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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净一
那天,姚光去花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和尚。
是的,是一个和尚。
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可头皮并不是油光水滑似的光亮,而是一种很青涩的粉嫩光洁。
看上去,便能想到摸上去的触感是柔软和平滑的。
虽然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并不曾穿着僧服,可不知怎的,姚光第一眼看见他便知道他是个和尚。
他的头低着背对着她给一株小树浇水,露在外面的颈椎浅浅的一个弧度,像是大殿里燃着的香烛,随时能腾起袅娜轻烟。仅仅只是这样简单地动作,他做起来却是十分赏心悦目的虔诚。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和尚呢?真是奇怪。
大概是在疑惑间,她并没有注意到花房的老板就站在身后,险些撞了上去——当然,河图速度极快的避开了,因此她险些撞上他倚着的门框。
河图仍旧是没有骨头似的,懒懒的倚着门框,即使因为躲避她让开了,却在下一瞬间又靠了回去。
“他在干嘛?”她好奇询问。
窗外倾泻而下的光线里,袅袅的香气中,河图抬手遣开靠过来的蝴蝶,随意的回答:“他在给自己浇水。”
“他……他在干嘛?”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正巧天枢从外面回来,少年张扬的红发全被鸭舌帽遮挡住,一向火爆的脾气因为某些缘故变得愈发不好,一把将她挥到一边去:“问什么问,没见过给自己浇水的吗?”
面对着河图的时候却是乖得不行的样子,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交代:“找不到了,去的时候就不见了,可我找遍了,也没有闻到任何妖物的气息。”
河图微微变了脸色,面上居然带了些许惋惜的意思,问道:“你四处都找了吗?”
“我将方圆百里都寻摸了一遍,确实是一点气泽都无。”
河图叹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和他无缘而已!”
“君上好悟性,世间万物相处之道不过是缘分而已,缘灭即分,缘到则见。”
那和尚转过脸来,即使是熟悉了河图那张脸的姚光,也忍不住赞叹起来——如此清雅秀美的少年,遁入空门剃了光头未免太可惜了些。不过细细一品,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他僧人的这一身份,为他的清雅的气质更增添了几分禁欲气息,格外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那和尚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却不见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朝她点点头:“施主有礼。”
“有理有理……”呵呵,这么一张脸,就是没理也会占理三分哪!
他自然是不知道姚光嘴里的‘有理’和他的‘有礼’完全不是一回事,听她回话以为是寒暄,于是乖乖将话题继续下去:“老衲初醒,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你叫我姚光就好。”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对于和尚这个职业,她的最直接认知还停留在半年前街上看到的那个——犹记得当时他在卤菜店买猪蹄,结果店主表示缺货推荐选择口感相似的五花肉,那和尚明显是‘明白人’,他摇摇头选择了鲜辣的鸡爪——可明摆这个与以往她见过的听说的都不一样,还有,她看过电视也了解过,‘老衲’不是那些老和尚的称呼么?这个小和尚干嘛自称‘老衲’?“初醒是刚刚睡醒,你睡了很久吗?”
天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极为肆无忌惮的样子,十分张狂:“小丫头,你听不明白,初醒是大师的法号吗?”
“阿勒??”她确实是听不出来,什么明觉什么方正甚至是悟空,也比这初醒要像法号吧?
“老衲一生懵懂度日,只愿今次能大梦初醒,悟得大道。”
额,却原来是这么个初醒,会错了意,她一时有些尴尬,惴惴问道:“老板这里,你住着合适吗?”
她好像记得,小镇往南走,有一座山寺,香火旺盛得很,他一个出家人,在那里住着应该更方便些吧!
小和尚微微一笑:“心中有佛,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话里句句禅机,每句话都是话中有话意犹未尽的,姚光小小一个女娃,在境界上明显和他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于是只能干笑着摸摸头:“那大师你和老板慢聊,我进里面浇花去了!”
说罢摸着头晕乎乎的走了,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小和尚,浅笑着看她进去,缓缓闭上了眼。
***
即使这几日每日都来,她对这个地方还是融入不进来。
河图这里的花草,也还是一样的不喜欢姚光,好像她一介凡人,身上气息会沾染了她们的仙气一般。
她今日来不是为了她们,干脆也不搭理,目不斜视的穿过常常的走廊,依着那日的记忆走了好久,果然找到了挂着月桂花牌子的小门。
推开,好似是进入了异世界一般,明明推开了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面却是一片极空旷的野地。外面是晚照的夕阳,这里却是清冷的月辉,碧波池畔,那株月桂凌水而立,愈发显得姿态纤弱秀美。
“桂念,你醒着么?”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寂静的空气里空无一人,可就在她话音方落,月桂树的枝桠之间渐渐弥漫出一个虚虚的影子,那薄薄的雾气慢慢聚集,最后终于显现出月桂的熟悉的身影。
只是因着前次元气大伤,幻成人形时便显得格外孱弱,甚至带了一层透明之感。
“姚光。”他没有笑,可叫她的名字时却甚是温和。
她朝着他轻轻一笑:“我是来多谢你的,我家那株桂树如今好得很,真是多亏你了。”
“不必谢我,也是君上容我在此避居思过,我才能略尽些薄力。”
姚光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家院子里那棵桂花树,正是当初桂念修炼时留在那里的真身。姚光的太爷爷进山找草药,看见这树奄奄一息,被雷劈开了大半,于是将旁边还活着的一棵幼苗放在药蓝里背了回来,养在院子里。桂念历劫之后在世间游历数百年,浑浑噩噩受了召唤,回到了树上栖身。只是他在人间徘徊太久仙气大失,近来才有了些意识修炼,也才有了后来乘机出来找他家阿犀。
那晚之后,桂念感念姚光的劝解,又想着毕竟是自己的本体,于是灌输了大半灵力进了树体。
他毕竟是月桂仙,这样一来,那树自然是慢慢活了过来。
姚光知恩图报,想着河图若是要将桂念魂飞魄散什么的,她一定为他求情——虽说晓得自己没什么作用,但她下定了决心,她可以和河图交换条件,她乖乖帮他打工,他便放过桂念,更甚者,他若是不愿意见到桂念,她可以收留他住在自家树上。
只是她明明都打定主意了,河图却是直言不会惩罚,只将他拘在花房之中,等修炼之后恢复好了,再考虑惩戒一事。
“嗨,天枢都束手无力的事情你都解决了,这怎么叫略尽薄力?”姚光不是很适应这些古人的谦虚之词,听得桂念这样说连连摆手,一定要他承认自己的功劳。只是说了两句,见他影子愈发单薄,不敢再多说:“啊,我不好再打搅你了,你先回去吧,我过些日子再过来看你——反正这里我基本是时常要过来的。”
桂念正感体力不支,闻言点点基本透明的头,又飘了回去。
*
姚光出来,那小和尚已经不在了。
天枢正蹲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自行车——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进门便是大厅了,这次来之后才发现,同奶奶家的院子有些相像,进来便是一重院子。
“喂,你看什么?”
“你管我看什么,反正不是看你!”天枢白她一眼,继续研究,甚至伸手捏住了脚踏转了一圈:“君上,你瞧!”
他口气委实讨厌得很,姚光气得快步上前,将他的手一把拍开:“拿开你的爪子,我的车不许你碰!”她与这个天枢也不知怎的,总是处不好关系,就似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三言两句之中总是要吵上两句。
她原本以为自己骂他了他肯定要生气的,谁知道听了她的话他居然好奇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叫爪子?”
“……”额,她好像想起来了,天枢上次在她家和桂念打斗的时候,一双手掌是幻成利爪的——话说,他到底是什么动物啊?
不过天枢这人虽然说话有时候不讨人喜欢,却是个从来不记仇的性子,刚刚和姚光恶狠狠的说话了,此时看她的自行车觉得好玩,又凑过来带着讨好的询问:“喂,你的神兽——不,是这个叫什么自行车的,真的不用吃东西吗?”
“不用,这个是靠我用力踩动这个脚踏——”她一面说,一面指着自行车的部件:“然后带动车链子转动,从而再带动车轮滚动,然后,自行车就可以往前了。”
原本极简单的一件事,天枢听得满面兴奋,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真有趣,倒是有些像火神大人的机关神鸟,不过机关神鸟不是用力的,而是借助火神大人的无相真火。”
河图终于开了口:“确实有些像。”
姚光听得天枢说,这才晓得神仙里居然也有一个异类,就是他口中说的叫做火神的,原本也是神仙,只是下了一次凡间之后,不知怎的喜欢上了研究鲁班之术。日日钻研,险些忘记了火神正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了一只巨大的鹏鸟,不用火神自己飞,只需要将无相真火燃烧在鹏鸟肚子里,那鸟就能自己飞——姚光听了一想,这不就是热气球的原理么?这火神真有爱,该不会西方发明热气球的人修真成了仙吧?
“……那鹏鸟生得可真丑,凤族首领为此不知嘲笑了大鹏王多少次,只火神大人为这个自豪不已,日日夸耀,谁说这鸟生得丑他便生气。”天枢想起天宫旧事,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满天宫的人,都说这鸟太丑,他却是怎么都不信。”
此时恰好素问端了点心过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天枢说错了,当时可不是满天宫的人都说丑——君上,你且尝一尝我做的这个。”
桌上青花瓷的古朴莲花盘里,放着金灿灿香喷喷的糕点,形状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姚光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烤蛋糕?”
素问,不是也是和天枢他们一个时代来的么,一个连自行车都不知道是什么,另一个怎么连蛋糕都能做了?
素问点点头,十分普通的面容仍旧是冷淡的神色:“我去你推荐的书店买书,看到有教人做糕点的,就买了一本。”
“可……”
“天枢买的配料,书上怎么写,我就怎么做而已,很简单。”她转头看了看姚光:“你要不要试试?”
她说话的时候,河图已经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吞下:“有些特别,先记着吧!”
天枢也上前取了一块大口塞进嘴里:“……唔,倒真有些特别,有点像馒头,可比馒头要香甜还要软些,记着记着,以后还能回去和战神大人炫耀呢!”
他们在那里说得热火朝天,姚光摸摸头,觉得自己完全不在状况内——那个,瞧着大鹏鸟觉得好看的是谁?河图让素问记下蛋糕的做法是为什么?还有什么战神大人,他们到底是活在哪个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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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
因为想要把且醉的坑给填完,于是这个就缓了下来,不过我不会成坑的哦!~
感谢留言加收藏的妹纸,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