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红玫瑰

　　战火缭乱，大上海夜夜生歌。
　　“红玫瑰，快点，到你上场了！”浓妆艳抹的赵经理扭着肥厚的腰肢尖声吆喝。
　　叫红玫瑰的女人坐在镜子前闭着眼，任由化妆师为自己勾眉。
　　年轻的化妆师见女人姣好的面容一片平静，忍不住替她抱怨，“这个什么赵经理，弄的跟妓院的老鸨似的。您怎么着也是红遍上海的名人，她怎么这样啊！”
　　等身后的小姑娘落了眉笔收拾东西，她才站起来，淡淡的笑，“这样的日子总不会过一辈子的。”
　　靡靡混杂的音乐铺面而来，寒冷的冬夜，半露香肩的站在偌大的舞台唱歌。身后是僵笑着的舞女们，下面是咧着嘴的人群。
　　她又看到他了，一个人立在拐角处低着头，神色肃穆。
　　心里微微一笑，歌声越发的撩人，他是她在这里存在下去的唯一理由。

　　一曲终了，她回到后台。
　　赵经理早已经谄笑着候在那里，见着她来了赶紧就迎上去，“哎哟，红玫瑰你今天唱的真好听，都迷死地下的观众了。来来来，你看看，这是人家黄老板送的花。”
　　女人望去，大捧的红玫瑰盖住了自己的梳妆桌，镜子里反射出另一大把同样的红玫瑰，显得妖艳无比。
　　女人笑，“麻烦赵经理替红玫瑰谢谢黄老板了。”说罢，略提高了声音，“小优，把花收拾一下，我要卸妆了。”
　　赵经理眉头紧紧皱起，瞪了一眼旁边的小优，使了个眼色。小优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
　　重新堆起笑脸，赵经理扭着腰继续道，“红玫瑰，人家黄老板来听你唱歌很多天了。你不能每次都这么扫兴，大上海的人都你这样子，那以后还会有客人来了吗？”
　　赵经理自觉软硬兼施，很满意的停下来望着红玫瑰。
　　她望了梳妆桌上的玫瑰许久，终于还是忍着不耐，“赵经理，就只有这一次。我红玫瑰毕竟是大上海的歌女，不是陪酒的小姐。”
　　赵经理轻轻哼出声，满脸不屑。隐下情绪，迅速换了笑脸，领着红玫瑰出去。过路之处，引起一片骚动。有喝醉的客人借酒撒疯的要去拉她，都被赵经理笑着挡开。
　　总算是把人带到了那个肥头大耳的黄老板面前。
　　“黄老板，红玫瑰特地来给您道谢来了。”
　　中年的黄老板眼睛泛着光，站起身直走到红玫瑰的旁边，“来来来，红玫瑰，快坐啊。”
　　她不着痕迹的侧了身子躲开黄老板的手，挂上笑容，“红玫瑰谢谢黄老板的抬爱。”
　　黄老板皱着眉头，不满道，“怎么就光站着也不坐下来，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哪儿能啊，红玫瑰一见着黄老板送的花，妆都没来得及卸掉就赶着来要给黄老板来道谢了。”捣了捣神色不豫的红玫瑰，赵经理又道，“红玫瑰，你说是不是啊？”
　　她不说话，只是笑。黄老板倒了杯酒就递到她的面前，“既然红玫瑰这么赏脸，那不如喝了这杯酒吧。”
　　没有犹豫，她伸手就要拿酒，却叫黄老板紧紧的握住了手，“大上海最红的歌女不仅歌唱得好，人长的美，这小手也是嫩滑嫩滑的。”
　　“黄老板，你握着我，这酒还怎么喝？”她妍丽的笑着一边说话，一边试图挣脱。眼角余光扫视一圈，赵经理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根本就是存心不管她了。
　　黄老板呵呵的笑，口中喷出浑浊的酒气，满脸的横肉微微抖动，“红玫瑰这话说的，不喝就是了。”顺手把酒杯朝桌子上随意撂下，“喝酒有什么有趣的，过来陪我聊聊天不是更好？”
　　“黄老板，你放手，放尊重一点。”她猛地一把拍开黄老板已经摸到自己裸露肩膀上的手，神色愠怒。
　　被拍掉手的黄老板又被猛地推开，踉跄了一下，终于粗着嗓子狠声厉喝，“你一个舞女，老子瞧的上你是你的福气！装什么清高，今天老子就非要你陪酒。”黄老板欺身上前，拽着红玫瑰就往自己怀里揽。
　　“黄老板你再放肆，我就叫保镖了。”她拼命挣扎，手腕已经青紫，却始终挣脱不开，急的只能想到舞厅里的保镖。
　　灯红酒绿，所有的人一片陷在舞池里。完全没有人理会这边挣扎着的她，这就是战乱纷飞下的人们。纵情享乐，得过且过的一天天放纵。仿佛一天不奢侈就对不起自己一般。
　　“叫保镖？你还真以为这大上海缺了你这个舞女就不行了！老子有警察厅做后盾，红玫瑰，你说大上海会管你！”用力一拽，将她锁到自己怀里，上下其手，“哈哈，红玫瑰，你今天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说不定可以让警察厅保护你！保镖算什么啊！大上海算什么！”
　　她绝望，像受伤的小鹿，迷茫失措。当初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场面发生，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心里还是这般的不堪。
　　远远处正对着的是那个人，那个每天立在柱子边，静默不语，不苟言笑的男人。偶尔抽一根烟。
　　男人抬眼，恰看见黄老板要强亲上的肥厚大嘴，怀里是每日在台上唱歌的红玫瑰。她一直推拒挣扎，眼神却仿佛是直直的望向自己，乞怜哀婉，带着绝望。
　　心念一动，人已经大步踏到了黄老板面前。男人伸手将红玫瑰从黄老板怀中拉出，护在自己的身后，冷冽着眉目，“这位先生，找小姐大可以去别的地方。红玫瑰她只是一个舞女，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哼，一个在歌舞厅卖唱的女人也配老子尊重！老子告诉你，少管闲事，老子背后是警察厅在撑腰！”黄老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越说越大声，满脸倨傲。
　　周围渐渐有三三两两的人头来目光。所有人似乎还沉浸在舞池中扭动，其实早已将耳朵高高竖起，仔细的听着这边的动静。
　　“算了，这件事情先生还是不要管了。”她从他背后走出，面色是赴死的凝重，望着他的眼再没了乞求，只剩下满满的感激。
　　步子只刚刚踏出一步，就又被他挡住，前面传来他沉沉的声音，“警察厅又怎么样，得罪了我，照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老板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怯的样子，色厉内荏强装硬气，“你这个黄毛小子，口气还不小！你以为你是谁，今天这红玫瑰老子是要定了！别以为说两句狠话就能唬住老子，告诉你，老子他妈不是被吓大的！”黄老板回头，冲着身后喊道，“阿三，给老子教训这个小子。”
　　黄老板的身后瘦弱的戴眼镜青年猥琐的哈腰应下，只见他右手轻轻朝后一扬，立马窜出四个彪形大汉。那四个人面带煞气，黑面凶恶，体格强壮的样子，一看就是专业的打手。
　　她扯着他的袖子，急的脸色涨红，“先生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你打不过他们的。”
　　男人回头，冲她安抚的淡淡笑，“你放心，这么几个人我还能对付的了，你在旁边待好，不要伤到自己。”
　　右脚扬起，刚劲有力，横扫生风。手掌挥落，翻掌握拳，直直出击。侧身弯腰，身形变转，擒拿锁喉。几个来回之间，四个彪形大汉已经重重的倒在地上，哀嚎一片。
　　黄老板吓的跌坐在沙发边，至于阿三早就躲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
　　打斗声太过激烈，周围的人早已围了过来。许多人眼里泛着兴奋的光芒，看到一场恶斗似乎能填补他们内心的空虚一般。见到四个彪形大汉倒地，有人就开始嚷嚷。
　　“起来啊，继续啊，怎么这么不中用。”
　　“就是就是，你们四个打不过一个，丢不丢人！”
　　“快爬起来啊，老子还没看够呢。”
　　周围吵吵嚷嚷。男人周身杀气还没消退，立在原地皱眉。
　　眼角看见赶来的大批保镖和扭着肥腰，气的火冒三丈的赵经理，男子扭头对着红玫瑰道，“你们的经理带着保镖来了，我要先走了。”
　　她冲他点点头，“今天谢谢了，你快走吧。”
　　他拧眉，怎么这么急不可耐要赶自己走的样子？忽然之间恍然，自己这样走了，所有的事情就要赖到她一个人头上。她是做好了要承担一切的准备了。
　　“一起走。”也不管她是不是同意，他抓着她的手就夺路狂奔。
　　红玫瑰愣了一下，妖冶的妆容下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握紧了他的手，毫不犹豫的随着他一起跑。
　　身后是保镖们的脚步，还有赵经理跳脚的怒吼声。
　　战火尚未全面蔓延的上海，街头灯光霓虹靡靡。她身穿裸着双肩的舞女装，跟着他一起奔跑。
　　他背影笔挺，面容清冷。只有紧握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年的上海极冷，天空飘着大片的雪花，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是一团火。路人怪异的看着他和她，他却不觉得赧然，只有手心传来的温度有些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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