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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1
梅雨虽停,温叟镇的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湿润,让人感觉总是被丝质绸缎包裹着。镇上的人早已习惯这里的气候,阿久却连声叹气。
她晒了好几天的药材,怎么也干不透。
翠微楼的掌柜已经派了小厮来催,只好用人工的方法把药材烘干了。她在院子里架起一个熬药用的炉子,把还没干透的药材直接放到瓷罐里烘烤,阿久蹲在炉子前一下下地扇风。
周青弥好几天都没有来烦她,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想念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炉子里的烟冒出来呛得阿久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把药材烘干,天色已经黑了,阿久收拾起院子里的东西正要关上药庐,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久姐姐!”阿未喘着气跑过来,从手里递给她一个食盒,“朱婶让我把这个给你。”
阿久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接过食盒,“跑这么急做什么,这么晚了,明天送过来也可以。”
阿未喘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摆摆手说:“不行,朱婶说了今天就得送,没想到今天回来这么晚了……”
“咦?你们出镇去了?”阿久有些疑惑。这么晚了才回来,去了哪里?
“没有没有!我说错了,是我下午睡过头了,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了大半边,所以才来晚了!”阿未慌忙解释道,说完似乎又怕自己再说错话,急忙告别,“阿久姐姐,天黑了,阿未要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走。
眼看阿未就要走远,阿久犹豫了一会儿,出声喊他,“阿未!”
阿未闻言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阿未,你家少爷……”阿久看着阿未,目光灼灼。
“我家少爷这几日有些忙,让阿久姐姐不要惦念!”阿未歪着头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跑远了。
阿久站在原地看着阿未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有些愣神,站了一会儿,忽地转身进去,狠狠地关上木门。
惦念?阿久像被说中了心事,心里后悔的很,早知道,就不要问了……
她回到房里打开食盒,入目是做工精致的糕点,她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香甜溢入五感,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
朱婶让阿未送的吗?阿久吃着手中的糕点,笑了起来。朱婶是周青弥的奶娘,平常阿久去周府,朱婶偶尔会给她一些糕点,可是那些糕点精致醇香,怕不是朱婶能做的出来的。
这天夜里阿久甜甜地睡了一觉,连做梦都梦见一块一块桂花糕长了翅膀飞进自己的嘴里。
第二天阿久早早地起来,把昨天烘干的药材放进竹篮便出了门。
一个时辰之后,她从翠微楼出来,手里拿着两袋碎银子,眉头皱的紧紧的。
那个大腹便便的掌柜今天多给一袋碎银,说是最近翠微楼的生意出奇的好,点药膳的人多了许多,现下已经供不应求,多给的那袋子碎银当是下一批药材的定金,要阿久下次多送一倍过来。
阿久本来想拒绝,然而掌柜却说镇上能识草药的人本来就不多,像阿久这样能把药材打理好的更是少,非要她应允不可。阿久推脱不得,便拎着两袋银子出来了。
看来今天还是不能得闲,她回药庐背了一个竹篓便出了镇。
温叟镇是个独镇,镇子很大,但与别的镇子却隔了几十里路。镇子外是几座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山,虽然没有官道,但路都宽大平坦,从未妨碍过镇子里的人与外通商。
阿久背着竹篓爬上金蟾山,这座山的半腰上有一处陡峭险峻的悬壁,由于地势的问题,金蟾山比邻近的几座荒凉许多,采药的人都不愿来此。然而正因为如此,悬崖四周的草药比别的地方要茂盛许多。阿久紧了紧背上的竹篓,望了一眼底下的悬崖,虽然没有深不见底,掉下去也能让人粉身碎骨。
阿久沿着悬壁旁一道傍山小路慢慢走,一边仔细寻找需要的药草,一个时辰不到,竹篓里已经装了不少。阿久发现顺着小路越往前走,路边的草药越是平常不能轻易采到的,一时精神许多,便顺着路继续往前。
路越来越窄,脚下的黄土慢慢变成乱石,阿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悬壁的断口处。不同于之前的荒凉,这里一眼望去尽是灰黑色的巨石,山风袭过,在突如其来的空旷里呜呜作响。
阿久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正要往回走,余光扫过悬壁上的一处石缝,突然停住脚步,心中满是惊喜。
那由两块巨石挤压而成的石缝中,生出一株青红相间的嫩草,草叶长得肥厚,叶缘上围了一圈密密的锯齿。
是瓦冬草!阿久兴奋之下举步便要上前,脚下却传来碎石敲击之声,低头看去,原来路已经到了尽头,再过去就是陡峭的悬壁,瓦冬草所在的那道石缝却在一臂之外。
瓦冬草平素只长在幽深避日的山谷里,那些地方往往是凶禽猛兽的栖息地,就算是猎人也是不敢妄自入内的。而就在不远处,那株瓦冬草探手可得,阿久自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阿久抬头看看,那道石缝的一仗之上正是山顶的悬崖,从悬崖上往下垂吊着好几根墨绿粗壮的青藤,她抓住最近的一根,又试着拽了拽,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一只手死死地握住青藤,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那几株瓦冬草。指尖离草叶只差一点点,双脚轻轻地又往外挪了挪,指尖离草叶又近了一些。阿久紧盯着石缝的位置,慢慢凑近,终于碰到了。
阿久松了一口气,用手握住半指粗的草茎,正要使力拔出来,余光却扫到石缝另一边石壁凹陷的地方露出一只穿着银线黑靴的脚,目光往上,是紫金边的衣摆,那衣摆上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鲜红的血。
阿久心里一惊,脚下踩着石壁的力偏了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外倾。
“啊!”
阿久眼看就要掉下去,下意识地惊呼,手中的青藤再也抓不住。阿久看着眼前的景色天翻地覆,绝望地闭上眼等待身体悬空落地。
她心里还惦记着昨晚没吃完的糕点,一点儿也不想跟着两只无常去和阎王作伴。
阿久感觉到双脚马上就要离地,肩上却传来一阵疼痛,接着好像有一股力气把她往回拉去。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下坠,此时正被一只手抓着挂在悬壁边。
大难不死,阿久连忙拽紧青藤,双脚四处探了探踩住一块突出的岩石。刚才往下坠时荡出来太远,想回到小路上只怕不容易。
对了!阿久想起那株草,往手上看去,它正好好地被握在手里,那只手却已经被草叶上的锯齿割的满是血痕。还好,瓦冬草还在,终于舒了口气,这才抬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悬崖下凹进去的石洞里,那人背贴着石壁勉强稳住身形,一只手握着另一头垂下的青藤,另一只则牢牢地抓着阿久。他的脸一半被洞口遮住,另一半隐在阴暗里,看不真切。
那人似乎皱了皱眉,开口道:“不想再试一次就赶紧站好。”声音入耳有些沙哑,却掩不住声线里的醇厚低迷。
阿久不禁有些怔忪,连忙学着他的样子贴着石壁站好,扭过头向影子里的那人笑笑,“多谢你救我一命,我……”
话还未完,那人却突然放了手,声音刻意压低道:“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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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想好章节名,这章跟下面一章或几章是连在一起的,写完再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