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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之四他生
【一】
当她拿起笔的时候,所有汪洋肆意的思绪都在顷刻间逃得干干净净。
它们不愿意被人为地绾结在一起,只因一旦彼此连缀,就失去了此生唯一的自由。
【二】
墨水在素白的纸张间逶迤滂沱。
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色素与糖纤维之间的缠绵纠葛。正如她那一场场接踵而至的梦境,以一种冰冷而激烈的姿态,颠倒了真与幻的界限。
她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而梦境中的世界是多彩的。
野蔷薇的花瓣,渲染出如痴如狂的绯色。忽而嘹亮如云鹤高歌,却最终金属般跌落。
是的,跌落。
伴随着此生挥之不去、奔腾澎湃的血色。
有一种声音,在那浩荡奔流的血海中,反反复复的沉浮。
“我没有……”
“我没有……”
声音微弱而模糊,像是千重山、万重水后,天涯彼岸的一只茕萤,哪怕耗尽生生世世的光和热,也灼不穿此岸的灯火。
她想出声,却无声可出。声音被屏蔽在天涯之外,只因这里空茫无际,没有声音赖以存在的依托。
“你说谎……”
“你说谎……”
总有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层层逼来。
依然如故的倔强,脆薄得可以被风中飞絮惊破。
然而,尚未让她寻到下一个音符。
梦碎。
人醒。
【三】
墨水牵扯着笔尖在白纸上翻飞独舞。
一场没有开始的故事,找不到它应有的结局。
斑驳的色彩在视野中凋零殆尽。深深浅浅的灰,窒息般没顶而来。胸中尖锐地一刺,痛觉却固执地先于感情抵达大脑。
甚好。
这场黑白的世界,再也不必为色差的改变而疲于奔命。连绵成片的硕大色块里,委顿着唯一的白,茕茕孑立于寂静的喧嚣。
即使她忘记了根深蒂固的绯色,也依然执着于飘摇胜雪的白色么?
那一年的雪花,疯狂地剧烈地泼天泼地,一如那一年的梨花香永,那一年的劫灰漫天。
她竭力想要记住的到底是什么?
她忘了。
【四】
没有人能抓住梦中的浮光掠影,哪怕她手中握着生花的妙笔。
那笔尖开出绝艳的花,也只是临水照影,瑟缩着没有真实的厚度。
也是啊,影子怎么会有厚度呢?
可两个世界中的“她”,谁又是谁的倒影?
她不停地滑动注墨的笔尖,似乎只要抽干了这个世界的墨色,就可以拨开光速不变的魔障,寻找到彼岸那袭亘古未变的洁白。
还有那淹没在血色和悲愤之下的喑哑约定,即使她忘了为何寻找……
那是谁与谁的约定,纠缠了梦境与现实。
【五】
如果说,这是一场惊梦的话?
什么是梦呢?
没有梦,怎么会如此心惊呢?
那个白衣人只说了清凌凌的四个字——
“我看完了。”
她从那双修长苍白的手中接回了倾尽心血的稿纸,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也接不回来了……
依稀是旧日的白色,恍惚是绝巅的冰雪。她想说,她已经明白了,真的都明白了。可梦境如强力的铁钳,迫得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冷漠,无言,面无表情,无可挑剔的姿势。
她已分不清,她到底改变了多少,如何能说……
“你不是舒靖容,即使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梦。”相对而坐的他,漫不经心地挑破最后一层血痂。那一刻鲜血汹涌而起,占据了所有可见光的范围……
她静静注视着那个白衣人幽深的眸子。如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她几乎可以看见——那个病弱的白衣楼主,在疯狂砸落的大雪中,倚窗轻咳:“你不是阿靖。”
仅仅只是一句话,不需要叹息的语气,可句子本身的叹息,却抽空了漫天飞雪的声息。
“你不是阿靖。”他轻轻重复了一句,留下了默然凝立的她,怅然离开……
窗外是那一年永不停歇的雪,纷纷扬扬,一如她手中纷飞碎裂的稿纸。
——是啊,萧忆情,我也希望我不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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