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

　　吃完饭方蒙就开车走了。可能是要开会，他工作一向很忙，有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策。他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绝不仅仅是凭借家世。方蒙冷静自持，有能力，更有着其他富家子弟缺乏的努力上进。外人只看到他外表的光鲜亮丽，又怎能看见他背后付出的努力？多少次我午夜醒来，都能看见方蒙在灯下工作的身影。灯光将他的背影打在墙上，拉长成一个修长的剪影。高大而又寂寥。我不禁在想，方蒙他，或许也是寂寞的吧。然后又感到一丝好笑，我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他呢，在方蒙眼中，我才是只可怜可笑的寄生虫吧。

　　方蒙不来的日子，我无所事事的呆在家，一晃就到了周二，复检的日子。
　　在这一周中，沈忱的短信每天按时报到，刚开始我觉得不胜其烦，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的医院规定，如果哪天他没发，反倒是有些奇怪了。

　　黄昏，
　　我按时到了医院。
　　沈忱坐在转椅上，背对着我。黄昏的余晖为他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煞是好看。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表情是从未有的严肃。
　　“默然，你要做好准备。”活像电视剧里向患者宣布死刑的医生。
　　我想笑，嘴唇上扬，却变成了一丝苦笑。
　　“我有准备。”
　　怎么会没有准备呢？无缘无故的嗜睡，胸闷，头痛，晕倒一系列症状。怎么会没有准备呢？沈忱一开始发的短信都是些俏皮话，却在后来突然变成阳光积极状的励志小故事。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是脑癌，肿瘤压迫到了神经。”沈忱一字一顿的说。眼睛中的黑色浓得化不开，是把人拉进死亡的黑色旋涡。
　　“我还有多少日子。”这是我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
　　“默然，你别瞎想！你只是早期，发现得早，只要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一定。”
　　他肯定的说。一遍又一遍的'一定'，不知是在对我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我还有多少日子。”我提高了一个声调。我不想听他那套医生对绝症患者的惯用说辞。
　　“默然，你相信我。”沈忱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量之大，简直要把我的手指折断。“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
　　“好，我相信你。”我无意于跟他纠缠这个问题，随口应付敷衍他。反正天下这么多医院，医生，总有人能告诉我正确答案。
　　“那我会有什么症状。”这个问题他总能答了吧。
　　“你脑中的肿瘤压迫到了大脑皮层，专管记忆的部位。所以你会随着病情的发展逐渐丧失记忆，在切除脑瘤后，也不会恢复。。。。。。。”
　　沈忱剩下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我不怕死。只是，一个没有过去回忆的我，那还是我么，我不知道。
　　其实，没有了记忆也好，等于是重活一次，一个单纯如白纸的陈默然，总比看尽世事沧桑的陈默然好得多。
　　只是脑中很乱，往事纠缠着不愿离去，一幕幕浮现。有好的，坏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五味杂陈。有甜蜜温馨的，也有撕心裂肺的。这许多许多，都是我活过的印记。怎能忘记，我怎么舍得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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