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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再见云秀
白湘羽飞快地撕开信封,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根鸡毛。
准确的说,是一根海东青的羽毛。
看来凌修的意图很明显——芦花被绑架了,现在在他手里,要求白湘羽亲自前去救它。
对于凌修的做法,画流风表示不敢苟同:“他真的觉得我们会为了一只芦花鸡而深入虎穴么?”
悠悠醒来的二师兄感叹道:“说不定芦花已经被他炖了……”
画流风摇头:“据我所知,凌修不喜欢喝鸡汤。估计是让御厨把芦花做成了脆皮烧鸡?”
“哥哥你忘啦?”画流月樱唇轻抿,“凌修哥哥喜欢吃清淡的东西。”
“我明白了!”二师兄恍然大悟,“芦花一定是被大卸八块做成了白切鸡!”
白湘羽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我再次严正地警告你们,不要说芦花是鸡!芦花是海东青,珍稀名贵的神鸟海东青!”
画流风沉吟:“你这么说,是准备为了一只鸡豁出去么?”
白湘羽怔了许久,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可怜巴巴地转向画流风,“我这么说,其实是准备让你们陪我一起为了芦花豁出去。”
“可是他没说让我去。”画流风朝画流月招手,“月儿,我们走吧。云秀还在等着我……”
“画流风!”
“你看不出来,这是凌修设下的圈套?他等着你我自投罗网,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画流风没有回身,白湘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又冷又硬,是下定决心不插手的语气。
“一网打尽……一网打尽又如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芦花被宰了炖了。”白湘羽摇头,“就像我不能看着你们受伤一样,我怎么能看着芦花……看着芦花……”
“即使死了,那也只是一只鸡,值得你这般伤心?”
“不,我不能丢下芦花不管……”
“随你便。”画流风终于还是回身,却只是淡淡道,“白湘羽,如果你想回兴安城救那只鸡,请便。而我,绝不会为了一只鸡,耽误自己的行程。”
怎么突然间……他这是什么了?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够明白,我可以再清楚地告诉你。白湘羽,我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一只鸡冒险?真是可笑。我不觉得一只鸟比我的性命重要。”他拉了画流月的手,“月儿,我们走吧。”
一瞬间,他的态度冷淡得异常。是因为芦花终究不是人,它的性命便不如人命珍贵么?
白湘羽突然清晰的觉得,这才是画流风,是没扎拉克的当家,凌国的平阳侯,前暗杀团的首领。这才是真实的画流风,卑鄙,冷酷,利益至上,嗜血无情。在他眼里,世界上永远只有两种人,棋子,敌人。而他,是掌握棋局主宰一切的神灵。
“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我还是……还是想要去救它。”白湘羽苦笑道,“因为芦花不是一只宠物,他是……他是我的伙伴呀。我怎么能对伙伴见死不救呢?”
“愚蠢。你连芦花身在何方都不清楚,还妄想救它?”画流风背身不再看白湘羽,“罢了。已经来到云州,已经得到玄武兵甲,我已经不需要你的帮助。即使没有你,我也可以顺利到达屠龙峰。”
他丢给白湘羽一个棉布袋,袋子里满满的都是光彩流溢的金子。
其实他很富有。
“典当给你的玉扳指不必归还了。这是给你的酬劳。我们就此别过吧,不要再见了。”
在白湘羽反应过来之前,在她仍在思索的时间里,画流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曾经突兀地出现在白湘羽面前,现在又这么突兀地离开了。
……真是,太可笑了呢。
窗外阳光明媚,初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本该温暖宜人,却冷得让人战栗。
画流风撒手离去,可再怎么说,也不能放着芦花不管。
白湘羽转向二师兄,微笑道:“二师兄,你就在云州等我消息吧。我一定会把芦花带回来的。”她想了想,“也许现在去救芦花,还来得及。”
“我和你一起去。”二师兄咽了口唾沫,“我可不是画流风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
“不,你不能去。”白湘羽也咽了口唾沫,想要抑制心底涌现的恐惧,她其实很怕,可在二师兄面前,偏要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于是强打笑意道,“二师兄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像是要跟我去了就不回来一样……九师兄失踪,你要负责找他。等我找到芦花了,我会回来和你会合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回头九师兄可饶不了你。就这么说定了。”
白湘羽立身下楼,却选择和画流风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她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地要与他背道而驰。
她想她终于不看画流风离开的方向,不是因为不敢看,而是怕看了以后,便再也忍不住——会恨他一辈子。
***
画流风踏入云家的第一步,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暴雨梨花针。密不透风的细针无声无息,极易杀人于无形。可对画流风而言,遭受这种暗器完蛋的最大的弊端在于被攻击者会变成人肉马蜂窝,极其不美观。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开的——其实也真的没有避开,在看到画流月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暴雨梨花针都在同一时间倒地。满园青石板路上闪亮闪亮的,都是银针。
这银针扎眼得很,无端的就让他想起某人手上常用的玩意儿。可那人终究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吵着嚷着到兴安城救一只鸟去了。
画流风无声地笑笑。
“你的笑容,还是那般无耻。”低低嗓音传来,是个温柔的女声。
画流风敛了笑意,“阿秀。”
“你不笑的样子,还是那般猥琐。”女人还是低低地笑,她的笑声不知从何而来,只是轻轻地荡漾在院子里,听得人心神安稳。
画流风轻笑道:“不让我笑,又不让我不笑。其实你是想看到我哭么?”
“说实话,我没有看到过你哭。”
“那是因为,我没有在你面前哭过。”
“你不会为我哭……会为别的女人哭么?”
“不会。”
“那你是为什么而哭?”
画流风没有回答,只是轻笑。而在他和云秀交谈的同时,画流月悄然离开了院子。
“山上的菊花提早开了,想和我去看看么?”
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实实在在地出现,可是画流风没有回头。他知道回头的结果是老老实实地挨两巴掌,可如今再挨她的巴掌,便只能让她心酸罢了——她曾经那么地在乎他。
“我从来不会拒绝……不会拒绝你的邀请。”
画流风终于回身,只看到一色素白迎风轻扬。
山路边草木枯荣,零星的有蝶飞舞。画流风没有抬眸看她,仿佛是自欺欺人一般,以为自己不看她,她便不会看自己。很长的山路,曲曲折折,走了大半个时辰。云秀不再说话,画流风也不说话,他想了想,只觉得往事突然有些模糊,可这样的清静似乎从未出现过。三五年的时光,云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也许是从熟悉到陌生,终究无法可说了。
画流风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秀也停下了脚步,“有话跟我说么?”
“阿秀。”画流风鼓起勇气去看她,“你瘦了。”
“你也瘦了。”云秀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吃了很多苦头吧。”
画流风也笑:“你知道我不会让自己吃苦的。”
“我知道你不会让旁人知道你吃苦。有什么都自己担当着自己扛着,还在旁人面前装得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分明就是强弓之末了。”云秀敛了笑意,低头不看他,“你来之前,月儿来这儿找过我了。”
“没扎拉克养了个胳膊往外拐的女儿,我能有什么办法?”画流风笑,“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只说你和凌修闹翻了。”云秀提步继续往前走,“走过这条小路,会去到沉月亭。那里养了很多菊花,我很喜欢。还有一间原木搭成的小屋,在那里晒菊花,满屋子都是菊花的香气。晚上睡觉很沉,会把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掉。忘掉我是云家的下一任当家,忘掉你是凌国的平阳侯,忘掉是你杀了我的姐姐,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
“很恨我么?”
“不。你说得对,不想成为谁的傀儡,便只有把自己变成自己的傀儡。”满园菊香中,她摘了一株红菊,“可我当上继承人的位置,依旧是一个傀儡。我爹要把我嫁给凌修,和皇室联姻,我却无法阻止,是因为我太无能了么?”
画流风不说话,他像是突然从云秀明白了什么,可又有些茫然。
是因为看到自己了吧。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接过云秀手中的红菊,“不会后悔么?”
“我思考很久了。这件事,只想让你来做。”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娇艳欲滴的红菊旋转着,像是盛放在他手心里的,殷红的血花。
“因为这个人……只能是你呀。”云秀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像是方才与他的沉重的交谈从来不曾存在,“其实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给我医治一个人。作为回报,我会答应你提的任何合理的要求。”
“为什么不能认为我是为了见你一面才来云州的呢?我看起来那么可疑吗?”画流风也轻松笑笑,卸去一身的疲惫,“那么,你想要我救的,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已经,以身相许的人。”
云秀抬眸直直地看他,眼中清亮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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