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妖

　　走在名为“时间”的大地上，踏过沧海桑田、名山大川，不过一句“她是妖。”
　　后来，时间停驻在一个不知名的年代。
　　那里有神有人。

　　＊

　　前世，你为国生为国亡。
　　你说，来生定与我相守。
　　可来生，你依旧是为国生为国亡。
　　我问你，你心里可有我？
　　你说，有。
　　我再问，那比之天下江山、黎民百姓呢？

　　我哭着说，你可否为我活一世？只一世就好。一世之后我便放手，我们再也不会相遇，你成就你的大业，我远走我的天涯。

　　我忘了，我不是人。等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才记起来。
　　你到底，太慈悲——
　　至死都不曾忍心拆穿我的真实面目，连看我眼神都不曾有过动摇——就像看寻常女子那般。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看不见。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挖走了你的眼睛。
　　每世都是如此。

　　公主到底是公主，她能不惜任何代价，能为你遍寻天下，治好你的双眼。你却不肯睁眼看她一眼。我在旁边笑，你也看不见。
　　公主伤心离世。她爱你，比我还爱你。
　　你终是惹得天下之主大怒。他寻来千名女子，在所有王公大臣面前指着你的脸说，如果认不出你的妻子，她们都得死，连同你妻子。削肉削骨。
　　底下哭成一片。
　　你不是菩萨心肠么？那你就救救她们。机会只有一次。
　　你依旧没肯睁眼，她不在里面。
　　我不禁大笑。
　　他们听不见。
　　王沉默片刻，大笑，到底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好，我放你走。
　　她们……
　　放。
　　我想请求陛下放了她。你指了指我这里——一只脏污的兽笼。

　　我不能保证生生世世都为你生死，但除却这天下苍生，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人。活着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来生也会在一起。我不能忘记相互依偎的温暖，也不会舍弃。但，如果你想走，我会送你。

　　大概，这就是你的爱——用鲜血染满牢笼，用鲜血温暖没有喉咙的野兽。
　　你小心的拥着它，依旧没有睁眼。
　　你在我心里，你附在野兽的耳边说。

　　天地到底有多宽广？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找一个人，寻了……好多年。
　　对，好多年。他是谁我已然不记得，长什么模样我也不记得。只是一直挂在心里，在没遇见他之前我要一直走下去。
　　阎王，算我求你。
　　就算我要帮你，你也该把他的名讳告诉我吧。
　　阎王，算我求你。
　　对了，我要求你什么？

　　我长的好难看。
　　我不介意。
　　你为什么不介意？
　　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

　　你拥着的躯体渐渐变凉，你的躯体也渐渐变凉。
　　野兽用前爪触摸着，终于摸到了你的脸。用尽全力，想要掰开你的双眼，你却避开将它们挖了出来。
　　我知道。
　　野兽想说你不知道。
　　你没有眼睛，所以我也不会有。你没有喉咙，我也不会有。你没有生命，我也不会有。
　　一把散着红光的剑插在你的心口。不是你自己插上去的。
　　来世，你找我吧。
　　野兽流着血泪，动弹不得。
　　还是，不要来了吧。生生世世，我注定孤独无依……还是散了吧……
　　你流着泪说，散了吧……
　　你在所有人的面前变成一道光，消逝在天际。
　　唯独，野兽它看不到。
　　它看不到。
　　只是觉得面前一空，扑在了黏稠的地上。
　　温暖渐渐流失了。

　　你，灰飞烟灭。那个杀掉你的道人被野兽咬死了。

　　那野兽呢？

　　我独自徘徊在奈何桥，只望能寻到一丝熟悉。心底空的一块渐渐扩大，扩大……
　　别哭啊，小姑娘。在忘川河边舀水的老婆婆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曼珠沙华鲜红鲜红。她伸出手，将代表死亡的花插在我的发髻上。
　　你还是去阳间走走吧，说不定能碰上。不会有人动你。

　　不会有人动我。

　　那，阳间，阳间又是什么？
　　她是妖。有个人这么说。

　　她是妖。许多人这么说。

　　她是妖。所有人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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