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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他们在一起，从小学到大学，六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六年的时光，无论相隔多远，他们都没有真正分开过。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可是到最后他们却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他做了老师，教书育人，而她则嫁了人，新郎不是他。她宁愿给一双儿女起名可可惜惜，也不愿意再和他单独见上一面。
时光辗转，流年未来，他和她的一切都定格在了最初见面时的那句“how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如今再也没有人记得这最简单的一句话，就如同再也没人记得他们俩曾经相爱。
就算有人记得，那她也都忘了。
就算有人记得，那他也都放了。
到最后只剩下那句“Goodbye everyone，Good luck!”其实所有人运气都不错，只除了那两个人的彼此之间。
后来他们也有聚会，只是所有人都绝口不提，仿佛从未有过那在一起的十多年一般。
中学开始，李雷开始喜欢听歌，因为韩梅梅其实很擅长唱歌。后来他们都上了大学，忙于上课、修学分、参加课外活动，以及学生会的相关工作，不知不觉就疏忽了这个爱好，可他就算不听任何学生之间流行的明星专辑也会听韩梅梅唱歌，枕头边上的MP3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声音。
那时候他是学生会主席，她是文艺部部长，每次学校举办文艺汇演她都首当其冲上台演出，而李雷则一个人呆在幕后离她最近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唱那些快乐的，热闹的，讴歌青春的歌。
虽然这样光鲜亮丽的她也很美，可是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演出结束之后他接她回宿舍的时候，她在路上唱歌给他一个人听的样子。
有一次，她唱王菲的《红豆》，歌词里说，等到风景都看透，你会不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她的声音又安静，又清远。
他就在一旁静静的听。
其实有那么几个看着她侧脸的瞬间，李雷曾经很想告诉她，无论是风景也好，细水长流也罢，只要她想，他都会陪她看。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当时年少轻狂，总觉得有些事即使不说对方也会明白，总觉得有些人顺理成章就会在身边不会离开，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一句话而已，错过了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一辈子都找不到再说的机会。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是她儿子的班主任，他站在讲台上细细向着坐在下面的学生家长们汇报工作，然后看见她坐在那个叫韩可可的学生座位上。接近十年未曾见面，她剪了大学时留的一头长发，在发梢之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看上去格外娴静而温婉。
他在家长会结束之后留了几名家长训话，他儿子表现不太好，所以其中也有她。
站在几位家长中间，和大家一起被训得像犯错的小学生。
——她好像还从来没挨过训呢。
李雷恍惚地想道。
小学时就是好学生老师的宠儿，就这样一路优秀着走过了初中，高中，乃至大学，虽然大学毕业那年她突然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可是可以想象，优秀如同她一般，大概也不会因为工作的原因被领导骂。
忍不住就放缓了语气，比起“训话”，此时的他更像是在劝说。
最后该说的统统说完，家长们挨个告别离开，只剩下她。
“我家可可受您照顾了。”她语气客套而疏离，“给您添麻烦了，李老师。”
这话太过官方，换谁都知道怎么回答，李雷也不例外。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回答得也十分顺口，可却恍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明白，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学生，他们进入了社会，有了各自的事业和家庭。有人说，分手之后依旧可以做朋友，可他们却不行，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曾交往过，她不告而别，如今过往的种种仿佛不存在一样，现在她是他学生的家长，代替工作繁忙的丈夫来参加儿子的家长会，所以他们之间能说的话也只有这些，不会有例外。
可是无论她是否已经嫁人，毕竟在心里横了一根刺，他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喜欢她早就变成了习惯，就算她不在的那十年也一样，习惯让他根本没法把别的女子当做恋爱对象看待。
从小学到大学，整整十六年的时光，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才会只剩下“李老师”这三个字。
就算是死，他也想要死个明白。
“韩太太。”他一字一顿地叫住准备离开的她，“我能问个和学校，和韩可可都无关的问题么？”
她顿住脚步，并未转身，一言不发。
“为什么呢？”
他对着她的背影，问出了十年前最想问的话。
没头没尾，无来无去，可他相信她能听懂，就如同他们曾经那么默契一样。
李雷听见前面站着的韩梅梅叹了口气。
“李雷，你永远不会明白。”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能明白。”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听见韩梅梅笑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来看他。
“你看，你自己也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就能明白。”她笑得太开心，以至于不得不一边笑一边用手指去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在李雷的眼里格外亮眼。“你要求别人跟你说，可是你看，我认识你都二十六年，你却连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大学四年，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你以为我不会累么？”
“现在说还管用么？”
“你开玩笑么？李老师。”她收敛了刚刚笑得放肆的表情，重又变回她坐在儿子座位上开家长会时那副娴静而温婉的脸，“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丈夫常开家长会，你一定见过，是个无论什么方面都相当优秀的人，儿女是我从小就羡慕的龙凤胎，虽然儿子调皮了点，不过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宝贝，如今的我没有重拾早在十年前就舍弃掉的那份心情的闲心。我说真的，李老师，别做没用的假设，你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点。”
李雷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也笑了。
她还是一样，完全没变。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从不更改，永远有着一往无前的劲头。
相比之下，自己这样拘泥于过去的样子，看上去果然再次输给她了。
这样可不行啊，从小他就不愿意输给她，只要她回头问他“how are you”，他都必然会接上一句“fine，thank you，and you”，既然她现在过得这么好，他又怎么能输给她。
无论放不放得下，其实也就这样。
“一直忘记跟你说，恭喜结婚。”李雷笑着上前一步，拍了拍韩梅梅的肩膀，“你儿子挺活泼的，女儿也不错，大家都在说你家小孩有一双好名字。”
“是么？”面前的少妇笑得很开怀，“刚刚明明还要我回家好好说说可可来着。”
“教训孩子是教训孩子，该表扬的地方还是要表扬的嘛。”李雷摇摇头，“记得回家告诉他不能打架。”
“是是是知道了李老师。”韩梅梅点头，然后挥手告别，“我还要回家做饭，那么，再见了。”
“嗯，再见。”
看着韩梅梅的背影，李雷不知怎么的想到一句话。
“如果不留点遗憾，青春仿佛就不是青春了一样。”
那是韩梅梅高中某一次看着天发呆的时候说的话，那天韩梅梅穿着已经洗的有些发旧的校服，扬着脸的样子非常好看，面上的表情却是一脸无聊，于是他便去安慰她。
“没有遗憾不是很好么，再说，想要遗憾的话，你可以试试这次考试交白卷。”
“你敢么？你交白卷我就交。”
“不敢，我们俩都交白卷的话老师会疯掉的吧？班上的平均分不是一直都是我们俩拉的么？”
“美不死你，自恋狂。”
“哥又高又帅，为什么不能美一下？”
“呸！”
当时年少得意，每天都觉得全世界都仿佛在自己手上一般，当时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让他们走到了最遗憾的一天。
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接了电话。
“喂，妈？”
“嗯，刚开完家长会，现在没什么事了。”
“啊……市中心的咖啡馆么？好吧，我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半小时之后到。”
“诶？什么愿意去不愿意去的，只是觉得也该认真起来了而已……你高兴成那样是要怎样，只不过是答应见一面而已我警告你别一见面就管人家叫儿媳……嗯，好，那一会儿见，再见。”
从耳边拿下手机，李雷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样就好。
无论青春完美还是不完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眼下他有该做的事情，有他该过的日子，如果不是今天与韩梅梅的一番对话，他不知道要浑浑噩噩到几时。
不管千言万语，最后他想说的也只剩下了一句话。
谢谢，还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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