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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兰束看着远处明晃晃的一队人马,知道是皇帝的仪仗,皇帝被众人簇拥着,倒也看不见样子。皇帝甚少来毓秀宫,而宫门前的那条路直通往宜宁宫,想来皇帝必是往皇后处去了。兰束往恪儿身边稍拢了拢:“主子,皇后的旨意,总不能违抗啊。”恪儿看着那抹明黄越走越远,稍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手上汗津津的,可这明明是寒冬啊。
“那这就过去吧,怕是跟安王有关”恪儿搭着兰束的手缓缓往宜宁宫去。一路上看着尚未消去的雪压在枝头上,白皑皑一片,甚是好看。朱红的宫墙躲在雪下面,偷偷的露出一抹娇红的样子,也少了平时的肃杀庄严。恪儿想起小时候在安王府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与姐姐在墙园里打雪仗,晚上定会被嬷嬷拉着喝一碗又浓又辣的姜汤,她怕辣从来不愿意喝,安王爷便变戏法似的给她一颗糖……
“主子,到了”兰束突地一句话让恪儿仿若从梦中惊来,在宫门口顿了顿,去了披风,兰束打了帘子让恪儿进去。宫内烧有地龙,暖暖的像是春天。恪儿低着头只看见皇上秀有龙纹的袍子下摆,缓缓行了个礼,又向皇后行了。
“好了,起来吧”皇上押了口茶,缓缓说道。多日未听的声音,这是听来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恪儿起身坐在团金花软垫子上,这时恪儿才抬头看了皇上,而这一抬头却对上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惊的恪儿忙低了头,只听皇后说道安王的事时才抬头看了皇后。
“皇上,安王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皇上且要保重圣体,不可过度伤心啊”皇后侧身恭坐着,缓缓的说道。
“皇后操心了”,皇上顿了顿,一时满室静默。
“过段时日你把安王福晋、公主接到宫中来吧,你们也说说话,算是聊表抚慰忧思之吧”,皇上起身往门口走去,打了帘子出去时,远远的传来一声:“锦妃也陪着”,皇后一愣,便也起身忙着恭送,听到这句话,恪儿稍稍抬了头,也只是看见一个明晃晃的身影罢了。
“好了,皇上走了,你也别拘束了”,恪儿忙向皇后福了福身:“谢皇后”。
“知道你拘束,皇上这会子来,本宫也不知道”皇后押了口茶,“本宫昨日知道安王爷的事情,你也要节哀。”
“谢皇后关心,安王爷,安王爷算是死得其所”,原来连提起也会肝肠寸断,恪儿压抑着自己却还是哽咽。
“你从小长在安王府,安王就像是你的兄长,难为你了,好在皇上准了安府家人入宫,你也可以稍解忧思了。”
“皇上想的周到,嫔妾感激不尽,倒是劳烦皇后了”
“倒也不打紧,安王福晋是极好的人,哀家也想见见”,不知是触动了什么,皇后眼神深远了起来,向窗外看着,似出了神。皇后的贴身宫女紫苏见皇后出了神,忙打圆场:“皇后娘娘要奴才备下的物品已准备妥当了”,皇后笑道:“看来却是年纪大了,说会子话就出了神”,又对着锦妃道:“那你先回去吧,等哀家确定了时日派人去通知你”
“是,娘娘,嫔妾告退”,恪儿躬身出了正堂,站在门口愣了愣神,便沿着西长街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您不是说要提点锦妃娘娘么,怎么……”紫苏欠着身为皇后捶肩。
“哎,哀家倒是真心疼锦妃,可她自己不愿意留着皇上,咱们还能怎么样,只等着她想通吧,这会子,安王殁了怕是更难啊”皇后闭了闭眼,默默叹了口气,过了好半晌才又说道:“到底是出身不好”。紫苏抬头看了看皇后,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什么。
西长街通往御花园,那里有个八角亭,冬日赏雪最是好的,恪儿扶着兰束往那边走去。
“主子就应该这样多出来走走,老在屋里,这人没病也有病了”,兰束看着主子比平常愿意动了,高兴的很。
“只不过去看看那里的梅花罢了,都能引你说这么多”恪儿打趣兰束。恪儿抬头看了看这四方的天,想着宫外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却不知里面的人多么想出去,年轻的贵家小姐巴巴地想往这朱红宫墙里挤,到底图的是什么?是一朝得眷圣宠保母家平生富贵,还是心比天高只有伴在君王侧才能得偿所愿。呵,到底是人心人事人所求不同啊。
“主子,皇上准安王家眷入宫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兰束瞧着恪儿的脸色轻轻说着。
“安王爷本就潜心于诗书,兵马上的功夫自然生疏,皇上让安王爷领兵,”恪儿停了停脚,看着渐飞渐远的鸽子才接着说:“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准家眷入宫也不过是免于落人口舌罢了”。
入了御花园,满园子的冬雪或薄或厚的聚拢在一起,压得枯枝垂了腰,远处一株株梅花却开得极好,红艳艳的花瓣犹如美人面,藏在冬雪里,倒像是娇羞的姑娘家。扫雪的小宫女见恪儿,忙福身请安,恪儿点了点头扶着兰束往八角亭那边去了。留下扫地的小宫女巴巴地看着,旁边扎粉色头花的宫女扯了扯她,:“你怎么了,端端的看着锦妃娘娘,偷懒是吧”。
“才没有”,扫地的小宫女恨恨地扫了两下子又停了下来,“我是觉着锦妃娘娘好看,就多看了两眼,我才不是偷懒”。
“不是就不是,你那么着急干嘛”,粉花宫女不以为意的笑道,“再说了,这宫里哪个娘娘不美,就连兰姑姑这样的长宫女也都美得很呢”。
扫雪的小宫女咬了咬嘴唇也没再分辨什么。
原这扫雪的小宫女名叫初穗,从前是服侍在皇上生母良主子身边的小丫头,皇上即位不多久良主子就殁了,这时看了锦妃娘娘竟然感觉像是又见了良主子,才不免多看。
这边,兰束早已取了软垫服侍恪儿在八角亭坐了,这个八角亭的风景极佳,处于园子中央,四处景致都可看到,而且,远远的便是烟雨楼,又多了几分文气在里面。平日里,恪儿倒也愿意来御花园坐坐,看看天,看看花,像是又回到了王府一般。
兰束重新换了手炉里的碳,又拢严了恪儿的披风,“奴才倒觉着皇上邀安府家眷入宫为的是主子的缘故呢”。
恪儿轻笑:“我倒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皇上肚子里的虫了,皇上想什么你都知道”。
兰束故意赌气似的也不替恪儿拢披风了,端端地站在一边。
恪儿见兰束不说话,打趣到:“你这脾气倒是比在王府还大些,怎么,还真要我以后给你打帘子啊?”
兰束憋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看着雪景,我倒是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福晋总是领着我们下雪吃鹿肉”。
“是呢,安福晋倒是府中第一风雅人呢,冬吃鹿肉,春赏百花”,兰束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藏笑,“最最妙的是秋有螃蟹宴,夏有莲叶局呢,那日子一到,阖府里热闹的跟什么似的,平常严肃的安王爷,也肯同……”,兰束自知失了嘴,突的停了下来,偷偷看恪儿脸色。
“怎么不说了,平常严肃的安王爷,也肯同家眷子侄们说一会子笑话,可是?”恪儿明明脸上挂着笑,可却似吃了黄连般。
花束忙的跪下,“主子,奴婢口无遮拦,知错了”。
恪儿扶起花束,“我们从小一处长大,外面看着是主仆,可内里面我们的情分还少?我看着你,就想起我们在王府的日子,想起了福晋,想起了姐姐,也想起了王爷。这些我从来不敢对外人说,可你是懂我的”。说到这,恪儿并花束都不免哽咽。
花束擦了擦眼,强笑道:“主子,这下该回宫吧,小心风大伤身”。
“嗯,走吧”,便也扶着花束轻飘飘般往毓秀宫去。
这毓秀宫原先也是良主子才进宫的住处,自恪儿进了宫后便一直住在那,宫里人都道锦妃娘娘长的像仙去的良主子,只不过没有人敢在锦妃面前提起,但这话,哪里是不提就不被人知道的呢。钟灵毓秀,才子佳人,想着毓秀宫原来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夜半红袖添香的处所,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罢了,此时,便再也没有那附庸风雅的景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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