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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自言自语
有风,有溪流,有一凉亭。
有野花密密匝匝盘着凉亭柱子蜿蜒而上,远远望着,倒像是亮丽的帐帘。
楚国内乱发生至今尚不足月余,靠近皇城的林城便一副萧索之状,看着着实让人心寒。
无人打理的凉亭内,散落着被风吹来的不知名的杂叶。
一位虽是瘦骨嶙峋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亭外顿了顿步子,捋了捋腮边的长须,轻叹口气,撩起素白的衣摆,提步进亭。
他举起宽大的衣袖,稍稍一挥石质桌面,沉屑散落一边,得出一片干净之处。
老者将身后背负的古琴轻轻放上去,就着缓缓的清风,闭目弹了起来。
琴音缱绻悠长,似是祭奠着未知的亡魂,悠悠转转随风飘散。
突然“啪”的一声,老者睁开眼。
七弦的琴丝断了一根,银白色的细丝划出寂寞的弧度,伴着清风微微起伏。
老者望向亭外掐指默算,须臾之间不远处的道路上倒出现一名紫衣女子,她步伐极快,顷刻间便到达亭外。
老者笑着将古琴重新包裹妥当,便听那女子埋怨道:“师兄,这样的残败之地,你却还有雅兴弹琴。”
老者不答,微微笑着将古琴背负在身后,才转向那紫衣女子,“世间万物皆为道,何必拘于置身之地。”他边说边走下亭子,在紫衣女子两步远处顿住身子,捋了下胡须才缓缓继续道:“你可是已经见过那孩子?”
“恩,眉目清秀,心地善良,遇事不急不躁,倒是个不错的姑娘。”紫衣女子声音颇有些怅惘。
老者便又问:“可是后悔了?”
“师兄。”紫衣女子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你觉得我会因此而后悔?我图谋了这么久,眼见它一步步挨走到现在的地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她边说边笑,竟不觉眼角慢慢滚出泪水,滑过脸颊,带着莫名的强硬姿态,摔在青翠且凌乱的草地上。
“师兄,你曾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将‘昙云花’化解入体,我昨晚真的亲眼看见,现在已是不得不信。天道昭昭,因缘业果。既然没有退路,不如拼命一搏。即便成了罪人又何妨,我无怨亦无悔。”似是察觉到脸上的湿润,女子转过身,衣袖一抚脸颊,再回身时只见她更显灿烂的笑颜。
老者轻叹一声,“在我面前,你非要这么强硬才可么?这么多年,我终归比不上他么。”
他似是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凄凉,清瘦的侧颜更显寂寥。
女子恍然,脚尖向前移出半步,嘴唇微张,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与他擦肩而过,走上了前方的官道。
有些事情,错过便是错过,即便你用一辈子痴守,终解不开我一生之相候。
我不会许诺也不必解释,只因在这茫茫的尘世上,你比我更明白这无奈的伤怀。
两人离开不久,凉亭旁便有一队快马奔腾而过,沿着另一条小路急速前行。
马队之间还拉着顶单人小轿,在遍布坑坑坎坎的石子路上‘横冲直撞’。远远望去,轿子一路上都忽高忽低的上下蹦跶,仿佛随时都会散了架子。
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又是否能受得了这般的对待。
日落之时,马队终于到达一座城镇,赶在城门关闭的当口,队长扬鞭一挥卷开门卫,随手撂下个腰牌,便毫无顾忌的直冲进城。
身后有人捡起那腰牌,依稀听见他们说道,“是御前侍卫”······
马队就这么横冲直撞,遇见挡路的直接一鞭子卷起再挥开,虽是造成了不少损失,却力道刚好,并未伤人。
卓雅被挤到街角,便看见这么一幕,她是没那个好奇心上前一探究竟,而一旁站着的卜好菀显然将全部视线停在了对面的客栈。
此时暮色四合,两人互相望望,便毫不犹豫的挤出人群直奔对面的‘天香楼’。
吃饱喝足才有心力聊八卦。
卜好菀关上房门,打了个哈欠,扯住正在铺床面的卓雅衣袖,郁闷的道:“小姐啊,你说那帮家伙为何只把咱们送到这里来,人便自己走个没影了?”说完又是一个哈欠,“啊·····哎!小姐啊,眼下咱们该做什么?”
卜好菀的问题恰也是卓雅想问的,眼下却是毫无线索,只好叩起拳头,给了卜好菀一个栗子,“眼下咱们需要休息,剩下的事情明天出门再问。睡觉!”
待到窗外漆黑一片,门外的店小二才轻轻挪开步子,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扇雕镂着荷花的客房前,三轻三重的叩了叩门。
门里有人回应,“人睡下了?”
“刚睡下,说是明日出门四处逛逛。”
“明日派人跟着,切忌生出事端。另外,飞鸽传书告诉大人她们的情况。”
“属下立刻去办。”店小二虽是说着,却依旧没挪步子。
“为何还在?”
“今日在街上见着一队皇家侍卫,一路横冲直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急速赶回,且他们还带着一辆马车。”
“哦?可探查清楚缘由?”
“属下失职,只探的他们皆为先皇赠与太子的亲兵,似是带回了位白须老者。其它却还尚未明了。”
“哼!太子?这楚国的天一变,他倒是许久不见动静,只怕现下全颗心都扑在那郡主的身上。暂且不管,待大人来了再做定夺。”屋内男子顿了顿,才道:“明日你只管护住这两位的安全,其余琐事暂且交付于他人,现在便下去办吧。”
安安静静的深夜,扑棱棱飞出些许信鸽,它们沿着各自独特的航道,交叉再分散,最终各自消失于茫远的森森黑幕。
第二天卓雅醒来时,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便见着被人放置在枕边的信笺,信笺上是朵水墨勾勒的荷花,彼时她还未睡醒,一手轻轻打开那信笺,一手去揉眼睛,便又见着先前掌心的花纹隐隐透出血色。
并不觉得疼,卓雅连忙放下信笺,用另一只手使劲揉搓那花纹,掌心被揉搓的发热,可那纹路依旧不清不淡,只是隐隐的多了些血色。
轻叹一声,卓雅抬眼去瞧那莫名其妙的信笺,由于刚才那番动作,现在已是完全清醒,她迅速察觉出不对劲,去抓信笺的手指也开始渐渐发抖,首先见着的是右下角那两个字,瘦金体书写的——清炎。
千万般思绪一涌而上,卓雅紧紧的呼出口气,慢慢看去,见那信上写着:
“夫人安寝,奔波多日,甚为伤身,为夫心忧。”
卓雅一时间只觉周遭突然悄无声息,静静的空间里只余自己越发凌乱的呼吸声。
清炎!竟是清炎!!
他昨晚难道潜入了这个房间?自己一点也没察觉!
一股子寒意自肩脊流下。
卓雅一直在试着探明清炎对她的意图,不愿做只提线木偶抑或棋子。
可那个人面对她时始终温言含笑,深邃的眼眸中是雾一般的迷途。
看不清,猜不透,探不明。
是个名符其实的危险品。
卓雅拍拍僵硬的脸颊,瞥了一眼另一张榻上依旧熟睡的卜好菀,快速将信笺撕成碎末,一部分扔到窗外的小河沟,另一部分直接就着未燃灭的蜡烛,烧了个灰飞烟灭。
窗外阳光正好,似有清爽细风。
卓雅披衣而起,整理妥当后,揪着卜好菀的耳朵道:“懒丫头,清炎国师来了!”
她自然不会将事情告诉给她,这话只是每次叫醒熟睡如死猪般的卜好菀的最佳办法。
“拜见国师大人!”卜好菀一下子自榻上跌到地上,还不忘摆出个跪拜的礼节,言辞举止速度之快,让卓雅看的瞪直了眼睛。
不待她出言表态,便见卜好菀怒目视来,“小姐!你又开起这么恶俗的玩笑!”
卓雅点点头,心道:不错,看来是完全醒了。
她一把拉起卜好菀,“结果管用就成,谁管那些过程。速速穿衣洗漱,咱们——去——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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