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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赋
今日如若往常一般，清衍带上几个狐朋狗友，说是踏青，实则到郊外去瞅瞅有没有谁家的小姐好带回家给自家正操心着自己亲事的爹爹看看。
清衍是相国府的小公子，最爱的便是到处沾花惹草，当然，他喜欢的就是给他家老爹带回去一大堆麻烦，不过相府也就这么一个公子养在家中了，所以自然也是对他纵容有加。
“清衍兄，别来无恙啊！”
正看美人儿看的开心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偏偏俊朗公子，眉若远山，雅然而立。脸上是温和的笑容，让人一看就不禁产生好感。
可清衍却是完全不能对这种人产生任何一丝的好感，仿佛二人就是天生的敌对者一般，完全水火不容。
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清衍扫兴的一拂袖，大声向几个一同来的人说道：“走了！还看什么？真是的兴致都被败光了！”
看着见到自己就像见了鬼一样的人，凌朗依然笑吟吟的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是凌越王唯一的儿子，人生的俊朗，才学无双，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要和他相交呢，可偏偏他似乎认定了那个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洛清衍。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不过凌朗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一如既往的清衍出现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这也是导致清衍从一开始和他针锋相对到现在的如同见鬼一般的直接原因。
一阵疾走之后，回过头才发现那人没有追上来了，清衍终于松了口气，“一福，爷渴了！拿水来！”
没有听到该有的回应，清衍顿时恼了。
“一福！我看你是吃涨了！敢不听爷的话了？”
正训斥着，突然他就顿住了，这里是哪里？一福人呢？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了？
太多的疑惑积聚成了无端端的恐惧。入眼内全都是一片陌生，这里，他以前来过吗？
前后左右，全都是陌生的，触目惊心的红色，他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清衍平时嚣张的脸上此时也被恐惧的神色填满，这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如血一般的红色从他脚下蔓延到无边无际的远方，没有丝毫其他的颜色，红得惊人。
他要逃。
清衍转身，想要向自己来的地方退回去，却骇然发现刚刚那条路已经完全变成了如同前方一样的红色，漫漫无边，灼烧着他的视野。
惊恐万分，他不会是见鬼了吧？
“呵呵。”
一阵笑声从他的身后传来，清风吹过，显得煞是好听。但清衍却是一阵毛骨悚然，要不是他仅剩的理智还在的话，他想他可能已经像那些娘们儿一样尖叫了。不过他是谁？相府的公子！怎么可能这么胆小？
这么安慰自己，清衍顿时觉得有底气了些，可还是忐忑着。毕竟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甚至对方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清衍顿时瞪大了眼睛。
红色，依然是红色。
可是那抹红却是如此的耀眼，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但他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看过这么适合红色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人，着一身红衣，立于群芳中，灼灼的红色也完全掩盖不住他丝毫的风采，却仿佛是给他的背景一般，衬出了他更加完美的风姿。
那人并没有转过头来，清衍也没有看过那人的样子，但他就是认为那是一个绝世美人，至少，看他的背影就是。
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天地之间仿佛都静了下来。他不敢出声，他怕他会不小心惊到这幅美丽的画面。若是这幅画因为他而打破，他该是怎样一种罪过啊。
“你在看什么？”
仿佛很久没有感觉到神后人的动静，那人语气中带了些笑意。
“没，没什么。”清衍连连摇头，完全没有想到前面背对着他的人是不是看得到，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傻呆呆的。
可接下来，清衍是真的傻了。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风华绝代这个词绝对不足以形容这个人，清衍此时才真正觉得自己词穷，看来还需要再造一番啊。
“我是曳颜。”男子的声音很好听。
清衍又是一愣，显然没有弄清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怔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人是在介绍自己。摸了摸头，“那个，我，我叫清衍，洛清衍。”
难得的不好意思，就连平日显得无比厚的脸上也布满了丝丝的红晕，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眼前人的模样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清衍的表情明显的愉悦了曳颜，向前走了几步，与清衍隔得近了些，看到他眼里的惊艳与愕然之后，又是一阵苦笑。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照理来说，普通人是到不了这里的。
“我，我……”清衍无措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他能说他是出来看美人，然后为了躲某人然后走得太快了不小心来的吗？
他可不想眼前这个美人看轻他。
似乎知道了清衍的难堪，曳颜也没有再问。
“和我来。”
看着自顾自的踏着火红色的花走过的同样艳红的人，清衍仿若被迷惑了一般，迈步跟上。
他当然没有发现他们走过的地方，本该蔫下去的花再次盛开了，甚至比之前的还要艳丽。
清衍发现，这个空间中似乎全都被红色的花给覆盖了，他们走了那么久，视线中还是红色，除了红色，眼中不会出现任何一丝其他的色彩。
花朵全是盛开着的，仿佛泣血一般，艳丽而绝望。
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呢！这只是很正常的花而已，虽然是红了点。
以前清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花朵，不，应该说，他见过的花几乎可以用一只手数出来，他们家院子里出了牡丹就是芍药，单调得要死。
再者他又不喜欢这些娘们儿兮兮的东西，所以认识的花自然也就是那么几种了。以前或许他可以自豪的说他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不认识花的，可现在清衍却是无比的后悔。
“到了。”
正想问问这些红色的是什么花，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曳颜的话打断了。到了？什么到了？
茫然抬头，清衍不禁闭了闭眼，毕竟在这么大片的红色中突然看到其他的颜色显然是一种很突兀的视觉刺激。
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阁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显得甚是精致。阁楼整体呈黄褐色，显得很是干净。
这里，显然就是这个人的住处。
进了屋，显然这里的主人很爱干净，几乎见不到任何一丝尘埃。
清衍心里不停的赞叹着，虽然这里显得是素净简陋了些，但其干净程度可要比王府好太多了。
桌上还有带着露珠的红色花朵，显然是刚采回来不久。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清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他才刚来，竟然就被这里的主人给找到了。
“碰巧遇上了。”曳颜端了杯茶给清衍，艳丽的脸上是干净的笑。
饶是清衍这个讨厌思考的人也知道这不可能，不过看曳颜不想说，他也便不再问了。
茶叶似乎也是外面那种红色的花朵制成的，看来这人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可是这里有这么一大片花地为什么没有人传出来呢？
“这是什么花？”清衍指了指桌上正摇曳的红色。
“曼珠沙华。”
……那是什么？后一个疑问清衍并没有问出口，他可不想丢人。看来回去得好好问问自家博学多才的爹爹，不过好像老爷子也不怎么研究花，难道要去问那个家伙？
想到这里，清衍脸上布满了黑线。
“你是住在这里的吗？”努力打断了自己恐怖的念头，清衍把视线转向了曳颜，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这人真的是人吗？
人怎么可以这么完美？
“嗯。”纤白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穿插在花朵如丝般的花瓣中，曳颜的声音很是平静。
“多久了？”呆呆地问道。
这时曳颜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清衍一眼，“很久了。”
被曳颜这一眼惊到了的清衍讪讪的移开了视线，可没一会儿又转向了双正不停动作中的手。“你在干什么？”
“采花心叶。”
什么？清衍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无知，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用来做什么的？”虽然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的无知，清衍还是问出来了。
“茶。”瞥了眼清衍手上拿着还没喝一口的茶水，曳颜的语气依然很温和。
这个做成的茶？可是他明明感觉到这个茶是用的花瓣做的啊。再看看曳颜采下来的所谓花心叶，除了要比外面的花瓣稍稍小一点，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百思不得其解的清衍很大度的放开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倒要尝尝这茶和普通的有什么不同。
轻嗅了一口茶杯中溢出的轻烟，还有着淡淡的花香，这香味已经褪去了鲜花时那靡丽的味道，清雅而干净，一如其主。
味道是清衍从未尝试过的，初入口中时，就如普通的清泉一般，再后来却又与普通泉水完全不同，微微的甘甜盈满了整口，接着便是一阵诡异的香气袭来，激烈却又温和。有一种让人难以割舍的美感。
好神奇的茶。清衍脸上皆是愉悦。
一杯茶下肚，清衍顿时觉得浑身暖了许多。
“那个……我该怎么回去啊？”虽然这里有难得的美人看，可他还是想回去啊。毕竟，这里太过于诡异。
这时曳颜也已经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好了，把剩下的没用的垃圾扫到一边，细致地神色让人不禁沉沦。
“你还想出去吗？”曳颜脸上是微微的苦笑。
他在这里的时间久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对于曳颜的问题，清衍心里闪过一道愕然，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他不信！他得出去，他家老爷子和老娘还等着他吃晚饭呢！
“如果你要走的话，请自便。”曳颜显然看出了清衍的心思，只是并不阻挠，也许这个人可以回去的，毕竟只是误闯。
至于为什么没有表示要和这人一起寻找出路，呵！有他在，那么这人就永远不用想出去了。
对于这人的冷淡，清衍显然很是愕然。只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没办法，他也就只有先行离开了。
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看到那人怔怔的望着眼前那些残败的花瓣，不知为何，清衍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让人绝望的气息。
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仿若逃离一般，清衍运起轻功就开始向外跑，他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很久以后想起来，清衍才知道，他只是怕那种气氛而已，那显然是从前的他从未接触过的，那么决绝的孤寂与绝望。而当时的他，本该是那人的最后一个救赎，可是，他逃离了。
跑出很远，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屋之后，清衍如同获救一般松了口气，这时，花地依然没有尽头。
在这样的地方，清衍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走，可是无边无际的红色弥漫了他的整个视线范围。
最后，几乎放弃了按照方向走的念头，清衍只是向前走，只知道向前走。
仰头望望仿若也被染红了一般的天空，清衍突然觉得这之前觉得那么美丽的红色现在是那么的让人绝望。
突然，他想起那个同样艳红的人，他应该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吧。
想到他离开的时候那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他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行，他要回去！
转身朝着出来的方向奔去。
清衍此时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他总觉得，要是他回去晚了，会有什么不可设想的后果。
红色，依然是红色。
怔怔的停下了身，清衍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大红色的火焰不断蔓延，一如初见那人时的笑脸，艳丽而决绝。
怎么会这样？
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揉了揉眼，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抹惨烈的红色。
他刚刚怎么就那样离开了呢？
火势渐渐向他脚下延伸着，可他却全然未觉。
“少爷！少爷您快醒醒！”
清衍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自家贴身小厮吵醒的。
“一福你作死啊！敢打扰爷睡觉了啊？”清衍的声音很愤怒。
“呜呜少爷你终于醒了，吓死一福了！”小厮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完全没有以前被怒吼时的畏惧感。
“你小爷我不是在看美人儿吗？怎么会在这里？”清衍语气很恶劣。
“少爷您不记得啦？你在看美人儿的时候为了躲凌家少爷然后失踪了，原来是落水了，还好凌家少爷把您给救了，不然一福可就再也见不到您了！”一福脸上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珠。
什么？不对啊！
他明明没有落水这回事！
少爷怎么了？脑袋被淹坏了？“少爷，需要我再去请一个大夫来吗？”
“你去把那个该死的凌家少爷给我喊来！”他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还在王府没来得及离开的凌朗很快就被叫来了。看到已经醒来的清衍，脸上的笑容很是宠溺。
不过这显然丝毫不能让清衍开心起来。
“说，我落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凌朗脸上的笑容很清朗，不过给出的答案显然不能让清衍满意。
“不过，我当时在你的手上发现了这个。”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凌朗便也没有什么芥蒂。
看着那一枝小小的红色花蕊，清衍脸上是难以抑制的震惊。
这是……
记忆蜂拥而来，他记得当时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那种炽烈的感觉，现在还印象深刻。可是他刚刚检查了下，明明之前被烧伤的地方现在完全没有了任何刺痛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梦一般。
可是，明明不是梦。
那种痛感现在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绝对不可能是梦！
那个人……
是那个人把他抛出那里的，当时的曳颜犹如折了翅膀的蝶，美得惊人。可是后来呢？
他只记得，最后一瞬间，那个人纵身投进了火海之中。那身红衣，从未那么艳丽过。
“这……是什么花？”手颤颤的接过那枝花，清衍的声音还有些不真实。
“它的名字叫曼珠沙华，还有一个名字，叫彼岸花。传说中，这是三途河畔才会有的花，它能够唤起人生前的记忆。花开三千年，叶盛三千年，花开叶落，叶盛花落，花叶永不见。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这株花，你发现没有，上面竟然长叶子了。”
经过凌朗的提醒，清衍才发现果然，他手上的花朵稍下方已经生出了小小的一片绿叶，花开正艳。
“曼珠沙华，彼岸花，花叶永不见……”嘴里不断念着这句话，清衍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
是不是……花和叶见到的日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消逝的时刻？而他，只是正好亲眼见证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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