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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巴
我撑着油纸伞缓缓地走在雨巷中。
夜已深,街上已无人,唯我见证了这场杀戮。
殷红的血,迸溅四方——木屐,和服,还有我的脸,无一不被浸染。
心被双眼所见的血腥拧疼。清理的惨死也同如今的剑下亡魂般吧。
血缠绵着雨顺着武士刀刀尖砸在地上,对着他那惊措的脸,我朱唇轻启:你……真的能……唤来……血雨腥风呢……
你的脸……在流血……先……包扎吧……
绯村
被看到了,怎么办。
要……灭口吗……
看着刚才倒入我怀中的女人,我很是无奈。
老板娘说没有空房带她去你的房间。我说她不是我的女人。
我挥剑,是想保护弱小的百姓。对她不能下手,对老板娘只得妥协。
“你,还好吗?”她醒时,已第二天。
“恩。昨儿喝醉后,看来要您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 喝醉了,是吗。姑娘贵姓?”
“巴,雪代巴。”
“醒来为何不离去,家人会担心你。”
“我若还有家人,又怎会深夜独个儿饮酒呢。我是只迷途小猫。”
“迷途……小猫……吗。”
巴
我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可他没有杀我。意料之外呢。
可为何清理无我这般运气?
清理,我会为你报仇的。只要留在客栈,就有机会接近他,就有机会夺他性命。
虽我手无缚鸡之力,但,请相信我。
合上日记,暂且收住思念。
房间内,绯村拥刀倚窗小睡。我想我的机会来了。
他的脸很俊美,此时的面容与杀人时的不同,表情不是冷似霜酷似冰,而是温和的渗透着孩童的气息。这应该不是一个刽子手的脸吧?
手不由得想轻抚绯村脸上的刀上,以感受清理断魂的悲伤唤会我报仇的果决。
现在的清理是悲伤着的吧,对他的死,对我的食言。
即使知晓眼前的男子夺取了他的生命我的幸福,我亦用披巾揽住他,避免风寒来袭。
下不了的是我的手,狠不下的是我的心。
而他的脸,最终我未能碰触。
绯村
梦惊觉,拔剑起。届时,已临咽喉。推其避之,佳人倚地。满地狼籍。
“对不起。”我收刀入鞘。
天气转凉,再加上你又睡在窗边,所以我……
“对……不起……”我看见了肩上的披巾。
巴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问,可曾读完。
“刽子手不需要学识,”我拾起地上的匕首递给她,“在京都,这种东西保护不了你。你应该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去一个没有刽子手的地方吧。
“……”我把披巾还给她,“我,不想让你的东西再染上……血腥。”
你还要当刽子手吗。
“直到新时代来临……”
是吗。
“巴姑娘……”
恩?
“谢谢你……”
巴
“巴姑娘……”
“恩?”
“谢谢你……”
清理,这是数天前我和他的对话……
清理,杀人之外的他,很是温柔呢……
清理,今天桂先生找我,他说绯村的眼神因我而软化,他说他不想让绯村变成一柄杀人的狂刀,他说他为让绯村担任着残酷的职务感到抱歉,但维新就得有牺牲,他还说他希望我成为一柄刀名为“绯村”的刀鞘。
清理,你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我……很害怕,因为……我……没拒绝。难道,这……意味什么?
老板娘说,你看这菖蒲花美吗。
“很美呢。”
老板娘说,那是因为这些天下雨的关系,在阳光下菖蒲花平平而已,但在雨中就格外灵秀。
“是吗。”
绯村
桂先生说他调查过巴姑娘,因为近期的行动失利暗示着藩内有奸细。
虽没查出巴姑娘的来历,但也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她清白我庆幸。
“绯村,如今这里情况紧急,你速带着巴姑娘赶去大津,一切我已安排妥当,风声一过变可揭竿,幕府灭亡,指日可待!”
带着巴姑娘?
“恩。扮作夫妻,在前往大津的途中才不会惹人生疑。”
“事不宜迟,我们就上路吧。”巴的回答于我先。
我无语。
巴随我逃亡定会有委屈,哪个女人会愿过刀光剑影提心吊胆的日子?可巴似出水芙蓉般娴静温婉,隐忍诸事。这是除美丽外亦能怜爱她的理由吧。
巴
临行前老板娘对我说,你就好似菖蒲花,在风雨中更美丽。即使,是在……血雨腥风中。记住,即使是在血雨腥风中。
我和绯村在宵里山间的一座小木屋里住下,逃亡很是顺利,惟有一次遇见幕府的新撰组。
我拉着他的衣襟不愿他出手,他依了我意。
清理,现在我和绯村生活在一起。别难过,我并未忘记你。
那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饮酒赋诗的日子,怎会说就忘。
绯村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很美呢。”
“是呢。”可远不极你旖旎婀娜的身姿忧郁湛蓝的眼睛恍惚迷离的眸子摄人心魄。
我未说出口,恐害她困扰。
巴的脸上或多或少地散布着化不开的忧伤,只是,我不问她不提。
巴有自己无法释怀的往事,我定然不必多问。有一肺腑之声妄冲破喉结:我想保护你。
巴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修?
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清理,为何你独赴京都那兵荒马乱之地为我寻求你所谓的幸福?为何我苦苦等来的却是你的死讯?听着来自心底破碎的声音,不禁喃喃自语:幸福没有可望,何谈可及?
紧握着双手不忍放掉一缕蹁跹在指间的记忆,沉溺于编造的有你的谎言和幻境不肯离去。
半年前的我如此专一,而半年后的我,和绯村生活了半年后的我却……
这就叫物是人非吧。孽孽孽!
绯村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有多美的借口掩饰那都是事实……”
“我不相信有凭借杀人换取的幸福……”
耳际萦绕着师傅和巴的话语,挥之不去,似在向我申诉:你劈开的不是柴而是一颗颗头颅。血浆迸溅,惨不忍睹。
当年离开师傅,为了追寻自己的理想替天行道仗义杀人,深知代价惨重也没犹豫什么。时间摸不去曾经如同清水洗不净双手的血迹,这些均无足轻重,我唯一的愿望是保护弱小的百姓。
如今已在宵里山数月,很久没有使剑,很久未杀人。巴和我吃自己种的蔬菜,自制草药去集市贩卖,如同夫妻形影不离。巴给了我不曾有的安定生活,因为从未有过所以异常珍惜。
“不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巴问起。
“……”我一时语塞。
凡事以大局为重,还有多久便不由我定。这是我第一次为理想而付出的代价犹豫。为了巴。
我很难过,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忽略不能给巴幸福的愚蠢难过。
“对不起……”巴说。
“怎么了?”
“你看起来不高兴,因为今天的菜不合口吗?”
“……味道很好……”
“是吗。”巴微笑着说。
巴
绯村应该也是喜欢现在的生活的,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我很希望和绯就这样在宵里山过一辈子,但我知道那只是希望,绯村还是会同清理一样奔赴沙场实现梦想流血负伤。绯村使我渐渐懂得这是男人的孽。宿命逃不掉避不了,理因勇敢的去面对,包括那鲜血淋漓满负创伤的过去。所以清理,今天起我要正视自己的感情。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念我的日记,往后我仍不会忘记你并会试着用笑来记住你,记住有你的曾经……
阴雨绵绵的天气在这一季出现频繁,绯村制的草药能卖出的无几,好在今日阴霾的云总算散开了。
“巴姑娘,尚未准备妥当吗?我想在日落之前回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迅速地把刀收进抽屉。
“那柄短刀巴姑娘未带在身上?”
“是的,因为我觉得药剂师的妻子不会需要它。”
“药剂师的妻子……”
柔和的日光湿润的空气重复地放映着绯村脸上一闪即逝的那抹微笑直至能毫无差池地在我脑海中回放。
药,卖得很好。
绯村
“又下雨了呢。”巴轻抚着被雨水浸焉的菜叶,担心着收成。
“这一季时常下雨,不必太在意。”我替巴撑着伞。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好不容易才……”巴哽咽着。本想安慰她的我,却词不达意。
“天气很凉,”我把手中的伞交给巴,继而又说,“你先进屋吧,看这儿有我呢,所以请不要难过了。”我不善言辞,笨拙的言语使巴一愣:“我不要……你……做那种事。”
我没能拗过巴,最后我们在升起的碳火旁烤着几近湿透的衣服,我想起了巴委婉的说是我妻子的神情。衣物很快就干了,心还是一直湿润着。
巴
不知是忧是喜。
缘,我久违的弟弟缘,原本和他相遇应该高兴才是,可谁曾想到惊骇远胜过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姐姐,见到你我好高兴!”“姐姐,你为何要不辞而别!父亲大人和我都很想念你!”
“姐姐!为什么要和那个家伙生活在一起!姐姐你告诉我,你是被逼的你不是自愿的,你是被逼的对不对?”
缘,你……
“姐姐,你不用太惊讶,我现在在组织内负责联络工作,组织内部早已开始部署,刽子手很快就会下地狱了,姐姐,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缘,你是雪代家的长子,不应躺这趟浑水,快回家去!
“姐!你怎么了?他夺走了你的幸福耶!姐你为什么要维护他,维护那个挨千刀的……
别再说了!
“姐……姐……”
缘,你还小,那种组织不适合你。回家去,回到父亲身边。
望着缘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倚门轻叹:缘对不起,姐姐未能保护你。
绯村从地中回来问,为什么不留缘在这小住。
我答:我不愿让父亲担心他。
绯村问,那么你呢,就不怕父亲亦担心?
我很久以前就有答案:因为这儿有你,所以我才不离去。
绯村
“因为这儿有你,所以我才不离去。”天籁般的声音直击胸臆。
“巴,请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终于说出口了,多时徘徊于唇边未说出口的话终于让巴听到了。“刽子手的我也许并无资格保护你但我会保护你,我会努力让你得到幸福,我会努力的。当我们生活在安定的国度我便会寻求不杀人也能保护人的方法,你和我在一起,那就不难。你会和我在一起吧?“
。”“恩。”没有强作欢颜,笑发至内心,脸上的忧伤再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甜蜜。
尾声
昨日行毕夫妻之礼,今日却天人两隔,不过一天的光景。
骤然的结局绯村防不胜防巴防不胜防我防不胜防。
巴为保护绯村香消玉陨,怀抱着巴尚有余温的身体,绯村的悲恸凝成一滴滴浊泪揪痛了我的心。
保护与被保护角色互换,给生者留下揭开的谜底——十字伤。
皑皑的白雪褪去万物的色彩使人们不在记得血的暖,不再记得谁曾为谁流的汩汩鲜血,这又何妨,重要的是绯村记得——巴永远活在他心中。荏苒的光阴岂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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