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师高徒

作者: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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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抑


      阿苦心中大呼:师父!霎时之间,惊惧、焦急、心疼、惶恐……诸般心绪乱作一团,她咬了咬牙,闭目不看师父身影,潜心按谢钧天传授的运功之法驱使真气流动,直待四肢麻木渐渐褪去,恢复了知觉,立时爬起身来,跌跌撞撞朝坡上奔去。

      到了谢离身畔,只见地上一大滩鲜血,谢离倒在血泊之中,面色白得骇人。阿苦颤抖着撕下衣襟按住伤口,低声唤道:“师……师父?”强自抑制心绪,取出唐戚所赠的那颗“蕴莲丹”喂在谢离口中,又在谢离衣囊中摸到金疮药,撒在他胸前创处,将伤口一层层包扎妥当。

      谢离眉心微微一蹙,缓缓睁开眼来。阿苦忍泪问道:“师父,你觉得怎样?”谢离目色迷离,朝她看了一眼,喃喃叹道:“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骗我……”

      阿苦心中一震,回想起师父离谷前晚,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竟与方才如出一辙,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那晚师父醉酒,却将我……将我当成了那个叫绮罗的女子。

      难怪师父第二日悄然离谷,难怪他不许自己再提起当晚之事,亦难怪他始终以师徒伦常为由一次次拒绝自己,原来……原来一切皆因他对自己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多年来藏在师父心里的,只有绮罗一人。

      阿苦呆望师父苍白清俊的侧脸,脑中浮现当年随他初入齐眉谷时,他凝望碧潭时的阴郁神情,只觉口舌阵阵苦涩,心中酸痛,无以复加。耳听谢离轻哼一声,又敛上了眼帘,顿时惊觉过来,伸手握住他手掌,缓缓将真气输入他体内。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谢离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阿苦担心叶初棠又再回转,双手轻托起师父身子,施展轻功朝山间行去。

      她常居深山之中,寻找栖身之所自是驾轻就熟,不多时在一片溪流附近找到处山洞,收拾干净,铺好了厚厚一层树叶枯草,扶着谢离躺下身去。

      此时“蕴莲丹”药力已经化开,谢离又得她运力相助,神智渐渐清明,试着吐纳,却觉胸口后心同时剧痛。叶初棠突施偷袭时出手略偏,没刺中他心脏,若是只受此刀伤倒还罢了,南雎那一掌却是凝注了全身功力,直有劈山碎石之劲,两下重伤交叠,饶是谢离武功绝伦,亦难以承受。他见阿苦小脸苍白,眼眶一片通红,知她被吓得紧了,低声道:“放心,师父……还死不了。”

      阿苦双目含泪,紧握谢离手掌,但觉所触冰冷彻骨,更是害怕,手指不自禁微微颤抖,呜咽道:“师父,你……你……”

      啪嗒一声,一颗泪珠正掉在谢离唇间。

      谢离蹙眉舔唇,缓声斥道:“哭什么丧……当年师父功力尚未大成,给那南雎……打了一掌,都还没死,更何况眼下……身边还有你相助。”

      他语声虽是气若游丝,微弱之极,但阿苦听了,却是精神一震,顿时想到:不错,师父的疗伤之法很是灵验,缠绵多年的内伤都能痊愈,依法施为,当可将他救转。当下更无迟疑,说道:“师父,我这就助你疗伤。”

      这句话说罢,心下却犯了难。平日里两人运功疗伤,都是盘膝相对而坐,由谢离手按她“膻中”、“气海”两穴驱导内息,可如今师父伤势严重,自然无法起身。她思索片刻,只得侧身而卧,靠在谢离身畔,轻拉过他双手置于胸前小腹,逆转真气缓缓注入他掌心。

      谢离与阿苦身躯相贴,虽觉不妥,却也别无他法。两人这般运功数个时辰,一番功夫做完,阿苦已然精疲力竭,凝目朝师父脸上望去,见他面色似乎好了一些,稍稍放心,低声道:“师父,你休息下,我去去就来。”勉强爬起身子,出了洞口,在山溪旁饮了点水,又浸湿了绢帕,拿在手中飞快返回。

      她见谢离敛着双目,已自沉沉睡去。轻手轻脚上前,将湿帕凑在他口边,挤出些水滴为他擦拭干裂的唇角。眼见师父俊颜憔悴,呼吸促微,不禁愈发心疼,俯下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下,满脸红晕抬起脸来,内心却甚感凄苦,暗暗祷祝:只要师父这回得逃大难,今后我都听他的话,不再另存别念,使得师父那样为难了。低低叹了口气,便又在旁铺了些草叶自行休息。

      时近黄昏,洞外日光渐渐黯淡下来。谢离睡了一阵,忽觉胸前微痛,睁眼一看,阿苦不知何时已滚到身边,紧贴在自己怀中,兀自沉睡未醒。她一只手抵在自己胸前,指尖正触在伤口附近,是以才会觉得疼痛。

      他皱了皱眉,想要将阿苦推向一旁,垂目见她满脸尘垢刮痕,汗水黏着碎发挡在眼前,神情疲惫之极。略一迟疑,推向她肩头的手又即缩回,转而拈起抵在胸口的指尖,稍稍挪了下位置。只听阿苦“嗯”了一声,还道已将她惊醒,却见阿苦动了动身子,将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睡得更香了。

      谢离微微一哂,又听阿苦喃喃地道:“不行……除了师父,别人都不可以……亲我的……”他双眉一蹙,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向阿苦微翘的红唇。一望之下,心旌微荡,蓦地警醒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忙转过眼神,强自压抑心中隐动的念头,跟着懊恼起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阿苦一下惊醒,睁目道:“师父,怎么了?”抬眼见谢离脸颊距离自己不过数寸,方才竟是依偎在师父怀里安睡,又是一声“哎哟”,缩手问道:“师父,我……我没碰到你伤口吧?”

      谢离淡淡道:“睡觉也这么不老实。”径自阖目养神,不再理她。

      阿苦想起自己刚发下的愿心,急忙红着脸坐起身来。谢离闭着眼睛,缓缓道:“不是累得很了么,怎不好好睡着,又折腾什么?”

      阿苦呐呐道:“师父,我……去那边睡。”说着将草叶挪远了些,谢离一怔,心下微感空落,想起方才阿苦沉睡时呼吸短促,似乎内息颇为不稳,便道:“你多睡一会,今日耗了不少内力,须得调匀气息,免得于自身有损。”自觉言语间关切之意过甚,便又补上一句:“也会耽误了疗伤。”

      阿苦听出师父体恤自己,心头更是一酸,生怕说出日间内力走岔之事,他便不准自己运功相助,忙道:“师父,你不用担心,大叔……不,师公输进了许多真气在我体内,阿苦现在内力强的很。”

      谢离睁眼望她,目中微现谑意,阿苦脸上一红,咳了一声,道:“就算不是很强,也……也是够用了。”话虽如此,仍依谢离之言躺下调息,不一会又即睡去。

      这一睡便是整夜,翌日阿苦醒来,只觉四肢百骸酸软乏力,只道是昨日奔波太过之故,也不甚在意,眼见谢离盘膝坐在地上,又是一喜,道:“师父,你能起身了?”

      谢离点了下头,缓缓道:“你体内既有……那老头子的真气,助我疗伤更是事半功倍,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便可以恢复功力。”他精力一复,细想昨日之事,便即识破是叶初棠假扮绮罗搞鬼,冷冷道:“待师父伤愈之后,带你去挑了蓝豸教,将那姓叶的小子捉来废了。”

      阿苦垂目不语,暗暗叹息:哎,师父总还是念念不忘那个绮罗。她心思细腻,见叶初棠假扮绮罗后眉目不改,又听到他当日与师父的对话,早已想到他与绮罗之间必有关联。师父突然放下谢家之事,起意去挑了蓝豸教,想来是欲捉住叶初棠逼问绮罗的下落。不禁想到:倘若师父找到了绮罗,带着她同回齐眉谷居住,让她做我师母,我……我又当如何自处?

      于是低声道:“师父,等你伤好之后,阿苦听你的话先回山里,就不陪着你去蓝豸教了。”说着低头匆匆朝洞外走去。谢离又是一愣,他素知这小徒弟顽皮好事,这回竟不愿随自己去凑这热闹,当真大违本性。过了半晌,阿苦手抓裙裾,兜了一堆山果回来,跪坐在他身边,拣起一个擦净递上,垂目道:“师父请用。”

      谢离伸手接过,见她低垂双眸,目光不与自己相接,不由问道:“怎么了?”

      阿苦抬头望他一眼,又飞快躲开视线,谢离心中好笑,牵唇淡道:“你从小什么样子师父没见过,现在脸上成了花猫儿,也不用怕丑总低着头。”

      阿苦微微一呆,谢离已拿过放在一旁的绢帕,扬颏道:“过来。”便欲为她拭去脸上伤痕边的尘垢,阿苦侧头避开,低声道:“岂能劳烦师父,还是徒儿自己来罢。”接过帕子,自行擦拭面颊。

      谢离动作僵在半途,慢慢收回了手,眼见阿苦跑进跑出,服侍自己饮水换药,言行极是恭谨规矩,就是不再抬眼,顿感别扭,沉眸向阿苦忙碌的身影盯了许久,忽道:“生师父气了?”

      阿苦正将他换下的敷伤布带洗净了晾在洞口,闻言回头讶道:“没有啊?”垂头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阿苦往后都不会任性,不遵从师父教诲了,怎么会生师父的气呢……师父,该助你疗伤了。”说着盘膝坐下,谢离向她脸上望去,见阿苦神色如常,并无负气之意,心下愈发狐疑。

      两人相对而坐,谢离此时已能自行运气吸纳,阿苦便不须如前日那般费神,只是收敛心神,闭目助师父驱导内息。过了良久,谢离气归诸穴,又忍不住凝眸看向阿苦,思索她的异样之处。阿苦将真气纳入丹田中,跟着睁开眼来,见师父在咫尺处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双手却仍放在自己胸间小腹处,涨红了脸道:“师父,你……你看什么?”急着起身,却觉双足一阵麻木,反向前扑倒,跌向谢离怀中。

      谢离受伤后体弱无力,当即被她压倒在地,伤口一阵剧痛,瞬时感到两团绵软紧贴胸前,鼻息中闻到阿苦身上汗水混合着野果的味道,口唇与两片温香轻擦而过,一时间心神震颤,连痛楚也觉察不到了。

      阿苦惊呼一声,飞快撑起身子,慌乱中唇瓣蹭过谢离双唇也自不觉,见他胸前伤口渗血,懊悔不迭,忙又为他重新上药裹伤,口中问道:“师父,是不是痛得很?哎,都怪我笨手笨脚,太不小心了。”眼见师父面色难看,垂眸不言,便也不敢再说,扶着他躺下休息。忽然想到:咦,我双腿怎又不麻了?但这念头只是在脑中一掠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接下数日,阿苦与谢离相处时愈加小心,除了询问他伤势,话也不多说半句,入睡时与他离得极远。谢离每日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偶尔视线无意中相对,便各自移转目光,在这一事上竟是极有默契。

      到了第七日上,谢离自觉内息能缓缓在诸穴游走,心知伤势好了大半,向阿苦道:“今儿再用一次功,明日起咱们只须双掌相对即可。”话一出口,又觉着了痕迹,像是自己十分在意手触阿苦胸腹一般,不禁微微一窒,阿苦垂着脸,低应了一声,似乎并未察觉。谢离轻吁了口气,暗暗看准位置,飞速出掌按下,只恐偏了分毫,再碰到她身上绵软之处。

      两人功行一周,谢离正欲撤掌,忽觉阿苦身子微晃,软软瘫倒,急忙扶住了她。定神望去,更是大惊,只见她秀眉双蹙,牙关紧咬,面颊肌肉隐隐抽动,看上去竟是走火入魔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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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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