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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买好所有家具用品又在街上吃了饭,回到家中已经晚上十点,进了小院就看到老房东在小院里乘凉,看到我们和蔼地邀请我们喝他刚泡好的菊花茶:“老太婆就喜欢喝这个。”
典宥开心地匆忙答应着,连忙把我手上掂着的大袋奶茶抱在怀中,和着他本身扛着的锅碗瓢盆一起,放进小屋。
我也学着典宥那样,开心地应了声,然后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菊花茶,靠着老房东的摇椅蹲下。
正直六月的炎热夏季,蚊虫叮咬,明亮的月光下爬山虎的光泽绿成一片暗黑的海河,像是时间久远的伤口,结了疤,周围一片青黑。
“我喜欢叫玲儿老太婆。”我刚蹲下,老房东就急忙说到,似是向我解释他口中的老太婆,但是更像是一个人在悲伤着诉说着思念一样。我静默着仰头看他岁月雕琢的脸上有幸福的红润色泽,在月光下舒服而感伤地静止。
典宥把东西放到了屋里后,就立刻一路小跑出来,给我披了件薄的外套以防止我被蚊虫叮咬,然后在我身边蹲下,和我一起听老房东的故事。
老房东把茶水也递于他一杯,然后怅然着说:“你们小年轻人也许不知道那个时候,那是全国都困难而努力奋斗的日子,那个时候是严禁自由恋爱的,但是爱上了也没有办法,我和玲儿是高中时候认识的……”
就这样我和典宥一直蹲着听老房东的故事,一直到很晚。陪着老房东感伤,想象着那个时候他和玲儿的艰辛。
玲儿和老房东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恋爱关系,那是个封建思想压抑人之本性的年代,当时叛逆的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相爱,一边心惊胆战而幸福地瞒着家里的人。虽然爱的辛苦,但是还是很知足。可是,高中毕业之后,家里的人还是发现了他们关系的不对劲,多加阻拦后两人私奔到这里,以夫妻的名义,拿着毕业证书在这里的小学任教。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二十一岁。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二十三岁的时候玲儿有了身孕。
玲儿出事的那天,老房东正在三里地之外的赵家庄给学生进行家访,一直到很晚才回家。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老房东想起玲儿还有身孕不免担心,回来的路上跑的很快。
那个时候这个小镇还只是个破旧的农村,但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庄里正在进行道路的规划整修,村的四周挖了不少的坑,以便修路需要的大量土壤。老房东担心玲儿所以跑得很快,自然也没有用心去看脚下,于是在村东边要小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路边的深沟里,足足三米多的深沟,老房东一头栽了下去,然后就昏迷了。
玲儿因为担心老房东淋了雨,天又黑得不见五指,于是拿了手电筒打伞就出来找他,也许这世上就是有心电感应,在沟里找到了他。
那年的雨特别大,玲儿见老房东一个人躺在深沟里,雨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后脑勺,就大哭着顺着坡滑了下去,把老房东从沟里奋力拖了出来。七个月身孕的笨重身体,把老房东从三米高的深沟里拉出来。老房东说:“我成天嘲笑她笨,嘲笑她没有我有力气,这下,我再也不敢了。”
老房东还说:“你说这个老太婆管我做什么,我肯定会醒过来的啊。”
老房东说完难过不已,典宥和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对于悲伤的人来说,也许存在就已经是所有恩惠。老房东苦笑着看了看我们,然后又擦了擦眼泪说到:“你们不知道,我一醒来看到老太婆躺在我身边,身下是被雨水冲的哪里都有的血,我就知道肯定完了。我哆嗦着去推她,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她身体已经凉了,我当时没有哭,感觉世界都空了,我就那样把玲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在雨水里睡了一夜,她冰冷的脸贴在我的胸口的时候,我甚至还能听见她讲我,让我不准不洗脚就往床上爬。”
我和典宥很晚才回到屋里,坐在床上久久不知道要说什么,心事重重地一直在想老房东的事情,桌上有老房东给的菊花茶,小屋里有菊花弥漫的质朴而淡雅的余香。
我想玲儿和老房东的爱情,然后一直悲伤,直到我同样悲伤地想起车久。
算起火车上的一夜,再加上车久和我吵架后离开的一夜,我离开他已经两个夜晚,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发了疯地四处找我,我也不知道我走时给他留下的纸条他有没有看到,我想如果看到了他怎么不去火车站找我,然后和我一起离开,如果他没有看到,那他是不是真的就打算吵过一架后再也不回那个他租给我的小屋,是不是打算就此永远分离?
我一直想一直想,始终想不出车久会怎样做,如果爱我会怎样做,如果不爱我,又回怎样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典宥轻轻地抱了我一下,然后起身给我脱鞋子,打了温水为我洗脚,我愣了一下,想要把脚抽回来,他轻轻地抱住,说:“我今晚睡地板。”
那是我和典宥在一起这么长日子以来,第一次睡在一个房间里而他没有抱着我睡。因为地气的原因,地板很冰凉,我在床上翻个身看他,他眉毛还是我认识时那样的长,嘴唇紧抿着,微卷的头发像是可爱的卷毛犬,蜷缩着,像是婴儿车里熟睡的天使。
可我知道他没有睡着,我说:“典宥,我想把孩子打掉,可以吗?”
当初车久那样威胁我把孩子打掉,我都没有同意,甚至还倔强地和他吵架翻脸,砸坏不少东西,然后留下纸条要求他来火车站和我一起离开,他没有来,我在车站等了那么久,最后典宥来了,把我带走。
典宥震动了一下,微微的,但是很明显。我心酸地看了看他,又说:“典宥,我要把孩子打掉。”
我说完就听见他的哭声,然后看他翻过身去,瘦消的身子更加用力地蜷缩着,颤抖着,他又在闷声哭了。
我于是下了床,在他身边躺下,抱住他,脑子空空如也。
他翻过身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胸口,我能感受到湿润的眼泪在我胸前如雨水一样汇成一条条地流淌,像是给我不干净的身子,狠狠地洗了个热水澡。
“安然,留下他吧,我想要他,你留下他吧。”典宥哭着说,因为窒息的原因,所以话语里有些抽搐的顿声。
“不,”我说:“我不能怀着别人的孩子和你在一起。”
不管怎样,车久没有去车站,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然后夺门而出,没有想过回来找我,甚至没有试图找我。而典宥呢,他放开他的家世,放开他固有的企业,像是逃命一样跑到车站,只是因为他不能看着安然因为车久难过的时候,没有依偎而选择陪着她任意东西。
不管是自私地希望报复车久,还是假装伟大着补偿典宥,我都会决定和典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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