才居然试图咬它。
      “为什么不能吃啊?”千墨好奇地问,神态天真。
      “因为吃了这个会肚子疼,肚子疼了,你就不能吃更多好吃的了,知道么?”碧心耐心解释,将女子扶回藤椅上,“皇上就快下朝回来了,你别乱跑了,他看不见你会生气的……”
      “大哥哥生气好可怕的……”
      “什么好可怕?”殷晟越从门口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黑发,“我哪里可怕了?嗯?”
      “不知道……”明明大哥哥这么温柔,她为什么还是会怕他呢?千墨眼底呈现一丝迷茫,“大哥哥,碧心说,千墨要生小宝宝了,生小宝宝是什么意思啊?”
      “生小宝宝的意思呢,就是以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长得既像你又像我,是咱们两个的孩子。”殷晟越温柔地注视着她凸起的小腹,“如果是个公主,我就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如果是个皇子,我就立他为太子。”
      “太子又是什么呢?”
      “太子就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
      “皇帝又是什么呢?”
      “皇帝就是我啊……”
      “那你喜欢当皇帝么……”
      他越发温柔,“如果你能早点遇见你,我就算是不当皇帝也无憾。”
      “哦……”她其实并不明白。现下她已怀孕六个月,分外嗜睡,说着说着居然就睡着了,胸口轻微地起浮,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在她的鼻尖轻轻吻了一下,千墨,你终究还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我得到了你的身子,你却失去了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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