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海棠

　　海棠是思念祖国，眷念故乡的花种。

　　海棠承载着远离故土的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思恋。

　　五月.

　　苏若是个远嫁海外的女人。

　　她远离故土已经好几年了。

　　现在的她很想回祖国一次，亲眼看看祖国的成长。

　　可是，她不能。不仅是家庭，还有不可反抗的国法规则。

　　六月.

　　有些海棠花还开着。

　　尽管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但，苏若还是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照顾这棵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海棠。

　　来自中国的贴梗海棠。

　　七月.

　　大多数花凋谢了，枝叶间藏着小小地花苞。

　　家信和穗信这两个调皮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最后玩得脏兮兮的。

　　苏若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小捣蛋，手指点了点他们的额头说：“以后不要再这么调皮了哟！”

　　八月.

　　海棠的花苞，似乎比上个月大了些。

　　家信爬上树，摘下几个青涩的果子，啃了一口...好酸、好苦，随手丢掉。

　　傍晚，苏若来找他们俩时。看到树底那几颗被人啃过的皱皮木瓜，摇了摇头。

　　九月.

　　苏若拜托熟人从中国带来了成熟的海棠果，亲自下厨，做了些酸甜可口的小点心，还有...

　　冰糖葫芦。

　　虽然是一样的做法，一样的产地，但身处的地方不同了，吃的人的心也就不同了。

　　十月.

　　苏若并不喜欢后面的日子，冬季到了。意味着海棠叶子要落了。

　　莫名的，苏若心里泛起一股酸胀的苦闷感。

　　有点想哭。

　　十一月.

　　今年的海棠叶早早落了，花芽出现了。

　　但，苏若却病倒了，来得毫无预兆，莫名其妙。

　　而，苏若的丈夫松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十二月.

　　原本快枯死的树，只是有苏若松了松土便恢复如初。

　　松明一直没忘去年苏若救活树后的脸色。

　　那种病态的白和强烈的思念。

　　一月.

　　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快过去了。

　　家信和穗信长了一岁，任不改往日活泼好动的性子。

　　苏若的身体似乎稍微好了点，起码不太会咳嗽了。

　　二月.

　　花苞开始出色。

　　苏若常常一个人偷偷亏坐在木质地板上，看着黎明的东方。

　　无论是谁劝她，她都不肯听。

　　松明也劝过她，只是，那是苏若温柔的笑笑，温声细语的说：“让我再看下去吧，我有预感...”

　　三月.

　　花苞明显大了好多。

　　“要开了。”苏若独自一人是含有深意的呢喃。

　　是啊，花要开了。

　　四月.

　　四月初，家信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压坏了几根花枝。

　　那日，苏若的病突然如困兽般做出最后的反击，吓坏了众人。

　　那日，对待孩子相当有耐心的松明，重重责罚了家信。

　　那日，苏若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四月中旬的某天晚上，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身形消瘦的苏若半躺在东明怀里苦笑：“我还是等不到那天。”

　　松明没有接话，只是抱紧苏若，想带给她一点热量。

　　“东方已经升起一缕黎明的曙光，如果能亲眼看到祖国富强那就更好了。”苏若在松明怀里目光炯炯的朝着中国的方向望去，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故国。

　　窗外的大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小了起来。

　　一丝微弱的光亮在地平线上露面。苏若抓住自己丈夫的大手，扬起一个微笑说：“阿明，就算是远离故土，我也没有后悔嫁给你。但我有个遗憾...”

　　“说吧，阿若，我一定会帮你完成的。”松明的手指插入苏若乌黑的头发里，认真承诺道。

　　“如果有机会，把我的骨灰撒入祖国的锦绣山河中，我想...”苏若勾起一个漂亮张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松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生生世世和祖国在一起！”

　　红日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冉冉升起。

　　松明捏着苏若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依依不舍地放下苏若早已失去生气的尸体，拉开门。黎明的清光透进这个阴暗的房间，驱走所有黑暗。

　　院子里沾着雨水的一树海棠更加精神。

　　后来.

　　半年后，中日建交。

　　七年后，藤原松明之妻藤原若，名正言顺地回归故土。

　　十几年后，老态龙钟的藤原松明拄着拐杖在当年洒下妻子骨灰的地方，感叹：“阿若，我懂了，我...明白了。”一月后，藤原老先生逝世。

　　藤原宅，那棵生长了二十几年的贴梗海棠，在坚持了半年后，随着前两位主任的脚步，去了。

　　一切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只要还有机会变得更强大，就永远不会结束。

　　东方有一束光，我们追逐着光，知道我们年华已逝，芳花尽老。

　　——谨献于当年所有的思乡人。

　　2012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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