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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看完节目之后，童瞳爸开车送童瞳回租屋。在车上童瞳想起个事儿，说：“爸，周末借辆车子给我用一下吧？”
童本言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做什么用？”
“就今天节目里那个把自己丈夫砍了的女人，被关在龙泉的女子监狱，然后她女儿苗苗在大川，我想接她女儿去监狱探望她，因为她们家实在太穷了，家里只有一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老人，没有钱也没有人送她女儿去看她。”
童本言沉默了好长一阵子：“你说想当记者，想帮助弱势群体，那我问你，你们采访完她们，那个苗苗的状况得到改善了吗？你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帮得到她吗？连个车都没有，最后你还不是要靠我。”
“……” 童瞳没想到她爸的反应会是这样，一时无言以对。以前找他借车子，只要说明用途，他都是很爽快地答应，今天咋的啦？早知道这样，当初他说给她买辆车子的时候，她就该同意的。
童本言继续说：“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爷爷教你那套完全就是谬论，彻头彻尾的谬论！要帮助别人，首先得要自己好，自己都过不好，你拿什么去帮助别人？！就你那点工资，除了租房子和生活，能剩下多少？要我说，现在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硬道理。你要有钱，根本都不用自己去接苗苗，雇个人去接送不就完了。”
童瞳妈也在旁边帮腔：“是啊童瞳，你爸说得挺有道理的，你好好想想，你想你爸办企业，资助过多少贫困生，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帮助。你爷爷教一辈子书，自己都穷，也不知道帮到了谁啊。你还不如到你爸那儿去上班，多挣点钱才是正道。”
“……” 童瞳被父母两路夹击，一时接不上话。他们说的，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自己做的事，就没有意义吗？只有有钱，才能帮助别人吗？她有些困惑地望向窗外。
月朗星稀的天，和之前的某天一样。她想起那个和风轻拂的晚上，顾淮在停车场跟她说过的话：如果能推动社会体制的改善，促成社会问题的解决，就能帮到更多的人。这也许比单纯地给钱更有意义。
童瞳混沌的心中渐渐浮现出清晰的答案。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似乎有了一种叫信念的东西，犹如脚下踩着坚硬的大地，那么夯实：“爸，难道我们的社会，就靠你们这些有钱人助人为乐撑着么？”
“……” 这下轮到童本言语塞。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童瞳继续道：“你捐钱做慈善对社会是一种帮助，我做记者，替弱势群体发出声音对社会也是一种帮助。捐钱短期内效果的确很直观，但长期看来，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做新闻短期可能看不出效果，但只有推动社会体制的进步，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车内一时间陷入沉寂。童本言和老婆对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有段时间没见面，女儿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件好事——做一个理想主义的记者，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容易走。
“算了，你要是不想借车给我，我找二黑跟我去。” 童瞳内心有些赌气，又不是非靠他不可。
童本言沉默了片刻：“就乔萤那甲壳虫，底盘那么低，你好意思让人开山路吗？要是把人底盘给刮了怎么办？还有，你们就两个小姑娘，这车技能让大人放心吗？”
“我开慢点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安全最重要。” 童本言断然否决了她的想法：“周末我让小杜送你。”
*
回到家，童瞳躺床上刷了会儿微博。《此间》官微下，粉丝们还在热烈讨论今天的节目。有的妹纸说，动手是她的底线，如果男票哪天敢动手打她，绝对马上分手；有的说，如果我闺蜜遇到家暴的渣男，就算她不反抗，我也要替她报警把渣男抓起来；有的在搭楼讨论，如何在交往初期看出一个男人有暴力倾向；还有个别在官微下蹭热点的无脑营销号，说什么女人不听话就是欠收拾，像个跳梁小丑，被大家团结一致喷成了筛子。
没多久，《此间》的评论轻轻松松地就过万条了。看到自己参与录制的节目，讨论的声音这么多，童瞳觉得很有成就感，果然学校里那些小打小闹的采访，完全不能和这样的实战相提并论。感到骄傲的同时，她内心也衍生出一种使命感，有这么多人在关注着《此间》这个节目，自己就更要珍惜这个平台，努力为弱者发声才是。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杜就来接她了。童瞳拎着给苗苗和田大娘买的礼物，风风火火地上了车。她提前给苗苗打过电话，告诉她今天去接她来容城看妈妈，苗苗在电话那头开心到尖叫，童瞳都能脑补出她欢呼雀跃眼里有光的样子。
抵达大川镇时，已是正午，烈日当空。小杜将车子停在村口，从后备箱里拎出几个纸袋。童瞳仔细一瞧，什么人参，奶粉，钙片之类的一堆保健品，还有些书。她不解地望着小杜，小杜赶紧解释：“童总买的，让我带过来，说是送给那个小姑娘家里的。” 跟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兜：“童总还让我给她们带了两万块钱。”
童瞳听了心里一暖，果然是她爸的作风，嘴上说着不在乎，行动却很诚实。
小杜顺便替童瞳拎了她带的礼物，两人沿着村里那条小路向着杨弃家出发。路两旁，大片大片的庄稼地，绿油油的肥硕叶子，茁壮地生长。第一次来的时候，童瞳都没有心情好好地看下这些，这次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脚步比上次轻快了不少。
苗苗老早就在自家屋子门前等童瞳了，远远地看见她来，飞奔着跑过去扑进她怀里：“童瞳姐姐。” 然后把她抱得死紧，像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童瞳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是不是等很久了？”
苗苗扬起小脸：“没有，就等了一会儿。”
童瞳笑着刮了下她鼻子。
苗苗这时注意到童瞳身后还有一个人，左右手拎得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大包小包，她疑惑地望向童瞳：“那个大哥哥没有来？”
童瞳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大哥哥？”
苗苗努力解释：“就是上次带我去吃炸鸡那个，还给我买了玩具。”
“啊……” 她说的是麦当劳那次吧，童瞳恍然：“那个大哥哥啊……” 来接苗苗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她并没有告诉顾淮：“他在忙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没能来看你，对不起啊。”
苗苗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他上个星期来看过我和奶奶了，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
童瞳内心有些震动。他竟然已经先来过了……
“姐姐我们走吧？” 苗苗说着牵起了她的手，把她往家带。
*
在苗苗屋里稍作歇息，童瞳就带着她们出发，准备返回容城。沿着那条田间小路往回走时，她看见一户人家的门前，有个男人站在那里，那背影，似乎有点点眼熟。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一直盯着他看。谁啊？不应该啊，在大川她不认识别人啊……
男人拿起地上的扫把，开始扫起院子来，直到他转过身，童瞳才看清，咦，这不是丁现么？她停下脚步，冲着他大喊了声：“丁现！” 跟着朝他挥手。
丁现抬起头，看见童瞳先是一愣，跟着露出笑容。他放下扫把，朝童瞳走过来，依旧是慢慢吞吞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童瞳指了指手上牵着的小女孩：“来接苗苗去容城看她妈妈。”
丁现看了苗苗一眼，顿时明白了什么：“你们的节目我看了，效果很好，恭喜你。”
童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还要谢谢你和宋阿姨给我们提供了采访对象，不然我们的录制不会这么顺利。” 跟着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丁现憨厚地笑起来，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看那间平房：“我老家在这儿。”
童瞳恍然：“原来你是大川人啊。” 之前因为节目跟他合作，聊的都是工作，还没有打听过他私人信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可真是巧了。
丁现看了看童瞳身后的田大娘和小杜，跟着抬头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你们要回容城对吧，那得抓紧了，太晚就不好回去了。”
童瞳想起正事儿：“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回头再跟你聊。” 说着向他道了个别，带着苗苗她们走了。
大半日的车程过后，抵达容城时，已经晚上了。童瞳在自己的租屋附近，给苗苗和田大娘找了间快捷酒店入住，第二天一大早又替她们把她爸给的两万现金存了大部分在田大娘的存折上，留了点在她们手头花销。等苗苗见完妈妈，她带她去游乐园嗨了大半天，第三天才由小杜开车将她们一老一小送回大川。
*
选题讨论会当天。
会议由顾淮主持，《此间》所有工作人员围坐在一个会议室，大家各抒己见，很快就总结出几条备选的议题。
第一条：前不久某小区因为要修建失能老人日间照料中心而引发业主大规模游/行抗议的事件，由此引申出空巢老人的养老及安置问题。
第二条：某中年男子因为感染艾滋，摔倒在地出血无人敢扶，由此引申出艾滋患者生存现状的选题，以及普及发生感染艾滋的高危行为后，如何及时阻断的方法。
第三条：某大学生刚毕业就被骗进传销组织，父亲只身一人深入虎穴救出爱子的事件，由此引申出关于传销组织的深度调查。
这时，顾淮将视线移向了童瞳，她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会议，有些拘谨地坐在角落的位置：“童瞳，你有什么提议？”
大家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着她的方向。
童瞳直视着顾淮的眼睛，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们上一期选题里，杨弃之所以有勇气杀她丈夫，是因为苗苗。为母则强，保护孩子是她的本性。正是因为有她在，苗苗才没有被糟蹋。但是还有不少留守儿童没有保护，哪怕是城里的有父母的孩子，也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遭到恋童癖的侵害。所以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做关于这方面的选题？”
顾淮内心有些震动，她的思路竟然和他不谋而合了。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他问：“理由？”
“因为孩子们都太小了，不懂得为自己辩护，也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且……” 童瞳略微顿了顿：“这个世界，曾经是我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一辈的，现在是我们的，但未来终将是他们的。如果他们都不好，我们的世界又怎么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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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疫苗事件也挺让人寒心。社会新闻记者这个职业不容易写，有太多压抑我不敢写出来，试着在写实和言情中找一个平衡点，但愿我能做到。
PS：宝宝们，明天我需要请一天假，后天见啦，感谢一直坚持给我留言的宝宝，爱你们~这大概是我写过数据最冷的一篇文，只好用爱发电了~（苦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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