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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C]莫斯科没有眼泪
2018年，当卡卡终于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到莫斯科观看世界杯，他发现这一刻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和遗憾，相反，他已能平静地看着内马尔带领着巴西再一次向世界杯冠军发起冲击。在米兰生活习惯了，难免会对莫斯科的天气产生不适感，卡卡庆幸没有把卡洛琳和伊莎贝拉带来，更何况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他在的足球赛场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10岁的卢卡已经能够独立自主地收拾好自己，父子俩如今只用发愁吃饭的问题。就在卡卡翻阅着舍甫琴科发来的图片让卢卡自己挑选去哪家餐馆用餐的时候，一个电话忽然打进来，让卡卡不免惊了一惊。
“卡卡，你到莫斯科了？出来逛逛怎么样！”葡萄牙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着热情，33岁的他和29岁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概这也是他的球迷一如既往疯狂喜爱他的原因之一。
“你在和我开玩笑么，Cris？葡萄牙国家队的队长竟然不参加封闭训练，而是想要出来逛一逛？”
听到“Cris”这个称呼，卢卡惊喜地抬起头来望着卡卡，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见到Cris叔叔的渴望。
那边的克里斯也用一笔带过的语气轻松地说：“噢，赛前放假一天，我们又不打揭幕战，不需要太紧张，算是最后的放松吧。”
“你这个世界头号球星出来逛逛也太显眼了，吃个饭倒还不错。”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克里斯蒂亚诺开车过来到卡卡入住的酒店就餐，虽然卡卡已经退役，但两个从影响力来说都算得上世界级的球星一同出现还是不免引起骚动。知道避免不了明早的新闻，克里斯索性不带墨镜和帽子，直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酒店门口，这也让卡卡一下电梯就看见被一群人围住签名的葡萄牙人。
而明明看上去签得很专心的克里斯竟然也能一眼就发现他，并且下一刻就高高挥舞起右手臂喊道：“嘿，卡卡！”
卡卡无奈地笑笑，牵着卢卡和葡萄牙人在酒店中央会合，走近了他才发现，克里斯的背上居然背着一个网球袋。两人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站在人群的包围中，攀着肩膀寒暄起来。
克里斯蒂亚诺：“一年不见，你好像又变沧桑了，卡卡。”
卡卡：“我可没有这么坏心眼，实话实说，你又变帅了。”
克里斯哈哈大笑起来，稳稳抱起朝他扑来的卢卡，闷哼一声：“卡卡，你快要把卢卡也喂得没有腰了。”
安保人员把人群隔离在外，护送两位球星到早就订好的包房里用餐。其实卡卡更喜欢自然而言地处在人群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害怕和克里斯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处，就像害怕自己心中的怪兽会不知不觉地跑出来一样。
一入座，克里斯就解下背上的网球袋，献宝一样拿出一个白黑黄三色相间的网球拍递给卢卡，“卢卡宝贝，听说你在学习网球，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卢卡兴奋地把球拍抱在怀里看看，很快就“呀”地惊叫一声，双眼发亮地看着克里斯，“这难道是纳达尔……”
“没错，这是拉斐尔上次在马德里公开赛夺冠时用的球拍，我让他送给我啦。”克里斯笑着揉揉卢卡的头发，很快就收到卡卡有些埋怨的眼神：“Cris，你不用这么费心的。”
“哈哈，这有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么！”
卡卡一怔，接着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嗯，我们是朋友呢。”
气氛一时凝滞，直到菜都摆到桌上，两人才又开始对莫斯科的饮食评头论足。
“这个肯定就是舍瓦跟我说的基辅式黄油鸡卷了。”卡卡指着一个烤得脆黄脆黄的卷状食物，有些好奇地用叉子戳了两下，“不过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你还是别吃了，这种时候更要控制饮食。”
“这样里卡多先生就能独享了，卢卡宝贝，你爸爸真奸诈。”克里斯悠闲地摸着卢卡的后脑勺，看上去倒是比卡卡这个正牌老爸还要像一对父子。卢卡嘻嘻笑着，也不为卡卡辩解什么，他虽然小，但是从前就常常见到自家老爸和克里斯叔叔的相处方式，早就习惯两人随意的交谈方式。
卡卡笑而不语，倒是克里斯接着问：“舍甫琴科也来这里看球了么？”
卡卡摇摇头，“本来说要过来，后来又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把有用的东西都发到了我手机上。”
接下来就是一段随意掰扯的时间，他们把本次世界杯的32强球队都评论了一番，又预测了自己心目中的夺冠队伍，到后来饭菜都凉了也全无所觉。也许是稍稍喝了点朗姆的原因，到最后两人都有些微醺，卢卡一个人坐在包房的沙发上玩着网球拍，卡卡和克里斯的中间只隔着一个盘子。
“所以你竟然看好德国队，而不是葡萄牙。”卡卡用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克里斯转了转手中的高脚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沿着杯身流动，黑亮的眼睛里透出奇异的光彩：“我说的是实话，但还有一个更大的实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带领葡萄牙队征战世界杯了，所以……能赢当然最好。”
卡卡无言，显然他也不认为现在的葡萄牙有实力拿到世界冠军，但他仍旧拍拍好友的背，简单的三下，然后立刻收回，“努力吧Cris，上帝会眷顾你的。”
至少我会向上帝祈祷，祈求他眷顾你。
然而全知全能的主最终还是未能实现卡卡的愿望，1/4决赛，葡萄牙败于荷兰之手，而在这之前，葡萄牙已经很久没有输给过荷兰了，毕竟在世界赛场上葡萄牙队向来就能够克到橙衣军团。
就算没有打电话发短信，卡卡也能够猜想到克里斯现在的心情有多烂。明天就是巴西队和比利时队的1/4决赛，卡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平静地去往迪纳摩体育场欣赏这场比赛。无论如何，尽一个朋友的责任，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晚，他拨通了葡萄牙人的手机，第一次未接，第二次接通，那边的声响却十分奇怪，窸窸窣窣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挲着，杂乱无章。
“唔，卡卡么。我好像有点醉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明天不是有巴西队的比赛么……”
“Cris。”卡卡有些焦急，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克里斯的酒量其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因为父亲酗酒身体不好而早早去世，他对酒精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喜欢，平时都只是因为应酬而喝一点，这会儿醉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太过伤心了。
“你现在在哪里？”
“Коломенское……”他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个俄语的词汇，接着就是一阵长长的嘟声。卡卡来不及想太多，在手机导航上找到这个地方就赶了过去。卢卡已经在床上睡熟，卡卡只能把他摇醒，告诉他有什么事就打自己的电话。
“知道了老爸，我要睡觉……”
是啊，这个时间明明已经是睡觉的点，可是克里斯蒂亚诺在那个公园干什么呢？Коломенское公园在地铁二号线附近，下车之后往前走一段林荫小道就到，卡卡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不免着急起来。
偏偏这个时间早已没有游客，卡卡连抓个人来问的机会都没有。想到电话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只能尽量往草丛密集的地方寻找，来来回回找了块两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小木屋后面的草丛里发现了那个穿着葡萄牙国家队7号球衣靠在树旁的男人。
长舒出一口气，卡卡走到他面前蹲下，又心疼又着急地问：“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克里斯眯了眯眼，透过洒下的月光凝视卡卡奶油色的脸颊和蓬松的栗发，在荒凉的夜色中神情恍惚：“卡卡，我在做梦吗？”
“你说什么？”卡卡凑近一点，猝不及防就被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好舒服，卡卡，你的身体和想象中一样舒服。”克里斯蒂亚诺满意地在卡卡颈侧蹭着，似是叹息般地说：“梦里的卡卡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有什么在脑海里爆炸，多年来的隐忍和惶恐在此刻化为柔情的爱恋，卡卡回抱住克里斯，干脆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轻声回答：“嗯，我不走，我今晚都一直陪着你。”
克里斯捧着他的脸凝望许久，似是终于清醒了一下，拍拍身边的土地示意卡卡靠着他坐过来。两人就这样紧挨着靠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毫无逻辑的话语。
“卡卡，如果舍甫琴科在，你还会这样陪在我身边吗？”
卡卡叹了口气：“Cris，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舍瓦。”
克里斯蒂亚诺低低地笑了两声，“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可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
是的，他们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无论是卡卡助攻他进球后狂喜的时刻，还是卡卡养伤时的郁闷期，亦或是最终回到圣西罗前的送别，他们都未说过任何逾矩的话。很多事情，不需要言语，眼神和动作就可以清晰明了地展示一切。
但今天，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更可能是他们都老了，说起这个的时候，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你还记不记得你还在皇马的时候，总有很多女粉丝拉着印有我们俩照片的横幅，还写着什么‘CKKC’之类的，站在训练场或者机场外尖叫。”
卡卡跟着克里斯微笑起来，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让他分外难熬却又充满苦涩幸福的日子：“嗯，我还记得有一次你拉着我去给一个女孩儿的横幅签名，差点把人家弄晕了。”
“哈哈，那怎么又是我的错，谁让你笑得这么迷人！”
说着说着，他们又沉默下来。
“卡卡，你知道吗，这是我们从1991年以来第一次输给荷兰。”克里斯蒂亚诺忽然提起今天的胜负，这让卡卡心头一紧，“而且还是在我当队长的时候……”
“别这么说Cris，荷兰是一流强队，并不比葡萄牙差。”
克里斯苦笑，“我知道的，我知道。可这是一个记录，不能保持它对我来说就是可耻的……”
“别这么想，Cris。”卡卡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去注视他的侧脸，而克里斯也恰好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无措而痛苦，像一只走失在草丛里的小兔子。
卡卡用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刹那之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指尖划过，“Cris，我好像很久没见你哭过了，没想到已经33岁的你，居然会再一次失约。”说完，他凑过去轻轻地触到他的唇，和想象中一样又薄又轻，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
克里斯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卡卡吻完，再对视的时候，他已不再流泪。
“是我忘记了，已经13年了呢。”
2005年3月8日，圣西罗球场。
遭到AC米兰双杀的曼联在欧洲冠军杯1/8决赛惨遭淘汰，这是彼时的葡萄牙新星第一次在球场上和巴西金童对决，结果却不甚满意。
卡卡听说过这位葡萄牙边锋很爱哭，但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爱哭。从混合采访区走回更衣室的时候，刚刚拒绝掉一个记者的克里斯偏过头看着墙壁，泪珠终于脱离掉主人的钳制挂在了眼角边。卡卡有些好奇，有些拙劣地想要绕到前面去看看哭泣的葡萄牙人是什么样子，瞬间就被克里斯发现，并且附送了一个狠狠的瞪眼。
“有什么好看的！”第一次和卡卡正面相对，他还不懂得要怎么和这个所有人眼中的上帝之子相处。
卡卡的笑容温柔和煦，“没有啊，只是有点奇怪外貌和身材都很雄壮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才雄壮！你……”仔细打量一下巴西人，克里斯忽然发现他这话说得一点水平也没有，这个皮肤像奶油一样，长得斯文秀气浑身透出优雅气质的男孩和雄壮这个词一点都扯不上边。
“哼！我不管！”他狠狠地对着眼角边抹了一把，重重地说：“你以后休想再看到我哭的样子！”
“好啊。”卡卡轻巧地答应，脸上的笑容还是好看得很讨打。
后来的后来，每一次失败，每一次他想哭的时候，不管是在米兰和曼联作为对手的立场上，还是在皇马比肩的时候，那个如往常般带着笑容拥抱的他的人都会轻轻说：“有人答应过我，不给我看到哭的样子，不许食言。”
可是……
“卡卡，今天我能不能不坚强。”
他那么认真地看着他，星星点点的月光将他古铜色的肌肤染上柔和的气息，让卡卡都忍不住痛得想要落泪。
“好，不过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我们说好不许再哭。”
卡卡记不得那天晚上克里斯抱着他哭了有多久，只是胸口沾湿的一片到中午的时候才完全干透，那时他已经站在莫斯科晴朗的天空下，被阳光碳烤得有些难受。
“再见，卡卡。”
“再见，Cris。”
如今，莫斯科毕竟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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